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日暮沉川
江熙与拉着桑宴聊了好一会儿,无非是询问他最近课业情况,还有姜璎在学堂有没有闯祸,最后笑眯眯叮嘱他,千万不要让师叔输掉打赌,不然后果十分严重,桑宴抹了抹汗,信誓旦旦保证了一遍,江熙与这才放了人走。
离开天星崖,桑宴没什么事情做,干脆直接回了弟子居,一踏入庭院便看见姜璎三人坐在廊檐底下排排坐等他。
“小师兄!”姜璎迎了上来,往他身后探了探,确认没有人跟来,松了口气,“清云君找你干嘛?请你吃饭吗?”
唐书墨附和道:“是啊是啊,桑师兄,清云君私下找你会面究竟是为何啊?”
你俩收一收吃瓜看戏的模样!!
为什么掩月仙宗弟子都那么喜欢聊八卦啊?!
桑宴板起脸:“秘密。”
姜璎撇嘴:“嘁,小气!不说就不说。”顿了顿,又道,“对了,小师兄,借我一点钱呗!”
“你月钱又花光了?”
唐书墨插嘴道:“嘿嘿,桑师兄你有所不知,每次宗门大比期间音阵上就会开设赌局,竞猜弟子的比试名次。”
“虽然宗门规定不允许弟子私下赌博,但是梦上音阵不管,赌局是长河君开的先例,音阵管理方有几百种法子躲避戒律堂的搜查。”
“……”
“是啊是啊,今年我参加了比试,肯定拿个好名次,所以小师兄你放心押我就好!”
姜璎神情得瑟地叉起腰,在穆嘉和唐书墨捧场的恭维下,越发红光满面,俨然全宗门希望。
“小师兄,你那是什么眼神,怀疑我的实力吗?我可是很能打的!”
“没错,桑师兄,你要相信姜师妹,我都押了几个月稿费赌师妹取得好名次!”
不,师妹,我一点也不怀疑。
桑宴认命般掏出几袋灵石,随即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宗门比试、仙门大会这类情节的作用一般是拿来给主角刷声望和开启副本的,所以坚信只要谢望出手肯定能够夺得第一,但他后知后觉,这个宗门大比的剧情还在前期,“桑宴”男主的身份没被替代……谢望好像压根没有一点戏份吧?!
万一男主没拿下第一,他岂不是信口开河,坑了星宗主,看他那师叔笑盈盈的架势,不会秋后算账把自己怎么样吧?!
“姜璎……我问你个问题,你师尊很可怕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啊,小师兄你见到师尊了吗?”姜璎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看了眼身旁的穆嘉,“也看情况吧,师尊他心情好的时候看谁都是笑着的,心情差的时候……”
穆嘉接话道:“会变得非常可怕,比如师姐前几天被师尊搜出了小闲书,师姐不让烧书,师尊克扣了她一个月的零花钱,晚上只许吃青菜。”
“是啊是啊,真的太可怕了。”姜璎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桑宴:“……”
总感觉和姜璎待久了会变得十分幼稚。
唐书墨拉着桑宴到一旁,看了看还在欢天地喜的两人,低声说悄悄话:
“桑师兄,你答应星宗主什么事情了?”
“不是什么大事。”桑宴不想把赌约说出来,这家伙打探他八卦够多了,可不想再给唐书墨增加素材。
唐书墨拍拍胸口:“这样啊,那没就好。桑师兄,你千万不要随意答应星宗主任何事情。”
“星宗主平日待人春风拂面,可发起怒来十分吓人。”
“有一年某峰长老和星宗主对赌,输了的人要支付对方一万灵石,长老输了,想着赖账,星宗主当晚就去长老的仙峰把虚境洞府之类的砸了个稀巴烂,还找人写了一大筐,是这么大一箩筐。”唐书墨比划了个大小,“关于那位长老的黑料,事无巨细,连长老某年某月某日下山吃饭没给钱都记载其中,统统抖了出来。”
“那名长老既无家可回,又名声扫地,找到星宗主声泪俱下求原谅,也不行,就是要给钱。”
“后来长老砸锅卖铁赔付了灵石,星宗主才善罢甘休,他还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要是再不识相点,本宗主还有更损的招,不服气,来重霜仙山碰一碰?’”
是兄弟就来砍我是吧。
桑宴:“……”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得找谢望谈一下。
…
次日,桑宴先去藏书阁顶层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又跑去谢望的住所看了,依旧不见踪迹。
他没加上谢望的音阵讯令,不知道此刻人跑去哪里了,于是给容梧念发了条消息:“小容师兄,你今天有见到谢望吗?”
过了一刻钟,那边传来回复:“是桑师弟啊,吃午饭了吗?没见到阿望呢。”
“最近宗门大比,学宫休假,师傅叫了阿望来帮忙,但他没答应,平时他有空就喜欢去日暮沉川打坐,你不如去那找找看?”
说完,还发了个宗门地图定位过来。
掩月仙宗仙峰林立,凡是能够独立一峰者,皆是选择将洞府建立在灵脉节点之上,譬如明尘仙尊所居的重霜仙山,乃是历代护宗剑主之首的传承,还有掌门所居的穹宇峰,也是灵气充沛之地。
偌大宗门,唯独那位飞升了的师祖长河君,她的居所选在了一处偏僻的地域,从宗门主区域御剑飞往长河仙山,需要数个时辰,那里是一条长河的尽头,灵气几近于无,唯一算得上优点的地方,便是长河仙山距离夕沉之地十分之近。
而日暮沉川,是修仙界皆知一处巧夺天工的人工景点,据说长河君花费无数财力制成一个虚境,将某天夕阳落幕的场景定格,此后每到黄昏时分,从长河仙山顶峰看去,都能见到两个太阳。
桑宴融了几十颗灵石交付传送阵,数个呼吸间,转眼来到了一处宛若仙境的宫殿,四处静寂,只能听见轻微的扫地声回响。
沿着石子路走了出去,正值日落时分,远处奔腾而来的河流碧波涌动,汇入一个举目无边的湖泊,再尽头是水天一色,漫天晚霞,天光流转,水面倒映天上的云影夕沉,以水面为分界线,置身其中仿佛进入了两个互相倒悬的世界,分不清虚幻真实。
临近湖泊,绚烂的光辉没有那么晃眼,桑宴才看见了位于湖中央升起的小岛,岛面不大,只有一棵满枝梨花白的古树,远远看去,这棵树木比学宫任何一棵都要粗壮庞大,显然是生于此地数百年。
附近隐约见着几道碧玄水色的身影,桑宴逐一走近了打量,都不是谢望,便举步往湖中心走去,水面是静止的,跟天星崖湖面的阵法一样,但仔细一看,水面之下又有着流动的水痕。
桑宴左右张望,最终在树后方的岛屿边上,见到了盘腿而坐的谢望,黑发高束,发绳尾端的两颗黑曜石碰撞,于这万物静止的空间里飘荡开来,发出清脆的低音,那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没有剑鞘,就这么竖立身旁。
“谢北祈。”
青年挺直的肩背与远处水天线重叠,犹如沉静的山壁,于此地此景,莫名生出一分孤寂之意。
他没有回头。
桑宴愣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慢吞吞挪过去,撩起衣袍坐下。
侧过脸看去,桑宴呼吸一滞,感觉自己心跳漏了半拍,谢望那双向来无波无澜的眼眸仿佛被天光洗净,浮映出名为和煦的纯光。
谢望语气疏离:“有事?”
桑宴忙不迭点头,正要开口,又听见他道:“我拒绝。”
“?!”他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桑宴抿了抿唇,胸口有些闷,脑海中想法乱成一团。
秦盛的讯令,他最后还是没给男主,谢望倒也没说什么,看了他好一会儿,直接认输走人。
说起来,自己是有些不对,之前把谢望当成工具人又几次提出解除婚约,站在谢望的角度,一直被人拒绝,又带着目的接近,换作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舒服。
男主不想对自己好了,确实不需要什么理由。
而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谴责谢望。
桑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低说了句抱歉,起身就走,却被一股无形的威压按着肩膀坐下。
“谢北祈……你不高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