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修士高洁
很快,疤面军汉打马而回,坐于马上,直视小道长。
初见之时,本以为寻常少年,听他发声示警,稍一打量,皱起了眉头。
是了,也是倏忽,此处虽是官道,毕竟夜黑风高,小道士孤零零一个,敢夜宿荒野,又岂是寻常之人?
心里惊疑,疤面军汉再次翻身下马,言语却恭敬了起来:
“只顾赶路,忘了请教,不知小道长仙乡何处?可是修行中人?”
张道一听了嘴角微翘,可又不想招惹麻烦,挠了挠头,故作懵懂,开口回答:
“什么仙乡不仙乡的,只是听乡民提及,好心提醒而已。”
见他不肯表露身份,疤面军汉也是无奈,修行之人跟他们寻常之辈大有不同。
像他这般军中厮杀汉子,武艺纯熟,技巧精湛,可即便是初入修行的小儿,打他这样的,十个不成问题。
略微皱眉,疤面军汉不敢展露不满,请了小道长稍待,自去车马前回禀。
张道一毕竟年少,观里自在,无有什么繁文缛节,不觉得什么。
没想到不一会儿,嘈杂声又是响起。
只见一伙军汉,簇拥着一绿衫女子缓缓走来。
绿衫女子身形婀娜,脸上雪白面纱,瞧不见真容。
走得近了,露出的眉眼倒也可亲,看似大家闺秀。
张道一还小,对美色能有什么概念?
况且这女子瞧着比他年长,哪有什么旖旎念头?
只是有些疑惑,那梅岭村除了名字,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山野小村,不过百十来口乡民。
有什么值得闺中女子星夜以赴?
绿衫女子走到跟前,见张道一面容稚嫩,也是微微一怔。
却也不曾失了礼数,屈膝有礼,开口若黄莺初鸣,清脆好听,只听她说道:
“道长有礼,小女子特来请教,不知道长仙乡何处?”
“怎么又问什么仙乡,让你们别去就别去,山鬼不是闹着玩的!”
“道长容禀,家父身中剧毒,唯有梅岭神医可解,家父命悬一线,还望道长指点。”
绿衫女子面露凄苦,言语间有着哀求意味。
张道一却古怪的瞅了这女子一眼,心直口快的说道:
“梅岭哪来的什么神医?你们别是让人骗了吧?”
没等绿衫女子说话,疤脸军汉忍不住了,其实他也疑惑。忙不迭开口了:
“没有神医?!小道长如何得知?”
借着火把光亮,张道一见他们面容焦急,不似作伪,于是耸了耸肩膀,开口答道:
“也不瞒你们,我就住得不远,从没听说梅岭有什么神医。乡野村落,怎么可能是有什么神医?”
“这…”疤脸军汉面露惊疑,转身冲绿衫女子一抱拳:
“小姐,如此看来,咱们只怕是遭人哄骗,为的是要小姐性命!”
想起小道长提及的山鬼,疤脸汉子一身冷汗。
若不是得了警示,他们一头闯入山鬼地界,凭他们十几个军汉如何抵挡鬼怪?
绿衫女子此时也是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忽然看见小道长淡定从容的样子。
心下一急,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双膝一曲,竟是跪拜在地:
“家父危在旦夕,不管有没有神医,还请道长垂怜,护送小女子一行前往梅岭。”
所谓病急乱投医,若不是没了办法,她又怎会轻信人言,星夜求医?
都已经快到梅岭,再叫她畏难止步,情何以堪?
张道一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平日里只有他跪祖师、跪师父,哪有人冲他下过跪?
少年郎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避让,不肯受她跪拜。
见他手忙脚乱,疤脸汉子微微摇头,这么一看,小道士也不似高人。
小姐跪伏在地,他一男子也不好伸手去扶,只得躬身低语:
“小姐先起来,这少年未必有这个能力,咱们还是另寻办法吧。”
他以为小声低语,别人听不清楚。
可到底世俗之人,不知修行厉害。
疤脸军汉的话全让张道一听在耳里,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区区山鬼,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抬头起身的绿衫女子的眼里。
绿衫女子眼中闪过讶然,越发的艰辛这少年不凡。
可她跪也跪了,拜也拜了,少年郎并不理会,让她如何是好?
她本黎水城都统之女,唤作柳莺儿,父亲缉捕盗贼,不幸中箭。
可恨贼人凶狠,箭上涂毒,父亲一时不察,过后回家这才毒发。
事情已经是数天前了,几天里黎水城里有名大夫一一延请。
却各个束手无策,连药方也不敢开出一张。
只言毒药凶猛,非凡俗药石可医。
柳莺儿早年丧母,家中只她一个女儿,只得强忍悲痛,四处寻医问药。
也是偶然,家中使女梅香进言,说她们乡下有一神医,最擅解毒!
柳莺儿这才不管不顾,带了父亲下属兵士,不顾山高路远赶了过来。
紧赶慢赶,生怕耽搁了爹爹性命,这女子也是倔强,眼见梅岭离得不远,竟是不顾天色,一心想早早找到神医。
于是便有了这官道旁的相遇。
小道长只顾闪避,柳莺儿无有办法,急中生智,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
“求道长可怜,小女子愿奉上千两纹银,只求道长护送一程。”
说完银票一举,这一举动,且不说张道一如何,却是把一旁劝阻的疤脸军汉给惊着了。
也不管小道士是不是高人了,赶忙拱手赔礼,先打了个圆场:
“道长莫怪,我家小姐养在闺中,不知修士高洁,万望恕罪!”
嗯?
修士高洁?
张道一看着绿衫女子手上的一叠银票,眼睛都开始冒光了。
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银钱?
天见可怜,这会儿他身上不过百十枚铜板!
就这,还是多年攒下的积蓄!
张道一不由心酸,师父他老人家恁得抠搜,白云观就他一个真传弟子,偏把银钱看得死紧。
悄悄咽了咽口水,张道一眼睛里都快伸出小手了。
强行忍住,少年郎挺了挺单薄的胸膛:
“咳,既然是救人性命,我辈修士自然义不容辞。”
拱手垂头的疤脸军汉豁然抬头,他还真怕小姐鲁莽冲撞了高人。
那些修家哪个不是高来高去?如何看得上区区千两白银?
谁料到,这小道长竟是一口答应。
看这样子还真是银两起到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