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袭
寅时三刻,大雪再次飘然落下,山里的小动物都躲进自己的窝里不再出来,使得整座璧山变的格外宁静。
雪花从漆黑的夜空中缓缓飘落。枝叶上的雪越积越多,竹子的分枝儿不堪其重,被大雪压的逐渐弯曲。突然一晃,枝叶上的积雪便快速坠落,一阵阵扑簌簌地声音自竹林间传了出来。
古魃此刻,正闭着眼睛在屋中凝神打坐。他的耳力只能够听到十步以内,积雪从枝丫上坠落到地面的声音。他的心,却能感受到五里之外,来自敌人的杀意。就像是狡猾的兔子,可以在很远的距离感觉到饿狼的杀意。
古魃缓缓睁开眼睛,伸手在床头取了一件皮袄,悠闲地披在身上。然后不紧不慢地绑好护膝,穿好棉靴。这些衣物都是李山为古魃量身缝制的,穿起来自然十分合身。
古魃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褶皱,低头将衣袖和衣角扯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真是舒服!”
古魃轻轻拉开房门,就只一个瞬间,古魃的身影便出现在院外。回头望了一眼古云舒和李无依的屋子,只见并无异样。便又是一个瞬间,闪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屋内的张逸已然察觉到了古魃的异样,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古云舒,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张逸将古云舒的被角掖好,取了棉衣便轻声出门去了。
张逸先将房门轻声掩好,这才急忙穿好棉衣朝着古魃的方向追去。
古魃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竹林之中来了不速之客,只是雪夜昏暗并不能清楚辨别出来人的方向。他将一只手按压在竹子上,通过竹子来感受地面的震动,剑意以古魃为中心向四面缓缓展开,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来锁定敌人的位置。
古魃集中注意力,突然剑指一翻,凌冽的剑意化作剑锋,有质而无形。古魃大喝一声,剑锋倏然刺出,其势如雷,迅疾如电。林中突然寒光一闪轰地一声巨响,雪地炸裂,碎雪纷飞。
竹林中忽然冲出一人,桀桀赞叹道:“五十年不见,想不到地祖之威更胜往昔啊!”
“司空尧!”古魃一眼认出来人,正是五十年前在千灯古镇逃走的司空尧。“你来璧山做什么?”
司空尧年逾古稀,须发皆白。头发用灰色布条随意束起,身着皂色长袍,体型消瘦,面如枯槁,含胸驼背。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晒干的虾米。
“你问我来璧山做什么,我来让你看看我现如今的模样!你给我好好记住,我如今这副模样,那都是拜你所赐!”
古魃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缓缓道:“你的样子我记下了,现在请你立刻离开!”
司空尧将指节捏的咔咔作响,龇目愤怒道:“我要报仇!我要杀光墨轩派的弟子。我要取回本属于司空家的冰清剑。”
古魃好言劝解道:“你此刻精神紧张,气血浮躁。与我厮杀没有丝毫胜算。我劝你还是去洛州墨轩派大开杀戒吧,璧山没有墨轩弟子。”
司空尧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再轻轻呼出。强行压住内心的怒意,缓缓道:“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去墨轩派之前,还需先取冰清剑。”说罢,司空尧又是一个深呼吸,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古魃剑眉微蹙,他已知此战无法避免,只能暗运飞鹤惊鸿准备迎战。
司空尧反唇相讥道:“你可知道,我已经杀了楚繁星。就在墨轩派,在古鲲的面前。”
古魃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司空尧眉角上扬,十分得意道:“古鲲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可我如今依然活得很好!你可见过楚繁星死后,古鲲那痛不欲生的表情?简直令人陶醉!”
古魃每每听到司空尧提到楚繁星的名字,他的内心就会一阵刺痛。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了,甚至可以在张逸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司空尧见古魃意志动摇,趁机出手偷袭,右手中指刺出直取古魃心脉天府穴。古魃早有防备,屈身用左臂格挡司空尧,右掌横扫,一股磅礴巨力向司空尧迎面压了过来。司空尧凌空一个翻身,躲过古魃掌力,趁势两脚踢出将古魃逼退。
古魃掌力激荡,将身侧一根竹子拦腰震断,抓起竹竿用头部枝叶横扫司空尧。司空尧抬手一撩,地面竟倏然突出一面冰雪浇筑的高墙,正好挡住竹竿。冰雪将竹尖枝叶瞬间吞噬,司空尧突然狂笑,表情狰狞道:“去死吧,古魃!”一根根冰锥从地底窜出,倾斜着刺向古魃。古魃纵身一跃竟化作左右两道残影,两道残影同时幻化成白鹤的姿态,一只漂浮半空展翅欲飞,另一只立在雪地上昂首吐息。司空尧目露精光,避虚而击实,一掌打向空中的白鹤。随着司空尧掌力激荡,将白鹤瞬间击碎,冰雪飘荡白鹤最终消散于空中。
四周开始弥漫起一阵白雾,司空尧自知方才判断失误不敢再轻举妄动。古魃缓缓现身,运起飞鹤惊鸿掌力,直拍司空尧后背至阳穴。司空尧莫名打了一个寒战,猛然侧身,双掌一左一右向两边发力。轰的一声巨响,雪尘漫天飞舞。司空尧竟将飞鹤惊鸿一前一后的掌力同时抵消化解。这一招并非司空尧掌法精妙,全赖他数十年多次命悬一线的感悟。
古魃与司空尧两掌相交,皆是拼尽全力,殊死一击。司空尧直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几乎压制不住,最终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古魃本想乘胜追击,再运飞鹤惊鸿掌力,忽觉掌心一阵酸麻,手臂竟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古魃无奈只能负手而立,不禁对司空尧大加赞赏道:“你很不错!”
司空尧伸手拂去嘴角的鲜血,呆呆地望着古魃颓然失望道:“我这五十年,无数次命悬一线,只为了拼命练武,可以为家族报仇雪恨。岂料竟还是输你一招!”
古魃掌心渐渐恢复知觉,却没再乘胜追击,反而心怀歉意道:“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都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司空尧神情一怔,眼神逐渐明亮,苦笑道:“你这算什么?是在可怜我?还是嘲笑呢?”
古魃认真道:“我这是在道歉,为了五十年前死在我剑下的亡魂而道歉!”
“司空家不接受道歉!”司空尧怒红了脸,冲着古魃咆哮道:“你要真心认错,就拿命来偿还!”
古魃缓缓道:“你我都年逾古稀,纵然不再拼命,又能有几年好活了。况且以你的实力,穷尽一生怕也无法杀死我了。”
司空尧神情坚定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机会总归是有的!”
“错了!你说错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你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张逸从司空尧身后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眼神之中满是杀意,神色冷冽道:“今晚,我就要为师娘报仇,取你性命!”
司空尧已受内伤,竟完全没有发觉张逸的出现。仍强作镇定道:“就凭你这后辈,也想取我性命吗?真是不自量力。”
张逸冷冷道:“我念在你身受重伤,不屑出手偷袭,否则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司空尧暗暗运功调息疗伤,又怕被张逸发觉。忽然怆然大笑道:“哈哈哈~墨轩派果然都是獐头鼠目之辈,什么跳梁小丑都要出来假仁假义一番。我呸,你算什么东西!”
张逸大怒,正要一掌击毙司空尧,却被古魃出言制止。
“张逸且慢!他是司空家唯一血脉了,放他离去吧。”
“师母之仇不共戴天,怎可放他离去!”
古魃道:“你当为古云舒和你的孩子多多着想,少添杀孽。要知道虎负隅,莫之敢撄!司空尧若拼死要杀云舒丫头,你如何能挡”
张逸心怀不甘道:“难道就这样放他走?”
古魃看出了司空尧有意拖延,伺机逃跑。便趁机对司空尧出言商议道:“我今天不杀你,一是因为五十年前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二是因为你今日并没有对山上的小辈出手。古云舒是我古氏唯一的传人了,我也不想她重蹈楚繁星的覆辙。况且,我相信你并没有要杀古云舒的意思,否则你也不会让我远远就感受到你的杀意了。”
“哈哈哈……”司空尧凌然长啸道:“古魃,今天是我司空尧输了!你比你哥哥确实更了不起,我今日败得心服口服!你想知道楚繁星究竟是怎么死的吗?再去问问你的哥哥吧!”
司空尧说罢,突然扬起衣袖,四面冰凌刺出将古魃和张逸逼退。司空尧脚踏冰雪,倏然间纵身远去了。
古魃大声呼喊道:“司空尧,你若要取冰清剑,十年之后尽管遣门人弟子来取,若能从我徒儿手中取走冰清剑我便不再干预争夺!”
“十年之约,一言为定!”司空尧远远回应了一句,便没了消息。
古魃突然转身怒视张逸道:“楚繁星究竟是怎么死的?”
张逸后背一冷,略显慌乱道:“你不会真的相信他的疯言疯语吧?”
古魃转怒为笑道:“你慌什么?我就随口一问,而且他也没让我问你,他让我亲自去墨轩问古鲲。”
张逸迟疑道:“师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真的怀疑师父?”
古魃继续笑道:“哈哈哈……我才不会去问呢,我在和你开玩笑呢。快回去吧,趁天亮之前,还能再睡一个舒服的回笼觉。”古魃缓缓抬手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我先回去了!”
张逸望着古魃离去的背影,缓缓舒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这才向竹屋走去。
山上的大雪继续飞扬飘洒,直到第二日的晌午,天气这才放晴。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山上,映的璧山一片银装素裹,远远望去颇有冰心宁神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