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变故
这个吻只持续了一小会,两人分开的时候,都微微喘着气。
桑宴呸了好几口,抹了把眼泪,用力地擦着唇瓣,眼角泛起一圈红,随即抡起拳头按着人暴打。
怒气当头,也不管不顾的,边打边骂。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唐书墨被吵醒的第一反应是营地出了什么事,衣服也来不及穿跑出帐篷,却看见单方面殴打的一幕。
“桑师兄,你这是在家暴。”唐书墨目瞪口呆地看了好一会,指着两人,话语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桑宴转过头,眼神凶煞。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桑师兄你打得好!你慢慢打,我不打扰了哈不打扰了……”
这么一岔开话题,桑宴火气消了不少,回过头来,看着被他拽着领口没有反抗的谢望,神情一愣。
那副俊朗的面容揍出几个拳印,唇间渗出鲜血。
谢望神色淡漠,目光极其隐晦地盯着他的眼角,抬手拭去了他眼角的泪珠。
桑宴一时凝噎,没了脾气,默不作声站起身,拉住还想回去睡回笼的唐书墨,恶声恶气让他去守夜,自己则钻进帐篷里睡觉。
…
第二天一早,桑宴就被姜璎摇醒了,众人整顿一番,随便吃了点早饭开始赶路。
路上,桑宴偷偷瞄了好几眼走在前方开路的谢望,伤势用治愈法术消去大半,依然有些淡淡的痕迹。
昨晚他气涌心头,没收住手把人打得留了伤,今早起来越想越愧疚,从储物袋拿了药膏,攥在手里几次没能送出去。
蔓蔓今天很高兴,没了昨天那个坏家伙阻拦,她可以牵着哥哥的手走路,哥哥的手很温暖,给她的感觉也很温柔。
这么想着,步子也欢快了不少。
小姑娘仰起软乎乎的小脸,用软糯糯的声音撒娇:“哥哥,蔓蔓喜欢你。”
“哥哥也喜欢蔓蔓。”桑宴被这句话喊得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蔓蔓的脑袋。
忽然感觉到某个锐利的目光投来。
桑宴一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抿了抿唇,没看回去。
据蔓蔓所说,暗林水泽位于金铃谷边缘地带,距离谷中心的东极神树有两三天的路程,他们有惊无险出了水泽,朝着一个方向一路御风前行。
赶路的时间很无聊,队伍里三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喋喋不休聊天。
说着说着,姜璎惊讶地“噫”了一声,将其他人拉进了传音阵群聊:
“小师兄,这次历练,宗门统计的积分排行榜,突然掉了好多人!我们本来是吊车尾的名次,快排到中上流了!”
温宁雪眼眸闪动:“那些掉榜的人脱离秘境的地方,都是在金铃谷中央,那里恐怕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抵是关于东极神树之事?”百灵眉头微蹙。
萧庭安抚她:“没事,我们一行人相互照应,打不过还能跑,而且我们还有净月花灵领路,到时候避开那些事端直接登树便行了。”
几个花灵小姑娘听出了他们的忧心事,齐齐点头,在东极神树方圆百里之地,她们能够感知万物变化,答应保证他们的安全。
桑宴查阅了下排行榜,之前他并不在意这个榜单名次,反正奖励与他无关,一直往下拉,在百名尾端的地方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
沈长珩。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沈鹤归的表字,除了大师兄身边的亲近之人,少有人知。
与这个名字并列的还有一个化名,陆榕。
那天晚上,流水崖山脚下,沈鹤归似乎喊过阿榕,大概是顾云砚的小字。
没一会儿,这两个还在前百末尾的名字突然间蹭蹭蹭往上涨,数息之内去到了前十的名次,增长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秘境试炼获取积分的方式有斩杀妖兽、收集灵植等等薅谷内珍宝的方式,这些东西都被宗门归纳分类,一旦获取就会自动积分,而丢失也会自动扣分。
上升的积分数高达几万,绝非是碰到了什么奇遇一下子获得那么多的分数,那只有一种可能,沈鹤归和顾云砚两人抢走了其他弟子的收获。
桑宴有些惊诧。
根据原著中的剧情,此次试炼,清云君前面的时间都在东极神树附近逗留,等到最后一天才登上神树,与树灵交涉。
这段小插曲没有过多描写,只知道绛云寒枝是一种极其珍稀的宝物,连神树之灵也不愿意轻易交出,所以清云君才决定强抢。
这个时间段顾云砚不应该藏身等待时机吗,怎么突然跟其他弟子打了起来?
桑宴心下好奇,在弟子令牌敲了敲沈鹤归。
那边沉默许久,渐渐有了声响,一个琴瑟般动听的声音传来:
“桑小公子,可是有事?”
“清云君!”桑宴听着声音底下掩盖不住的激烈打斗声,心提到嗓子眼上,“你们是不是在东极神树那边跟人打架?没事吧?”
那边没有答话,只听见雷电之声越发强势,好像在应付着难以匹敌的对手。
桑宴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扰了两人对敌。
半响,顾云砚冷冽的声音响起:“沈长珩,你是没长眼睛吗,再把人丢过来,你今年别想来见我了。”
沈鹤归骤然回头,瞧见那纯白的锦袍沾染了些许泥泞,以及背后偷袭的妖兽,失声喊道:
“阿榕——小心身后!!!”
“别吵。”
顾云砚眉头微皱,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放置身边的古琴,音波化作一道利刃,切割了妖物的头颅,喷薄的血液触及周身三尺之外时,被一个无形的护盾挡住。
施加的护盾能挡妖邪,却挡不住修士。
眼见又一个弟子敌不过兽潮猛烈的攻势,节节败退,妖物趁机闯入修士步下的法阵,泄洪般涌进这个口子,那名弟子脸色苍白,目露恐惧,跌倒在地,面对妖物的践踏居然忘记了躲闪——
沈鹤归见人无恙才松了口气,又发现法阵缺口,身体先一步飞过去拎起那名弟子,强制打住丢到顾云砚身旁的举动,带着人快步退至后方。
“抱歉,阿榕,都是我不好,弄脏了你的衣服,历练过后一定赔你新的衣裳。”
沈鹤归带着人飞入护盾内,持着翎光,单膝跪地,他累得大汗淋漓,止不住喘息,仍是分出心思来,对着坐于岩石上的顾云砚温柔一笑。
那名弟子劫后余生,抱着沈鹤归嚎啕大哭:“沈……沈师兄!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没事,不用担心。”沈鹤归拍了拍弟子的肩膀,“先捏碎玉符出去吧,这里有我断后。”
那名弟子重重点头,回头看了眼铺天盖地袭来的兽潮,浑身颤抖,忙不迭捏碎了玉符传送出去。
弟子积攒的分数转移到沈鹤归名下。
沈鹤归面色愈发凝重。
顾云砚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再回头看了眼那棵无比庞大的巨树。
高耸入云的神树枝繁叶茂,以它为中心方圆百里本该是翠秀盈绿的美景,但此刻四周是死气沉沉的景象。
山崩欲裂的蹄踏声一阵高过一阵,无数的妖物从森林中冲出,直奔东极神树,地面震动。若非灵力加持,此刻怕是站立也难以维持平稳。
他们身后是东极神树,神木有灵,拒绝了仙宗弟子庇护的请求,封闭了所有登树的道路,所有人退无可退,只能直面兽潮。
如同早有预谋规划,几个时辰前,金铃谷内所有的妖兽汇聚,环绕神树形成包围圈步步收拢,处在包围圈之内历练的弟子无法突破过境的兽群,只得向着神树靠拢。
所有人碰面之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有些危机感重的弟子早早放弃资格,逃出秘境。剩下那部分或犹豫或舍不得历练成绩的弟子,成了妖兽的笼中之物。
哪怕兽潮的攻势三分之二分给了东极神树,余下那三分之一,也不是这群筑基期弟子能够应对的。
若非顾云砚和沈鹤归两人提早几日来到此处,这群没及时传送出去的弟子,只怕要全军覆没。
沈鹤归第一时间尝试联系谷外驻守的长老,传音消息一次次中断。
而那些传送出去的弟子应该已将变故禀告宗门,众人却迟迟等不到救援,只能说明金铃谷内,东极神树正在面临紧要的事情,从而隔绝了内外联系。
沈鹤归迅速步下一个法阵,点召了数名主动请缨的弟子各占八方阵角,其余弟子辅佐负责杀些漏网之鱼,他则为阵眼,承担大部分的压力,以此法阵隔绝一个安全的区域。
弟子们边抵御兽潮边陆续撤离,从原先的数百人,逐渐到如今的几十人。
但随着时间的增长,留下的弟子需要应对的危险越多,撤退的可能性也越低。
渐渐的,各处阵角出现缺口,几个守阵的弟子传音道了句歉,便捏碎玉符消失,其他弟子猝不及防,险些被兽潮撕裂法阵吞没。
所幸顾云砚发现及时,顶替上了缺口。
仙宗有规,同门弟子在外应当戮力同心。
可面临生死之事,何况是难得踏上仙途的修士,很难不会先独善其身,再顾及他人之事。
所有人被兽潮逼到东极神树之下,已是绝路。
在场弟子都心知肚明,最后肯定有人走不掉的,人数减少到没人掩护的时候,根本无法捏碎玉符传送,兽潮第一时间便会扑上来将人撕碎,便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在场弟子又很庆幸,因为沈鹤归在这里,作为师祖的大弟子,应当为众人表率,若是最后必须要留下一人,那个人只会是沈鹤归。
修仙界信奉弱肉强食,可仙宗正统总有人要维持仁礼道义。
顾云砚按住白玉令牌,暂时阻断了传音功能,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阿宴小师弟方才传音询问你的安危,他知道你在东极神树这边,沈长珩,你是怎么想的?”
“让他不要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试炼结束。”沈鹤归握紧了剑柄,手上青筋暴起,面色冰冷无比,“阿宴最是心软,若是告诉他此地危险,无论如何也会过来,其他弟子尚未撤离,我无暇顾及阿宴。”
“既然如此,我知道了。”
顾云砚垂了垂眼,解下系在发间的遮眼绫纱,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包扎好那只过度使用灵力的右手,琉璃目中闪着慵懒的光:
“倒也不必摆出这副生死诀别的模样,大不了解开境界禁制,全力拼一把,以我二人之力,总不至于身死道消。”
沈鹤归重新握起翎光,借力起身,此刻内心的悸动掩过了大敌当前的紧迫感。
他喉咙一紧,最终是失笑了声,没说什么承诺之言:
“金铃谷五年一开,这次拿不到东西,便要等到五年后,阿榕,你想要做的事情我自当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