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划算
“你也不知挑心里藏着什么？”袁朱颜戳着薛红红奶娘垂落的脸颊，“那挑心在你们手上待着够久了。”
陆小凤一行人空守了一晚，但无论是陆小凤方还是楚楚方，谁也没料到杨则修的亲娘竟落入别人手中，在地窖中度过了黑暗一夜。
这里的气温偏低，光线昏暗，但很干净，也没什么刑具，只在地上随意弃置着被麻绳捆绑的李青——毕竟是临时借用的地下室而已。
袁朱颜不可能无理由调用松江府资源，挑心不是她的任务，但借狄府一间地下室藏人却容易。
“你们怎么能不弄明白呢？”她喃喃道，李青打了个哆嗦。
袁朱颜此行本不为金挑心而来，而是为了狄青皎的考校——如果狄青皎不是狄青麟的堂弟，此事甚至劳烦不动她亲身前来，这样简单的事情她自然没有准备多少人手。
在松江府的其他人还有各自的任务要执行，袁朱颜不会为了真假不明的功劳惊动同僚。可山西天禽门的秘密自己长脚跑到了松江还要强求她不去伸手撩上一撩？这未免也太为难袁朱颜了。
好在还有一个狄青皎，袁朱颜用手中的权限更改了考题，可是……“你们怎么能不弄明白呢？”
“那就是一个普通的挑心，我真不知道关键在哪里！”李青声带嘶哑，已无力抬高声音，袁朱颜端详了她好一会儿，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这么蠢。
纯金打制的凤凰挑心——或者说实物，未免太过醒目。以天禽门的门派构成，这个挑心不太可能是密令。所以袁朱颜退求其次，选择弄清天禽门隐藏的秘密。
她本以为这些人已经获取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脱手金挑心摆脱关注——谁知道这些人真的只是单纯弄丢了金挑心而已？
“挑心现在在哪？”她恹恹问，不得不放弃原来的打算。
“在薛红红手里。”李青无精打采道，“她很宝贝那东西。”
“撒谎，薛红红喜欢奢华艳丽。”一直沉默立在一方，仿佛雕塑的白露忽然出声。
一听这个声音，李青全身的骨头皮肉都疼了，她小声抽了口气。
“上面没有珠宝点缀，这不符合薛红红的惯常喜好。”白露说，“而且你是薛红红的奶娘，要拿回那个挑心轻而易举。”
见黑衣遮面女子端详她的目光中带上几分审视，李青慌了。
“但狄青皎喜欢那个挑心！”
白露的眼神透出些许迷茫，反倒是袁朱颜灵动的眼睛闪过一道了悟。
“薛红红知道狄青皎别有目的？”
这不可能。白露张嘴，生生压制了自己反驳的欲望。
“狄小将军长得好看啊，而且相当孔武有力。”李青哭丧着脸道，她是薛红红的奶娘，对薛红红的了解自然非同一般。“她才不管是不是别有目的，反正拿那挑心吊着，狄青皎能不追她吗？”
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对方自然不会在这种零碎琐事上撒谎。白露知道这点，于是她满眼不可思议。
“再笨的女人，对这方面的事都是聪明的。”袁朱颜笑出声，瑟缩的李青有些懵，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对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说话。“你也要了解了解才是。”
因为还有李青在场，袁朱颜没有提白露名字，李青也巴不得她如此，她还期望两人问完话就把她放了。可下一瞬白露便捏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弄晕过去。
“这么说反倒是狄青皎弄巧成拙了？”袁朱颜似怨似喜，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笑了：“回头告诉他一声，看他能不能骗来那挑心。”
“后续不管了吗？”白露问，半托着李青。
“不管。能骗来最好，不能也便罢了。”袁朱颜摆摆手，“狄青皎不行。”
狄青皎原先的考题是调查一个新兴杀手组织的情报。这个杀手组织虽不比老牌青衣一百零八楼的势力广阔绵延，但却用“中原一点红”这张王牌打出了势如破竹的气势，确实值得留意。
谁也不敢肯定这个组织的本营就在松江，也没人指望狄青皎能弄白。他占尽地利人和，总能是弄到足够交差的情报。被袁朱颜调换考题，算他倒霉，也算他运气。
此事说薛红红弄巧成拙也不错，以有心算无心，他还能弄出跟薛红红齐平的水准？袁朱颜只能感叹一等侯府能出一个狄青麟便是撞了大运，没法指望祖坟冒两次青烟，上头太急。
在考察期暴露此事，哪怕看在他堂兄狄青麟的薄面，袁朱颜也会高抬贵手在那考察报告上的言辞上润色些许，他还能安安生生做个象征朝廷恩宠的摆设，而不是入伙后搞砸差事。
“天禽门的秘密我们不要了吗？”白露问。
袁朱颜似叹似笑：“怎么要？”
借李青这方人解密已成败局，再想要探究天禽门秘密就只能去抢金挑心。但是这挑心又有天禽门门人紧随其后，已成鸡肋。
袁朱颜动用权限调换考题导致狄青皎考核失败，这是其一；对新兴杀手组织的调查目前还一片空白，这是其二；在松江府的同僚各有任务缺乏人手，这是其三。
若是这挑心所藏的秘密有助于掌控天禽门，袁朱颜定然是要向上做个汇报的。但就凭目前拥有的这点情报？袁朱颜还没昏头到这地步。
“要不起。你把这事往三月十五那通知一声便是。”她摆摆手，一边交代一边往上走。“再从八月调两个人，这人做鱼饵。”
她指了指昏迷的李青，注意到狄青皎的贴身小厮就在不远处左顾右盼，不得不先暂停原先的安排，让白露匆匆换了装扮。
“让夫人暂时别回府。”终于见到人的小厮松了口气，抓着白露匆忙叮嘱。“要紧要紧！”
“怎么回事？”袁朱颜走了出来，唤白露去取东西，亲来跟小厮交谈——李青还躺在地上，她们不好太耽搁时间。
小厮支支吾吾地道出了实情。
“薛大小姐在狄府混闹？”袁朱颜她咬住嘴唇，轻轻一笑，“谢谢你告诉我，我就先不过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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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小厮所言，薛红红在发疯。
她原先有多满意狄青皎这个追求者，现在就有多愤怒闹心。
虽然狄青皎一身尘土满脸冷汗时她颇为嫌弃，但她还是唤人过来照顾了狄青皎，当得上贴心。而斜倚在床上虚弱的狄青皎有侯府公子的气度，忆及这几日的欢愉，薛红红本已决定留下来好好照顾他。
在她从街道附近听闲人提起狄府里的朱颜夫人，亲自确认望月小筑里真的住着一位美貌女子之前。
寒着脸的薛红红把狄青皎的床砸成烂木板，还扬鞭狠抽这吃碗望锅的王八蛋好几下，从狄府里跑了。
那屋子里唯一会武的狄青皎脚骨折了追不上她不假，但狄府里的其他人只是事发突然没反应过来。薛红红又不傻，或者说她傻也有自知之明，自然是跑为上策。
一气把身后的追兵甩到看不见人影，薛红红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难得感到几分茫然。
松江府很大，狄青皎没来带她过这里——一想到狄青皎薛红红就后悔了，她就不应该拆床，有那时间多抽上几鞭该有多好！
不愿回家，薛红红随意选了间酒楼进去，瞥了眼价目表便抛下银两。一楼的厅院人并不多，可只觉丢脸的薛红红不想见人。她上了二楼，却不料二楼里的人竟比一楼还要多上些许。
重新下楼好像更丢脸。薛红红想，见二楼的招待仿佛有几分犯难，不由更窝火了：“你们这不就这样招待客人？”
招待忙引她就座，为薛红红点单后自去忙碌。薛红红看着女招待如穿花蝴蝶般的身影，心头的怪异感愈来愈强烈。
“奴家纤云。”作陪的女侍道，为薛红红布了餐前菜。薛红红猛地站了起来：“你们这是花楼？”
“这一条街都是花楼。”纤云的微笑里竟没几分尴尬，她俯身为薛红红布前菜，动作干净利落，出奇地没有什么柔媚感。
眼前的姑娘脾气跟她行走一样风急，肚里的火气跟她身上的衣裳一样红，腰上还别了一柄抽起人贼疼的长鞭，由不得纤云不识趣。
被招待点来作陪这个显见没什么油水的客人，纤云的势力显见单薄，可没什么身家去付医药费。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薛红红现在看她的行为很顺眼，只皱了皱眉便让她坐下——让人伺候跟让花楼女子伺候是两码事。
“你们认识狄青皎不？”薛红红的筷子翻捡花生米，给自己扔了一颗。
又是来捉奸的？纤云暗叹倒霉，小心翼翼地观察薛红红的脸色，又不敢回答得太慢，“好像上对门几次过，只是来得少。”
“对门？”薛红红扬眉，显见泼辣之态。
“对面的那栋楼，不过我不是那边的姑娘，不太清楚情况。”纤云回答得越发小心了。
其实狄青皎也来过她们楼里，因为玉树临风，出手豪绰——就像薛红红一样豪绰——还在楼里引了一点风波。但纤云没说，怕薛红红要她领路去找别的姑娘麻烦。
“也就是说他没来过你们楼里？”薛红红笑了，纤云弄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谨慎点了点头——管她呢，总之先糊弄过去。
“行，归你了。”薛红红将一物抛给纤云，她顿觉眼前金灿灿一片，下意识伸手一遮，低头去看那物件。
扁平簪脚驾住细长的尾羽，凤肚极肥，凤首昂扬欲鸣，这件振翅欲飞的凤凰挑心颇有雍容华贵之感，精巧到令人目眩神迷，就算是镀金也值上不少银两。
纤云忙将挑心掩入衣袖，她的心怦怦直跳，还有些心虚。这点心虚让她咽了口唾沫，偷偷抬眼去看薛红红。
“青楼赌场的消息最灵通不过……”薛红红完全没注意纤云的举止，她自言自语，很快又冒出了一个新主意：“你们这有一个白衣女子的消息吗？左眼下有颗红色的泪痣，轻功极佳，而且美貌。”
纤云眨了眨眼：“狄府也在探听她。”
薛红红琢磨着要怎么再给狄府添点乱。
“——但是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纤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