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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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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轩派掌门书房。古鲲将张逸唤进书房。燃起一根线香,插在书案上的青铜环首兽炉之中。环首兽青目獠牙,象征着帝王的权威和地位,自古就用于帝王之家。白色的香烟缓缓升起,张逸盯着香烟,心中开始紧张起来。

    这是古鲲的一个习惯,每每在书房商议大事要事,都会在案上的兽炉之中燃一根线香。

    张逸率先开口询问道:“师父唤弟子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古鲲微微一笑,指着一边的椅子示意张逸坐下,待张逸稳稳坐好,古鲲才开口道:“你放松一些,不必紧张。”古鲲缓了缓,略微思索道:“你与云舒最近可好?”

    张逸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妙。师父避重就轻,尽捡些没重要的话来问我,只怕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事,又不好意思开口。张逸只能随口应付道:“我和云舒感情一直很好,请师父尽管放心。师父若有吩咐,尽管开口,弟子愿为师父分忧。”

    古鲲点点头,欣慰道:“我知道你的孝心,也知道你为人正直,是个可靠的孩子。只是我这有两件棘手之事要你去做,件件万难,你可愿意?”

    张逸站起身来,目光坚定道:“弟子愿意!请师父尽管吩咐!”

    “好!你且坐好,不必起身。”古鲲摆手让张逸坐下,继续道:“第一件事,便是你师娘的仇。此仇不共戴天,你需寻回冰清剑,设计引出司空尧将其击杀,可能做到?”

    张逸点头道:“师父师娘将弟子视如己出,弟子拼上性命,也必报此仇。只是冰清剑下落不明,弟子确实不知该如何寻找。”

    古鲲道:“你有此心,我便十分欣慰。寻剑之事我自会相助于你。还有第二件事……,却是十分为难!”

    张逸疑惑道:“不知是何事令师父为难?”

    古鲲道:“你师弟华韵门下,有两个三代弟子。这兄弟二人,今年九岁,哥哥名叫孤啸天,弟弟名叫孤远山。你可认识?”

    张逸点头应道:“弟子自然认识,这兄弟二人天资极其聪颖,乃是千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古鲲意味深长道:“问题便是出在这里,他二人天资极佳,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只怕连你也要望尘莫及了。”

    张逸苦笑道:“弟子愚钝,不能将师门武学发扬光大,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古鲲安慰张逸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这兄弟二人若是拜在你的门下,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我百年之后,将掌门之位,传位于你。待你力不从心之时,也可以将掌门传位于他兄弟二人其中之一,这本是一件美事。只可惜他二人在华韵门下,纵然我将掌门传位于你,华韵有他们相助只怕未必服你。到时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是担心你性格过于正直良善,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逸松了一口气道:“弟子本无心争夺掌门之位,师父勿忧,尽管将掌门之位传于华韵师弟即可。”

    古鲲眼中寒光一闪即过,随即收敛神色,微笑道:“我将女儿下嫁于你,莫非你不知其意?”

    张逸心中一紧,急忙站起身来解释道:“弟子与云舒师妹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绝不是为了贪图掌门权势!”

    古鲲心中恨铁不成钢,生气道:“墨轩派你们二代弟子中,哪个不是和云舒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将女儿许配于你,便是希望你能担起墨轩派的责任!”

    张逸心中惶恐道:“弟子,弟子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请师父明示!”

    古鲲冷冷道:“孤远山修炼的武功并不是本门的紫凝真气内功,乃是一种属性阴寒的寒功。为了避免以后他惹出祸事,你便去将他武功废了吧!”

    张逸赶忙向古鲲跪下求情道:“伤害同门,是本门第一重罪。弟子如何能行此事,弟子只怕以后会万劫不复啊!况且孤远山他才九岁,就算他天资再好,没有二三十年也不能有所建树。师父何必急于一时啊。”

    古鲲抬手将跪在地上的张逸一把托起,双目直视张逸道:“你懂得什么!我这是一箭三雕之计!你先将孤远山废掉,除去墨轩派日后隐患。我再以墨轩派门规处置,假意将你逐出师门。你离开师门之后,去璧山找到一个老和尚,向他寻回冰清剑,然后引出司空尧。你需设计杀死司空尧,如此便是报了师门大仇,我借势将你风风光光的迎回墨轩派,顺便将掌门之位传于你。这便是一箭三雕!”

    张逸听罢,吓得脊背发凉,颤栗道:“弟子有诸事不明,求师父教我。孤远山如何就威胁到墨轩派了?这不过是师父您的个人猜想。其次璧山老和尚又是什么人?他如何有的冰清剑?又为何肯将神剑给我?还有司空尧,弟子有墨轩派为援,自然不惧他。若是离开了墨轩,弟子一人又如何能杀的了他?”

    古鲲会心一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能想到这些问题我很欣慰,足以证明你胜过你师兄弟们许多!”

    古鲲继续道:“孤远山他不单是墨轩弟子,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洛州灵鸿山庄孤鸿的嫡子。我让各大世家派送门中子侄前来墨轩学艺,无非是想制衡各大世家,令其对我墨轩派俯首称臣。而灵鸿山庄也是洛州数一数二的世家,对我墨轩派早有不臣之心。从孤氏二子拜师华韵而不拜你张逸为师便能看出!灵鸿山庄想借二子之手,鼓动华韵与你争夺掌门之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墨轩派掌门传承又岂是外人可以干预的!我决定先除孤氏二子,若灵鸿山庄真有二心,我正好可以顺势将其抹除!如此一来,整个洛州便是我墨轩派的囊中之物了。”

    张逸心中一寒,自从师娘楚繁星死后,师父对于权利的追逐之心,已经达到了一个狂热的状态。暂且不论灵鸿山庄是否容得下墨轩,就师父而言,他眼中已然将整个洛州视为己有,甚至是整个北方,或者是整个江湖。

    张逸迷茫的看着古鲲,他感觉纵然自己不对孤远山下手,孤远山也必死于非命。

    张逸长叹一声道:“罢了,我会找个时机去废了孤远山!师娘的仇,我也一定会报!师娘待我犹如亲生儿子一般,不报此仇,张逸枉生于世间。只是不知道师父提到的老和尚,又是何人?不知此人是否可靠?”

    古鲲拍了拍张逸的肩膀,欣慰道:“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弟子!你要知道行走江湖光靠武勇是万万不够的,必须要学会心狠。你现在还太年轻,不懂江湖上的诡谲。等你到了我这般年纪,自然就能理解为师的良苦用心了。至于,璧山这位老和尚,此人乃是一位隐世奇人,只凭你一人,是万万请不到冰清剑的。此事还靠一人,若有此人与你一同前往璧山,可保万无一失!”

    张逸疑惑道:“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厉害?”

    古鲲得意的笑道:“我将你逐出师门,门中势必有一人要为你出头!”

    张逸睁大眼睛,吃惊道:“师父指的是云舒?”

    古鲲道:“你所猜不错,正是云舒。天下不管谁去璧山,皆是徒劳无功,只有云舒出马,才能请出冰清剑。这其中缘由我还不能与你解释,我答应过老和尚要对此事保密,以免惹得老和尚不悦。他若愿意如实相告,你到了璧山,自然就能明白一切。”

    张逸苦笑,这一切原来已被师父安排好了。自己究竟算得什么?夺权的棋子?还是复仇的利剑?

    古鲲看出了张逸心中的怨气,拍拍张逸的肩膀安慰道:“你心中不必气闷,云舒对这些权谋之事一无所知。就像你说的一样,你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对你的感情必然也是纯洁的,你不必多想了。”

    张逸望着环首兽炉即将燃尽的线香,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只可叹,花无百日红。就在张逸一生最得意的时候,却要被古鲲逐出师门!

    墨轩派正堂,古鲲头戴紫玉银冠,将银发束起,身着紫色飞云道服端坐正位。两班弟子头束木簪,身着青布道服垂手侍候在旁。而张逸则是头戴蓝玉冠,身着蓝天青云服,两袖太极图,衣摆松鹤延年。这些衣服上的紫蓝青白便是墨轩派的等级之分。

    紫色为掌门古鲲独有。蓝色为古鲲的入室弟子所有。青布道服则是代表了墨轩派三代精英弟子。至于白色道服,那便是墨轩派杂役穿的寻常衣服了。

    张逸此时跪在堂下,身后站着他的妻子古云舒。与张逸对峙而立的正是他的师弟华韵。三人一样的打扮,皆是蓝玉冠,蓝天青云服。

    事件的起端是因为张逸打伤了华韵的弟子,所以二人才起了争执闹上堂来。

    古鲲陈述道:“此事的经过我已了然,先是因为华韵的弟子孤远山修炼邪功,将自身寒气转嫁同门。期间被张逸发现,张逸出手阻止,并废了孤远山的武功。事情经过简单明了。只是这孤远山乃是灵鸿山庄的二公子,灵鸿山庄与我墨轩派素有交情,此事可大可小,只是处理不好便没法向灵鸿山庄交代。你们议一议此事该如何善后,怎样处置张逸和孤远山才能不失公允?”

    华韵率先开口道:“孤远山修炼的是不是邪功,此事还有待商榷!因为孤远山虽然向同门转嫁寒毒,但被转嫁的弟子只是感觉一时寒冷,过后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如今孤远山经脉被伤,武功全失,已然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和教训。所以不应再追究孤远山的责任。反倒是张逸,出手毒辣废掉孤远山的武功,并打伤孤远山的经脉,使其一生不能再修习内功。这已是不争的事实,理应重罚!”

    张逸低下头,也不辩解。坦然道:“人是我伤的,我当时是救人心切,我也十分后悔……可是孤远山经脉已伤,我只能认错无话可说。”

    张逸虽然认罪,可他身后的古云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责问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若有苦衷,说出来便是了。”

    古云舒自幼熟识张逸,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更是结为夫妻。她十分了解张逸的为人。孤远山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她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张逸居然会对一个九岁的孩子下此重手。

    华韵不依不饶,继续逼问道:“即便师兄当时有苦难言,只需拿下孤远山交由我发落。若是我处事不公,师兄再下定夺也不迟。孤远山是我的弟子,可不是你张逸的弟子,岂有越俎代庖,代师执法的道理?”

    张逸面色平静,波澜不惊道:“当时事出紧急,弟子来不及禀明缘由便擅自出手。弟子犯了师门重罪,伤残同门,请师父重罚,弟子绝无怨言!”

    华韵冷冷道:“伤残同门,罪当逐出师门!请师父定夺。”

    古云舒眉头紧蹙,威胁古鲲道:“爹爹可知我已经怀了张逸的孩子,爹爹要将张逸逐出师门,便也将我一起扫出家门吧!”

    张逸听罢,内心一阵欣慰,一阵酸楚!顿时觉得十分对不起古云舒。

    古鲲看了看古云舒,又看看华韵。心中沉吟许久,两只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内心迟迟不能决定。古鲲万万想不到,古云舒此刻居然怀了张逸的孩子?

    华韵斜视张逸,鄙夷道:“孤远山可是灵鸿山庄的二公子,墨轩派与灵鸿山庄同属洛州,同气连枝。日后若是灵鸿山庄向我们讨要说法,一定会责怪师父处事不公,所以今天必须将张逸逐出师门。”

    古鲲犹豫良久,慢慢松开双手,站起身来。缓缓道:“张逸,你六岁拜我为师,我一直待你就像是自己的儿子一样。如今我将女儿托付于你,你却犯下大错,自绝于人前。如果你还念着我往日的授业之恩,请你好好照顾云舒,莫要再好勇斗狠,下山之后好自为之吧。”

    张逸向古魃磕了三个响头,承诺道:“请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云舒。哪怕牺牲生命,我也一定会让云舒快乐幸福!”

    古鲲叹息一声,似有深意,意味深长道:“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不要总是将生生死死的挂在嘴边。你追随我已有二十四年,我肯将云舒托付于你,便是信任你的人品。你要谨记教诲,万不可将为师的一片苦心辜负了才好。”

    张逸直视古鲲,肯定道:“弟子定不负所托!”

    古鲲看着下跪的张逸摆摆手道:“你和云舒下山去吧,为了避免和灵鸿山庄再起冲突,下山之后可去璧山拜访老和尚。他与我是至交,是个可以信赖托付的人。看在我的面子,他必能维护于你。”

    张逸再三叩首,感激道:“多谢师父指点,弟子张逸谨记。”说罢,站起身携着古云舒离开了墨轩派的大门。

    古云舒回首凝视着古鲲怨恨道:“当年我娘被仇人所杀,你也是这般畏首畏尾,不敢给她报仇。如今你唯一的女儿也被你生生逼走,你已是孤家寡人了,你这江湖第一大派的掌门好威风啊!”

    古鲲面色一沉,听到女儿提起亡妻,心中不禁酸苦难当!喝退众弟子,回到卧室,便将房门紧紧插死,往日的种种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

    …………

    张逸和古云舒离开了墨轩,便准备赶往璧山。古云舒性格叛逆,并不想听从古鲲的安排,甩开张逸生气道:“去璧山干什么?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容身了!”

    张逸上前挽住古云舒柔声安慰道:“你已有身孕,不宜四处颠簸。说实话,我也担心灵鸿山庄的人会找我报仇,所以我们还是去璧山躲一躲,等你安全生下了孩子,我们再做定夺。”古云舒再次推开张逸,道:“不用你来假意关心我,我自己能走!”

    张逸委屈道:“我是真的关心你,我几时对你有过假意?”

    古云舒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孤远山才九岁,你真的废了他的经脉?你忍心对一个九岁的孩子出手?”

    张逸皱眉不语。古云舒生气道:“你又一言不发。你总是这个样子,说着说着便不再理人了!”

    张逸道:“你要我说什么?你既知我,何必问我。”

    古云舒生气道:“我就是知道你不会,可你偏偏承认了呀!”

    张逸解释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当时真的打伤了他,可是我习武二十四年,我下手有分寸的,岂料竟会伤到他的经脉。他修炼的内功,可以渡人寒气,这等内功我闻所未闻,情急之下便出手阻止,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反正他是经脉受伤,无法习武了!”

    古云舒被张逸气笑了,双手捧起张逸的脸端详道:“小傻瓜,你自己听听你都在说什么呀!你确定孤远山的经脉真的废了?”

    张逸的头用力在古云舒的掌心点了一下。

    古云舒再一次问道:“你果真肯定,孤远山的经脉真的废了?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是不是?”张逸再次用力点头。

    古云舒松开双手气馁道:“那就无所谓了,是不是你打的都无所谓了。事已至此,也只有你来承担责任了。”

    张逸握住古云舒的双手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所以我们先去璧山安顿下来,等孩子出生好不好?”

    古云舒心中实属无奈,只能应付地点点头。

    正是这次璧山之行,彻底改变了张逸的一生。将一个正道的墨轩派弟子,变成了一个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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