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今晚——是场坦白局
下午两点离校,南浦作为年级副主任忙着在三栋楼里穿梭。
除了在沉闷的走廊里的匆匆擦肩,便是连句话都说不上。班主任带班离校,任课老师已经下班了,夏柏就在孔子像下面等着。南浦好似习惯了一般,等收拾完各种年级组的事务才想起夏柏已经等了他许久了……
“哥!在这儿。”
南浦见他时,便是一副乖顺的样子。头发肆意在秋风里抖擞,明亮的眸子的笑意就是那风高云淡的秋——纯粹又饱满。
南浦顺手想要让手臂绕过他的背,抚上他的肩,手臂僵直地停在了半空,这手不知是否应该搭上去。
没有感受到南浦温度的夏柏只是低着头,看不出一点他的情绪,碎发的空隙里,那盛满爱意的光却是有些遗憾和自嘲。
南浦的停顿让俩人都呆了,尴尬的手揉了揉夏柏的头。夏柏自嘲似地笑了笑,睫毛遮住了那双看不出情绪的双眼,胆子却大了起来。
迅速抓住了那只还没来得及从自己头上离开的手,手和手的相握不觉使人情绪上头,夏柏迫切地想知道南浦的感受,他想确认自己是否能被“录取”。
“哥——今晚过后,你还理我吗?”
南浦想要开口,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阵酸涩的感觉翻涌,让南浦无法回答。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哥”
霎时间,夏柏的心,如高山上不化不融的冰雪,有点痛,但还好吧,自己又不是被抛弃过一次了不是吗?
南浦跟着走了几步,才从齿隙中流露出几个字:“理的”
只是定定地跟着夏柏走,南浦就感到缓慢减速了。晶莹的泪滴划过英朗的侧脸,可那双狗狗眼里满含笑意,哭笑不得也就如此吧?
南浦紧紧握住了夏柏的手,承诺算是定下了。可泪却不停,南浦恨不得化作他一滴血,轻抚过他失而复得的心……
今晚——是场坦白局。
秋天的原因吧,屋里也是冷清肃穆的。酒在此时开始让人升温。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氛——没有什么是一个吻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么需要一个激烈又克制的爱人。
“为什么喜欢我?啧……我,我要一个恰当的理由。”南浦将夏柏压在墙上,强烈的喘息让他的声音更加魅惑起来,仿若撩火的细微电流,酥酥麻麻。
“我爱你。”夏柏把浑身发软的南浦撂在沙发上,两只手撑在南浦耳边,嘴唇有意无意轻轻蹭着南浦的耳朵。
“因为我爱你,因为你值得……”
南浦不落下风,双腿缠绕上夏柏劲瘦的腰身,让他压低了身子。
“木白,你是我教过的学生。”
夏柏清醒过来,听到南浦无厘头地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有点儿发愣。
“嗯。”
“瞒着我?”
“不是的……是,怕你排斥我,怕你嫌弃我,怕你……”
话未说完,两指便虚虚按在了夏柏的嘴唇上。
“我不恨你,你知道的。”南浦像哄孩子般轻声细语地开解,“之前种种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
因此而负罪一生,不值得……
“我知道了”夏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小心地回应。
“你知道什么?”南浦仿佛灵魂抽离般,反常的在夏柏面前严肃起来,“既然你决心改变了,就别想着以前那档子事儿了。总是活在回忆里不美好的世界里看不到前方的路。木白?该往前走了,行吗?”
“嗯——”夏柏没哭,心里的苦楚逐渐放大,连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他明知道南浦不会对他怀有恨意,但仍然对他瞒着,偷偷在他身边渴望更多的陪伴。
他自己都觉得贱。
“嘶——你那小嘴不是跟抹了开塞露似的挺能秃噜的吗?这会子装什么瘪犊子呢?”
南浦在哭包面前毫无抵抗力,还是来硬的管用。
男子汉大丈夫,又有什么可掉眼泪的?当年被设计,险遭七个大汉抢的人又不是他。一天哭哭哭--不如省点力气给他那牲口爹娘哭丧呢!
“这事儿也算是说开了,好好带着妹妹过好你们的日子。”南浦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在夏柏面前,他也是懒得装这王八蛋了。 翻身就要下去离开。
“睡吧,今天的事今天了,明儿就别提了。”
南大爷踉踉跄跄地起身,就往卧室里走。
“行了,你回去睡觉去吧,别跟进来了。”
很好,这么半天过去了,南浦还没醒酒。心安理得地霸占着夏柏的卧室和床,就是舒坦。身子刚沾床就倒下昏头大睡。
嘴里还嘟囔着:“这还得是我南浦啊!不然放电视剧里,这话多少得憋四十集。”
南老师喝酒后,总是不太清醒的,可发疯又未尝不是件好事呢?心安理得地占夏柏便宜,又能解开心结……要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呢!
夏柏刚要出门,不对劲!这好像是我家……
怕贸然进门,南浦被吵醒,夏柏就和猫咪们睡在了客厅。一早,被瓢盆踩醒的夏柏糊里糊涂地睁了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三只猫都给他一种神经病的感觉,还掺杂着一丝猥琐。
他抱着一只猫,好诡异的样子,就在那儿嘟囔:“你听到了吗?他不恨我……”
睡眼惺忪的大杂烩,像是习惯了一般,挥了挥爪从夏柏怀中跳脱了。
又是夜,星星在夏木白的眼里格外明亮,每次排队回寝室,抬头看看,就会看到浅浅淡淡的点点繁星。
躺到床上,思考着一天学过的知识点,它们从脑海里疯狂流动,最终定格在了一张略显稚嫩脸上——他的物理老师,南浦。
晚自习时,南浦将他带到了办公室。夏木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看起来比我还小,真的可以信赖他吗?
南浦刚毕业,得知班里有位学生家庭情况有些特殊,明明成绩很好,却要被爸爸妈妈退学。
听说他竟没有妥协,趁着晚上家里大人都睡了,抱着妹妹就要跑。不幸被晚上起夜的爸爸逮到了,谁知这孩子直接抄起一块板砖砸破了亲爹的头。
街里街坊的没一个人帮着这家人,大的带着小的跑了,也没人说要去找,家里人倒是也不着急。
他亲爹跟他亲妈大晚上就打开了。他爹捂着流血的头连去诊所缝了八针,头上包着纱布就指着夏木白他妈骂骂咧咧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他妈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管自己男人头破着,拿起枕头被子就在人家诊所招呼开了,打的那是一个鸡飞狗跳……
初中夏木白班主任就去家访过,他爹他妈都搁麻将馆里泡着。老师找去的时候,大孩儿做着饭,小孩儿哇哇哭没人管,他妈抽着烟不耐烦的被她男人赶回家,本来就不痛快,看见这俩小孩跟不是亲生似的,翻了个白眼儿就回屋睡觉了,把老师直接当空气不说,还在屋里嚷嚷“妈的,小逼崽子。下回再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都别给我好过!”
后来提起这一家子就是个晦气,俩牲口坯子得了俩好孩子跟着他们受苦,夏木白班主任看着不忍心,偷着给他塞钱,塞了好多次夏木白才肯收下一点儿。第二天上课,他身上就添了新伤,夏木白拿着欠条给他班主任,信誓旦旦地承诺。
这老师还记得,夏木白来办公室找他时的情景,:“他说‘老师,这是欠条,钱——能不能先放您这儿?’我寻思,这是怎么了,就问他。他就很平静地说‘我爸管我要钱,我没给。’我当时那个气啊,哪儿有人管这么大点儿孩子要钱的……”
南浦也只是听说,直到那天去吃饭,看到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擦桌子。别人问他,他只是说他是亲戚家孩子,帮忙打扫。明眼人心知肚明,哪里是亲戚家孩子?就是为雇佣童工找个借口罢了。
本来南浦很是不理解,没想到在校园里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孩子——头发依旧是乱糟糟的,却很干净。身体消瘦,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在楼道里,看着一对中年夫妇将他拉出教室,重重甩在了地上。周围很多学生想要帮他,却都被那汉子给镇住了,上来拦的学生都围在一边。老师们过来沟通,可这俩人不讲理的邪性,说是来看儿子,可这哪有关心的样儿。
老师们哄散围在一边的学生,好声好气把俩人请进了办公室。一边地上的人,也缓缓起身。南浦实在看不下去了,哪怕同期老师劝他别多管闲事,可他还是向前伸出了手。
“我是八班的物理老师,我姓南,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
见这孩子不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他,又点了点头,像是司空见惯一般。
可南浦便笑了笑,向他伏下了身,让自己更贴近他,冲他伸出了手:“我叫南浦,你呢?”
“夏木白。”
那时南浦略带光芒的笑意与真诚一定在夏柏心里留了很久很久,支撑着他走过了一年又一年……
“名字很好听啊——你以后一定如松如柏,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那时南浦依稀记得一句诗“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后来的夏柏果然做到了,还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