第34章 万蝉
“说起来也没什么。”
风烬细致地烤着手上的兔肉，似乎压根没把易容潜入玲珑画舫分堂当成一回事儿，与祝云缠闲聊起来。
“我料想师尊一人进入画舫多受桎梏，魔教本就对正道忌惮防备，眼下神剑既然还在她们舫中，她们定然不会放任你一人独行。”
说到这里，风烬偏头看向祝云缠，将他自上到下扫视一遍，眼神意味深长。
“何况我潜入后，还看到那魔教妖女将你扶入房内，对你……”
祝云缠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拢了拢衣衫，辩解道：“没有的事，外衫还没扒下来呢。”
风烬哼笑一声，又转头回去垂眼看着兔子肉。
“总之就是，你一个人在里面定是分身乏术，虽然我知你有你的办法，但两个人行动总比一个人稳妥些。”
“在理。”
祝云缠同意道：“此次也的确多亏了你，不过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她们魔教的人既然想在台春城混成个普通人样儿，那就得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画舫上的人要吃饭，来寻欢的客人也要吃饭，与外界既然有往来，就不可能做到铁桶一般。”
祝云缠福至心灵，问道：“你是易容成送菜的菜贩子了？”
风烬笑笑：“是啊……师尊蹲在赌坊门口观察的那几天，弟子也蹲在菜市口观察，摸索出那菜贩子送菜的时间和规律。师尊进去不久后，我便易容混进去了。”
画舫里的人大都不会将太多注意力放在一个普通杂役身上，风烬行动就要比祝云缠方便许多。
祝云缠叹息一声，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惆怅道：“这么说来，我这一趟竟去的毫无意义了。”
“话不能这么说。”
风烬将兔肉翻转了一面，从烤得金黄焦脆的地方撕下一小块肉。
“玲珑画舫戒备心很强，这些时日外面采买和进出之人，哪怕是菜贩子，都会经过画舫护法的亲自盘查，我虽能将皮相易容得一模一样，但二人如何交易确实一概不知，若不是师尊将青鸦引走，使得后厨盘查松懈，我未必能潜入玲珑画舫。”
他轻轻吹了吹撕下来的兔肉，动作自然地递到祝云缠唇边。
“尝尝。”
祝云缠还在想大衍神剑的事，丝毫没有意识到风烬此举有什么不妥，无意识地张嘴咬走那块兔肉，面色肃然。
“我还是觉得此行过于顺利，神剑被我们取走后，追上来的人也不算多，要么是对方小瞧了我，要么就是……”
祝云缠看向风烬指上的储物戒，眼神深幽。
“她们已经如愿得到了剑里的东西，那么剑身便没那么重要了。”
“师尊想这么多作甚，总归你按照约定替铸剑谷拿回了大衍神剑，里面东西在不在的，叶隐他心里该有数的，哪里需要师尊忧心。”
风烬漫不经心地说着，又撕下一块兔肉递到祝云缠嘴边，等他张口。
祝云缠这才反应过来，拧着眉推开风烬的手，不满道：“你给我吃做什么，我会辟谷，也早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了，就一只兔子，你自己吃吧。”
风烬见他回神，也没再坚持，只是略有遗憾地收回了手。
祝云缠无奈叹道：”你说的不错，我能履行的都履行了，接下来便不该再是你我的事了。“
……
万蝉是被烤肉的香味勾醒的。
她寻着味儿醒来，神志尚未完全清醒，睁眼便看见自己不远处坐着二人，而那身着白衣的青年眉眼锋锐，鼻梁高挺，唇薄色浅，比少年时更多了风华与气度。
万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一双眼就彻底黏在祝云缠身上，好像多眨一下面前之人便会消失一般。
“云缠哥哥……”
二人齐齐向她看来。
“你醒了。”祝云缠微微颔首：“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可觉着头晕？”
万蝉缓缓摇了摇头。
“这是……在哪儿？云缠哥哥又怎会在这？”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这是在去铸剑谷的路上，先前是我在玲珑画舫将你劈晕，一路带过来的。”
万蝉垂下眼，掩去眸中羞涩与欣喜，她虽还未完全搞清状况，但祝云缠却是实实在在出现在她眼前的。
像做梦一样。
她自小就喜欢祝云缠，原本打算若是自己偷潜魔教达成了目标还能活着，便离开瑶光天瀑去恒泽仙山寻找祝云缠。
眼下她虽目标未成，但活着出来，又见到了心心念念多年的人，胸口悸动，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祝云缠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以为是自己那掌劈得重了些，便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当时情况紧急，我可能下手重了些，你若是觉得不舒服，要不……你再劈回来？”
风烬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
万蝉慌忙抬头，云缠哥哥在说什么呢？！她怎会对他下手！
“云缠哥哥，婵儿没有这个意思……”
祝云缠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风烬脸上的笑意缓慢褪去。
这一口一个“云缠哥哥”的，叫的倒是亲密，这小姑娘莫不是想做他的师娘？
年纪不大，想得倒挺美。
风烬忽然将吃得还剩大半的兔子肉推到祝云缠面前。
“师尊，弟子手脏，劳烦师尊帮我撕一下兔肉。”
祝云缠看着推到自己手中的兔肉，感到莫名其妙。
刚刚风烬在他旁边吃了好一会也没见说自己手脏，怎么忽然就嫌弃上了。
但碍于风烬近日表现确实可圈可点，祝云缠觉得自己也该有个做人师父的样子，于是任劳任怨地一小块一小块撕着兔子肉。
风烬眼尾上挑看向万蝉，笑意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挑衅。
万蝉浑然未觉。
她一双眼都落在祝云缠细致的动作上，看他温和优雅一如既往。
万蝉还小的时候，恒泽仙山掌门白景之因和她师尊无灵仙姑曾为同门师兄妹，时常会往来走访。
那时的祝云缠便跟在白掌门身后，霁月清风，劲拔如竹，眉眼虽凌厉但笑起来却很温柔，时常会揣几颗糖果，见了万蝉便细致又温柔地帮她剥开糖衣，将清甜的糖果塞入她的口中。
祝云缠完全当她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可万蝉哪里知道这些？
少女懵懂的心，便是被一颗颗的糖果逐渐填满，眼里除了给她糖的那个人，就再也看不到旁人了。
她原以为她能一直吃到祝云缠带来的糖。
直到她及笄那一日，恒泽仙山有消息传来，说白掌门与其座下弟子祝云缠关系决裂，而后不久白掌门闭关，祝云缠再未来过瑶光天瀑。
万蝉也再未吃到祝云缠带来的糖。
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