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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偏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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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日光正好,正当阳头,何念念外祖父是眯着眼带着笑意说的话。

    此次的画面她记了很久,也是祖孙间只此亲近的一次。

    何念念那时早就抛之脑后了。

    初春的到来,第一象征是暖和。

    推迟的上学,临近的日子,到了赶集日,何念念一行人趁着人多,在哥哥嫂嫂们的一时兴起的摘草莓下。

    她们计划一起去玩了,在临去时,何念念去隔壁问苏溪她们什么时候出发,她路过外公他们的房间,朝里面看了一眼。

    窗户是模糊的,但是可以看清楚大概,何念念看见外公睡得很好,还在打呼。

    她整个步伐是欢快的。

    她们去到种植草莓的大棚基地,长势良好。

    不过挺没意思的,有两个大叔一直“尾行”她们,还边喊着不准吃,只准摘。

    很煞风景,都不给人尝一下甜不甜。

    摘了一小篮还很贵,小地方物价也抬得那么贵,坐地起价很没意思。

    后面又去买菜回家花了不少时间。

    何念念的大嫂尝试做草莓奶昔,没成功,味道很一般,何念念没怎么吃草莓,想着等母亲她们回家一起吃。

    没多时天就黑了,吃过晚饭何念念和大嫂一起在楼上看电视。

    外婆赶过来时披着衣服,她给母亲说,外公不行了。

    所有人都不信,母亲还给外婆说:“你不要乱说,你先在这里睡,大家过去看看。”

    何念念她们听见动静也赶下楼,她说:“怎么可能,我下午看见外公睡着的,还打呼啊!”

    母亲说:“去看看,你外婆乱说的,她自己吓自己。”

    她们过去看,母亲她们大人就去打电话去了。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他们有十多个人守在屋子里抽烟聊天。

    吵得让人窒息,外公喉咙里一直发出声音,他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为什么会这样,何念念下午听到的声音和这个声音很像。

    所以在那个时候就有迹象了吗。

    屋里一片乌烟瘴气,直到他们开始收拾杂乱的堂屋,年长的嫂嫂们理寿衣。

    外公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面色越来越苍白。

    她们想到,冰糖可以化痰,就去搞了糖水想给外公喝。

    等她们端水来时,他们将外公扶坐在堂屋里放好的长凳上。

    外公嘴唇苍白干涸,只沾了点水在他唇上,根本不可能喝进去。

    水端走了,人越来越多,外公他们的子女几乎到齐了。

    外公喉咙里没有声音了。

    他们好多人,何念念的二哥也一起帮外公换衣服。

    看着让人恍惚,他沉稳极了,像一个大人。

    何念念还反应不过来,和苏溪苏梓琴她们呆站在一起。

    看着父母们忙忙碌碌,直到将外公盖住,朝外扔了鞭炮宣告死亡。

    母亲她们一行人跪了上去,哭喊着:“耶啊!”

    哭声震耳欲聋,后面来的有一个人催促何念念她们,“年轻人,快上去扶她们起来啊。”

    何念念想去,她上前转身就哭了,外公没了,就这样没了。

    她还没有给外公洗脏衣服,她明明下午就该发现的。

    都没能再多说说话。

    她不知道那是喉鸣,她不知道啊。

    他们伤心过后,聚集在一起复盘说,外公那几天看着还好好的。

    很多人都看见了他前几天自己一个人回了老屋去看,当时大舅舅没在家,他后面慢慢就回来了。

    他们说那天没有人理外公,他没吃饭,他只喝了几口酒,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躺了许久,再也醒不过来。

    他们说外公好像预见了他的生死,他像是回老屋去告别一般。

    再最后看看他生长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说没想到外公就这样没了。

    他们说外公修得道了,没有病痛折磨,死得不痛苦。

    外公九十二岁,算寿终就寝。

    丧事办得如火如荼,哭丧的时候很悲怆,何念念的母亲哭得很伤心。

    她们习俗都需要人去扶,何念念苏溪苏梓琴她们去扶那些长辈。

    何念念她们扶什么呢,她立于外公的棺木面前,听着母亲喊她父亲。

    她满脑子都是外公没了,母亲没有爸爸了。

    她们哭作一堆,扶得很难。

    她不懂哭丧,她们肯本扶不起来,怎么哭都是哭,偏要人拉扯。

    外头的男性长辈还会说,差不多得了。

    他们没有眼泪,旁观者向来对生死看得很淡。

    何念念在当旁观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她小时候不懂得。

    只有当她自己直观接触到亲人的生老病死,才知道会有多难过。

    除了每天哭一哭之外,她们没有每时每刻的在伤心。

    何念念没有吃到那天买的草莓,似乎是来用来招呼了前来吊唁外公的个别亲戚,他们去了何念念家,顺嘴就吃了。

    做法事繁杂且冗长,何念念是唯物主义。

    外公是她唯一见过的逝者,她向来胆小。

    小时候看过许许多多的恐怖片,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害怕。

    她做噩梦,梦见外公变成僵尸来抓她,怪吓人的。

    醒来觉得怅然若失,她觉得离谱和内心受到谴责,她伤心之余,甚至还害怕了。

    这样的梦她很讨厌。

    大晚上孝子孝孙等在围着画出的路线跟着绕,法师念经,而且还有唱念。

    他一直重复着外公的生平。

    太嘈杂,何念念听不清,她记性不好,听一遍记不住。

    脑子里一直旋绕着法师的声音,他说着外公的名字,说他生于民国十七年,卒于庚子年。

    久久缠绕在何念念心头,何念念其实表现得不太悲伤。

    所有人,都没有伤心欲绝的趋势。

    外公的二女儿耳朵也不好,嗜酒如命,最后一个赶到,哭得昏天黑地。

    她成天烂醉如泥,哭起来撒泼打滚,不受人待见。

    外婆觉得害怕,让她和她一起睡。

    但她睡了两晚上就不愿意了,她害怕。

    惹得大家无话可说,外婆大概是失望的吧,她说随她去,一天喝酒,臭得很还影响她睡觉。

    外婆也害怕,老人家信鬼神,她让小女儿陪她一起睡一个月,何念念的母亲也不好天天在她二哥家睡觉。

    虽说是陪她自己的母亲。

    但本来就有流言,她怕流言。

    怕有人说她天天守着她老娘,有分钱全部卷走。

    很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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