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龙相记忆
宝蝉和尚赤足站在古松林内，在他面前的正是那棵拦腰截断的粗大古松。
和尚仰视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见宝蝉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唇齿开合，佛音阵阵，诵起了佛经。
初时声音并不大，遮掩在松涛之下，不一会儿，却又盖过松涛，伴随松枝晃动，传向四面八方。
整个松林似乎都在传唱佛经，和尚宝相庄严，巍然不动，声音却惊动了林子里的精灵。
平日里胆小怕人的金毛松鼠耸立着尖尖的耳朵，纷纷从巢穴里爬出。
不一会儿，宝蝉和尚身边便聚集了数十只金毛松鼠。
宝蝉睁开双眼，似乎对金毛松鼠的到来并不意外。
席地盘膝，就这么坐在了松鼠的跟前，其中一只颇为肥硕的金毛松鼠好像胆子格外的大。
竟蹦蹦跳跳靠近了宝蝉，宝蝉似有所感，拈花一指，点在了肥硕松鼠的额头，口中低喝一声：“唵！”
一指之下，肥硕金毛松鼠人立呆滞，宝蝉和尚双眼里景象变化。
此刻在宝蝉和尚眼里的再不是松鼠聚在面前，而是另一番景象。
同样的古松林，天光却又不同。
宝蝉来时是黑夜，眼里看到的却是白昼。
一个比他身材还雄壮的僧人飘飘荡荡落在了古松之上。
僧人腮边长满胡须，只是全白，看着岁数不小，同样的赤膊赤足，身上的筋肉却十分夸张，比着宝蝉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络腮皆白的僧人似乎身上有伤，僧衣血迹斑斑，就连胸前拳头大小的佛珠上也沾满粘液。
席地而坐的宝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师伯龙相，昔年金光寺第一高僧。
宝蝉点在金毛松鼠额头上，瞬间施展出金光寺传承的他心通，心中默念龙相之名，果然在金毛松鼠记忆里寻到龙相师伯的下落。
龙相十分疲惫的跌坐在古松上，脸上神情悲苦，给人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宝蝉不知是什么人逼得昔日金光寺第一高僧落得如此境地，只能慢慢以金毛松鼠的视角默默看着。
不一会儿，龙相似是恢复了几分力气，调整坐姿，诵起了佛经。
声音响起，原本面容平静的宝蝉顿时皱眉。
同为僧人，宝蝉如何不明白龙相此时诵念的正是《小无量寿经》，金光寺传承，僧侣临终前皆念诵此经，自我超度。
宝蝉面露悲苦，看着龙相身躯随着经文唱诵犹如尘土般飘散。
一道金光缓缓升起，金菩提果然是龙相遗泽！
龙相圆寂，肉身消散，就连僧衣佛珠也一同消失，唯独留下两件东西。
一个是金菩提，金菩提出现之后，金光一闪，没入古松之内，另一物却好似失去支撑一般坠落枝头。
彼时的金毛松鼠并没有理会坠落之物，而是十分好奇的攀上古松，对着金菩提隐没的地方一顿抠挖。
很快，古松之上出现一个新鲜的树洞，自此成为松鼠的巢穴。
金毛松鼠之后的记忆里就只有日常生活以及对金菩提的爱而不得。
金行宝物，自带禁制，哪里是松鼠可以觊觎的？
不过日夜熏陶渲染，到底还是让松鼠有了一身金毛。
宝蝉和尚移开手指，微微叹息。
脸上庄严平静的神色不见，取而代之的多有疑惑。
龙相重伤不假，可应该还没到油尽灯枯，即将圆寂的地步。
换句话说，师伯是在念诵《小无量寿经》的时候自我了断的，金菩提受遗愿影响，隐入古松。
若非如此，散发的宝光早就引来修家争夺。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光寺这些年都不知师伯的死讯。
宝蝉和尚一时没有头绪，看了一眼身前聚集的金毛松鼠，拈花指再次点出，眼中景象变化不停…
良久之后，宝蝉从最后一只金毛松鼠的额头上移开手指。
这些松鼠脑海里并没有多少关于龙相师伯的记忆，就连那坠落之物的下落也是没有。
唯一的线索便是那件东西看着像个吊坠。
宝蝉和尚站起身来，合十的双手一分，一道金光泼洒。
金光荡漾，很快笼罩整片松林，宝蝉施展法力，彻查松林。
本就是夜晚，金光笼罩之下，崖顶灿烂一片，远处山脚一处山村，茅屋里走出一个老者，老者身形佝偻，花白头发。
老者抬头望了一眼，显然是被金光惊动，只看了一眼，老者便转身回了茅屋，似是对崖顶奇观并无兴趣，嘴里还念叨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随着金光隐没，宝蝉收了法力，搜寻之下，并无吊坠踪迹。
宝蝉不确定失踪的吊坠跟不死幽昙之间有没有关系。
毕竟不死幽昙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可师伯圆寂前只留下这两件东西，如今金菩提现世，吊坠呢？
“不死幽昙，不死不灭，龙相师伯为何不去用它…”
宝蝉枯立，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疑惑与无奈。
苦思片刻，终是无解，低头一看，围绕在身边的金毛松鼠大多散去，唯独一只格外肥硕的还留在原地。
和尚微微一笑，弯腰抱起，肥硕松鼠竟半点不怕，自行攀爬到宝蝉肩头。
侧头对视，宝蝉唱佛：“阿弥陀佛，既然有缘，今后便跟随贫僧吧。”
宝蝉哪里知道，真正知晓吊坠下落的那只松鼠早被小道士捉了送人。
至于吊坠，更是没了踪影，无从找起。
张道一回了乌台，跟黑白无常打个照面忙碌一番早早歇息。
乌台寂静，力士们各忙各的，黑白无常更是端坐不动。
他在此处格格不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分别时师姐说了，会把他安好的消息捎回观里。
至于期盼的瞒着师父他老人家，师姐让他别做梦了。
少年郎有些哀愁，若是师父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张道一渐渐睡去，卧房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却有一片格外漆黑的影子从卧榻上悄悄滑落，顺着门缝钻了出去。
黑影一路前行，似是对乌台十分熟悉。
不一会儿，黑影便来到并排端坐的黑白无常跟前。
好似胀气一般，黑影饱满充实，瞬间成为一个黑色人形，只是无有面目，显得几分怪异。
黑白无常不曾开口，影妖便把小道士外出经过仔细禀报。
对面两人端坐，面容不变，没什么反应。
等到影妖说完，黑无常点了点头，影妖原路返回，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