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说开
在屋里歇了会儿后,曲阳与卢文喻回到堂屋。
此时,堂屋里只有卢老板和徐家三父子在说话,见到他们过来,就止了话头。
卢文喻扫视了一圈,问道:“我娘在厨房?”
卢老板点头:“她说再炒两个家常菜,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你徐婶在帮忙。”
卢文喻随即吩咐迎荷盼菡:“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是。”两个丫鬟应了一声就离开。
卢老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曲阳与卢文喻,心里仍有些不敢相信。
他儿子在曲阳面前,自在地就像老夫老妻一样。还有,那两个姑娘看上去比普通人家的闺女还体面,是曲家派给文喻的丫鬟?
除了卢文喻在曲家过得如何,卢老板还想问问曲阳,他的身体怎样了,是什么病,可否能治?
不过,卢老板犹豫着没有开口问,他怕失礼,更怕惹曲阳不高兴,反而连累卢文喻失了现在的这份宠爱。
知子莫若父母,子亦知父母。
卢文喻瞥了曲阳一眼,对卢老板说:“爹不用担心我们,夫君的身体已有好转。”
曲阳咳了一声,说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会养好身体,照顾好文喻。”
“哎。”卢老板将信将疑,但也终于露出笑容,“儿婿啊,有你这句话,我和文喻他娘就都放心了。”
卢文喻见这里没有外人,便把话题转到染坊上。
“爹,染坊的麻烦解决了吧?”
顿时,卢老板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温声说:“染坊的事情,有我和你娘操心就行了。你现在已经是曲家的媳妇,要懂得相夫教子。”
闻言,卢文喻直接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卢老板看见了,不禁蹙眉,想对儿子说教,幸亏及时想起儿子已经嫁人,儿婿就在旁边,这才止住了。
曲阳说道:“岳父大人,文喻是关心您和岳母。若是有用得上小婿的地方,还请岳父大人吩咐。”
徐父向卢老板使眼色,卢老板对他轻轻摇头。
卢文喻瞧见他们的小动作,微微眯了眯眼,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悦:“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事?”
卢老板不说,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提。
卢文喻鼓了鼓腮帮子,决定给他爹下一剂猛药:“如果爹当我是外人,那我和夫君现在就离开。”
说完,他还故意学卢夫人拿帕子抹眼睛。
曲阳急忙担忧地看向他,在看到他嘴角悄悄扬起的弧度时,才松了口气。
卢老板叹气,心想:儿婿似乎中意儿子,这事情说出来,说不定就解决了。
“染坊被曲家打压得透不过气来,你们成亲后,曲家也没有松手。”
闻言,曲阳与卢文喻同时睁大了眼睛。
曲阳急忙问道:“岳父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曲家做了什么?”
卢老板看曲阳的表情,愿意相信他不知情。但,曲家的事情,恐怕曲阳还做不了主。说出来,只会让两孩子跟着心烦。
曲阳说:“请岳父大人放心,如果曲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卢文喻看着他爹,连连点头,“爹,曲阳是您儿婿,您应该相信他。”
卢老板的心情有些复杂,终是选择了相信自己儿子。
“一个月前,我们染坊接了一笔订单,要十匹云锦。”
“云锦?”
卢文喻睁大了眼睛,且不说织造云锦的操作技术难度有多大,就说…
“我们家是染坊,不是布庄,怎么会有云锦的单子?况且,云锦是贡品,需要有江宁织造府的文书才能进行买卖。”
卢老板别开脸,羞愧得不敢看儿子。
卢文喻的脸沉了下来,转而看向徐父:“徐叔,你是知道的吧。”
徐父移开了视线。
曲阳握住卢文喻的手,让他冷静下来。
“岳父大人,可否告知,要云锦的是什么人?”
卢老板犹豫了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是一个外地的客商,姓顾。”
卢文喻深深地吸了口气,“爹,为什么?”
卢老板知道卢文喻问的是,为什么要接这个订单。
能为什么呢?
当然是钱。
有钱了,才能还上赌债,才能不用卖儿子。
“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个,改日再说。”
“爹,我现在就想知道。”卢文喻早就不解了,为什么非要把他嫁出去,这个疑惑积累到今天,越积越大。
徐父从椅子上起来,说道:“老板,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和这两小子先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再过来。”
“好。”卢老板知道徐父是想带着两个儿子避一避。
在徐家三父子走后,卢老板迎着卢文喻锐利的目光,缓缓说道:“我欠了一笔赌债。”
“什么?”卢文喻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爹,您怎么会去赌?”
“爹没想赌!”卢老板一脸的怫郁,怨的是自己。
“是染坊的一个老熟客带我去的,我到了地方才知道那是赌坊。推脱不过,陪他玩了一把。起初,我还赢了一些,哪知后来就输了,越输越多。”
卢文喻深呼吸,问:“那个要云锦的外地客商,该不会也是那个老熟客介绍的吧?”
“这倒不是,是他自己找来的。”
“爹,您就不怀疑一下,这是个局?”
卢老板愣了会儿,才说:“不是没怀疑过,而是太需要钱了。赌坊的人说,如果不还钱,就要拿你去抵债。”
“那后来呢?”
“后来,云锦的单子,让染坊赔得更多。顾老板也提出,拿你抵债。这个时候,爹就是再糊涂,也知道这个顾老板和赌坊一样,其实都是冲着你来的。”
“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打算去找秦家求助。毕竟我们两家曾是邻居,秦风还……”
说到这里,卢老板顿住,愣了愣,才继续说:“还没等我们去到秦家,曲家就来说亲了。”
“所以,你们就要把我嫁到曲家?”卢文喻依旧不解。
这时,卢夫人走了进来,“因为我们打听到消息,那个老熟客和顾老板都是赌坊安排的,赌坊的幕后老板想要你的命。把你嫁进曲家,至少曲家能护得住你。”
卢文喻越听越糊涂:“为什么?”
卢夫人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曲阳,脸上露出一丝破罐破摔的表情。
“给你爹设局的那家赌坊是双喜赌坊,和秦风的三元赌坊有龃龉。双喜赌坊的人不敢动秦风,就想通过伤害你来报复秦风。他们认准了,你是秦风的心上人。”
“这叫个什么事啊?为什么要瞒着我?”卢文喻不可思议极了,顿感欲哭无泪。
曲阳把卢文喻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紧紧握住。
顿时,卢文喻鼻头一酸,不顾父母在场,往曲阳怀里一趴,抱着他哭。
曲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
老两口面面相觑。
卢夫人欲言又止了一小会,对曲阳说:“儿婿,这事情,亲家母知道。”
曲阳微微一愣,“请岳母告知详情。”只有把话说开了,找到问题根源,才能对症下药。
卢文喻也是一愣,擦了把眼泪,定定地看着他娘。
卢夫人说道:“曲家第一次遣媒婆来说亲,我们拒绝了。第二次来的是曲府管家,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表明,曲夫人已经知道了双喜赌坊的事,要想保住文喻的命,只有应下这桩亲事。”
曲阳不太相信,那个不作为的管家会做出这种事。
“岳母,您和岳父可否还记得那个管家长什么样?若是再见到他,能否认出来?”
“记得。”卢夫人点头,“个子和你岳父差不多,有些瘦,留着山羊胡子。”
卢老板补充:“眼睛细长,门牙边上缺了一颗牙。”
“不是管家。”卢文喻肯定地说道。
这话由他说出来,可信度更高。
曲阳把匪石叫进来,吩咐他即刻回府一趟,去把管家请过来。
见状,卢老板说道:“儿婿,你们说不是府里的管家,那就肯定不是,不用劳烦管家特意跑这一趟。”
曲阳轻轻地摇了摇头:“岳父,此事既与曲家有关,那么曲家就有责任把事情查清楚。”
“好。”卢老板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这个儿婿,虽然他脸色苍白,身体病弱,但言谈举止、行事作风,都还不错。
卢夫人弯起唇角,微笑着说:“一会儿等老徐他们过来,我们就开席。都是些家常菜,儿婿不要嫌弃。”
曲阳忙说:“不敢。”
卢文喻看出他爹娘对曲阳的态度转变,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情愉悦地和曲阳挤在一张椅子上。
此时,卢老板与卢夫人心里最重的一堆石头落了地,再看见卢文喻主动腻歪在曲阳身边的样子,这心里就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卢夫人不赞同地看向卢文喻,用眼神示意他坐坐好。
卢文喻撇撇嘴,乖乖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曲阳尴尬地笑了笑,虽然温香软玉抱满怀挺美的,但这是在岳家,在岳父母面前,不能放肆。
卢老板问曲阳:“日后有何打算?需要继承万丰粮行吗?”
曲阳与卢文喻微微一愣,卢夫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我是担心儿婿的身体。”卢老板说的是实话。
经营万丰粮行那么大的产业,必定费心费神。经历过这次的事情后,卢老板更加希望儿子儿婿长长久久,这比什么都重要。
曲阳回道:“不瞒岳父岳母,我已经接管了粮行。好在粮行人手齐全,大家各司其职,不需要我太费心神。”
卢老板与卢夫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曲阳已经继承了粮行,更没想到他在他们面前就这样直言不讳地谈论粮行之事。
卢文喻不甚在意地说:“夫君带我去过总店,我见过大掌柜和分店的掌柜们,看上去都挺可靠。”
闻言,老两口更加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