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千万金得一神
一道金光飞天。
万事殿通报三界：“钱扶君飞升为财神。”
上天界上一回乱成这样还是九郎做鬼尊的时候，那次毫无预兆，一众神官被打得措手不及，而这次钱扶君不费一兵一卒，神官们就被吓得扑地哀嚎。
消息一出，大通灵阵中全是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才疏通告完最后一遍又是一阵死寂……
叶归手下的黄符画得歪歪扭扭，他反应过来急忙丢了笔上天去。
刚到天门口叶归便见接连不断有神官背着包袱逃下界，一个个排着队往下跳。
那些人里头大多都是之前钱扶君被罚时落井下石的人，现在听到风声不逃才奇怪。
趁乱入了天都，大街上只有一只“呆头鹅”晃来晃去。
叶归明白，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飞升上天还需要几道门要过，眼下还有些时间。
最要紧的是去看看漛尽笑。
直奔雨行宫，身后那只呆头鹅见叶归跑得飞快也跟了上来。
雨行宫内漛尽笑听到消息后再三找才疏确认，得知钱扶君真的抵完了罪后崩溃不已。
宝不二和咟迟都在殿内，叶归进来便看见一地的大坑，角蟾也被摔得晕死在角落。
咟迟见叶归来了，对着地上的漛尽笑道：“鬼神大人来了，你有什么不满的尽管说。”
漛尽笑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叶归见他如此叹了叹，道：“不二，咟迟殿下，你们先出去吧。”
宝不二起身道：“叶哥哥你好好劝劝笑哥哥，我们去查一下那臭老头使了什么诈。”
捡起角蟾，叶归道：“去吧，这里交给我。”
待他们二人离去，叶归坐在地上，道：“尽笑兄，钱扶君哪怕重新飞升也留下了不光彩的底子，他名声扫地也不敢如从前那般仗势欺人，你是上神，不必怕他。”
漛尽笑头埋在双臂中，缓缓地道：“我明白……可是我恨他，我就想让他死！”
不能评判一个人的恨，因为自己可能没有受过那样的伤。
他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叶归的确不明白他和钱扶君之间发生过什么，看到那些逃跑的神官也该懂得钱扶君再次飞升对谁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恐惧和压抑随他飞升又卷土重来，而漛尽笑才将那口怨气松开没几日。
叶归被这个消息杀得措手不及，他稳稳神，道：“尽笑兄，我会站在你这一边，他回来了也就回来了，但是你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雨神，这次你不用逃，我陪你一起面对。”
漛尽笑孤军奋战两百多年，闻言几行热泪喷涌而出，他火速擦干净，振作精神，道：“好！叶兄，这次我绝对不会怕他！”
叶归拍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起，道：“洗把脸，我们一起去看看。”
整理了一番，漛尽笑走出内殿见叶归正在将满地的物件一一摆回去。
他叹了很长的一口气，沉声道：“叶兄，从未有人这般待我，谢谢你。”
叶归捡起小竹笼，道：“尽笑兄言重了，可以出门了吗？”
漛尽笑点头道：“无碍的，走！”
两人直奔万事殿，天枢仙君也在，他抱着一件卷轴出神地立在一侧。
而才疏正在同宝不二和咟迟两人掰扯。
“二位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告诉了扶君殿下这件事？”
“不是你还会有谁？整个万事殿全是他的狗腿，吃货姐姐你说句话啊！”
咟迟不想得罪才疏，她拉住宝不二，劝道：“好好说话，注意措辞！”
漛尽笑上去拉开宝不二，对着才疏道：“他为什么能飞升？是谁点了他的将？”
才疏不急不慢地颔首道：“雨神大人，扶君殿下为何飞升我们暂时也不清楚，已经派人去查了，要等他过了贪嗔痴恨四道门后我才能一一问明白。”
他们几人掰扯不清，叶归却注意到天枢仙君僵立在旁。
叶归晃了晃手，问道：“仙君，你怎么了？”
天枢崩溃地看了他一眼，翻开卷轴，道：“完了……一个不留神又被钻了空子，我们司命宫怕是要臭名远扬了……”
叶归盯着卷轴，瞥见上面全是钱开头的字，忙道：“仙君，可否借我一看？”
拿过卷轴，叶归边看边听天枢抱怨。
他唉声叹气地道：“哎唷……也不知道扶君殿下是从哪里知道这种方法，他竟然能够找到一百个钱氏后人自愿替他承受百世苦难，以前这命不能改倒是别人不愿，可是这上头一百个人都跪在司命庙里发了毒誓……”
叶归听他这么一说当下了然。
耍得是同一招，七百多年前钱扶君换了人家的神格，现在又如法炮制让别人换自己的烂命。
这人果然运筹帷幄，叶归不得不承认之前是几人小看了他。
可卷轴上没有记录他飞升的原因，叶归又问道：“仙君，他只是换了命，可为什么他能二次飞升？”
天枢道：“这还不是怪那杀千刀的千修罗！要不是他打伤那么多上神，我们哪里会修改飞升的条件。”
这也能怪九郎？！
叶归蹙眉问道：“什么条件？”
天枢捂着心口道：“哎……鬼神大人你有所不知，五百年前那千修罗打伤武神就算了，原本天下狂徒将军不计其数大可以随便挑几个点将上天，可是那些个柔柔弱弱的其他神官无辜被伤得做不了事情，我只能放宽条件允许一部分中庸之辈飞升捐功德来补足用人缺口，没想到……”
就是说给够了钱就能飞升！
没想到司命仙君才是天界最大的漏洞。
叶归揉揉额角转身将争执的几人拉出殿外。
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几人皆是一阵无言。
咟迟啧啧两声，道：“臭老头早就打算好了。”
宝不二也道：“没错。钱氏族人也是棋子，他们帮钱扶君承担苦难，完了等钱扶君复位飞升后疏通关系再将他们打入轮回换回好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算计不过他，叶归道：“这次他的飞升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我们想用之前的事情做文章也不可能再将他拉下来，一来二去我们反而帮他名正言顺做回了财神。”
几人里头最郁闷的就是漛尽笑了，他闭了闭眼，怒道：“敢回来我就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这时，追过来的君复好奇地戳了戳叶归。
他可不管谁飞升了，眨眨眼，问道：“我弟弟呢？他们那些人今日卷铺盖走人了又是在做什么？你们几个围在一块聊天吗？我也来。”
对他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也只能先稳住，叶归道：“我们在……晒太阳，太子殿下去别处转转吧。”
宝不二也道：“一边去，别偷听我们讲话。”
君复脾气不好，听这话立刻手叉腰，怒道：“你这个破孩子老是张嘴就对本太子不敬，掌嘴！”
总有人喜欢互掐，但现在叶归没闲工夫听。
他拉着漛尽笑往天尊殿走，身后咟迟道：“别吵了！不二殿下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她也跟了上来，宝不二见人都走了也扭头不去搭理君复。
几人行到天尊殿前，叶归和漛尽笑刚迈上台阶就听到身后钱扶君的冷哼。
漛尽笑脸色倏地一变，头也不回地抓着叶归进入天尊殿。
没过几日众人又在天尊殿里相见，都对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互相连看一眼都是多余。
才疏和司命仙君们步入大殿，叶归留心几人间是否有眼色交换，可惜并没有被他发现任何异常。
今众人意外的是七位司命仙君，一进殿惶然地跪了下来。
几人还没开口询问，忽地金光一闪，天尊出现在宝榻上，他脸上的倦色已除，但见殿内跪着的和站着的众人有些意外。
才疏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将手中卷轴呈上，道：“天尊，这月飞升的神官都在这里了。”
这不就只有钱扶君一个飞升的。
宝不二“切”了一声，咟迟忙将他拉到后方。
叶归向漛尽笑看了一眼，他轻轻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呈上去的卷轴天尊看也不看，丢在玉案上，意味不明地道：“扶君，百世苦难，你辛苦了。”
钱扶君扬扬眉，微一欠身，扬声道：“不过几日，有劳天尊和诸位仙僚挂念。”
说着他还耀武扬威地扫了一遍在场众人。
天尊揉揉太阳穴，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七个人，道：“天枢，你们这是做何？”
天枢都没脸见人了，支起身垂首道：“回天尊，我们司命宫连续出现纰漏，还望天尊严惩。”
的确该罚，但罚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间就乱了秩序，而且要命的是神官中没有能替代他们的人。
对此天尊也十分头疼，他支额靠在宝榻上，道：“那就将纰漏加以弥补，该改的规矩也改过，正好趁此机会将那些毫无作为的神官清理一遍，该贬该罚，都一并查清楚。”
这算是小惩大诫，不是什么重罚，天枢立刻叩首道：“是，司命宫定不会再出纰漏。”
天尊抬手道：“下去吧，抓紧时间去肃清天界，扶君，你随天枢再去一趟，确保此次飞升无任何意外，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钱扶君自然明白这是在怀疑他，心里不平，嘴上却道：“多谢天尊。”
说罢，司命仙君们带着钱扶君匆匆离去，剩下几人站在殿内不知天尊是何意思。
漛尽笑上前道：“天尊，我认为他早就想到了这一步，下界抵罪也好，他此番将天界弄得乌烟瘴气绝对不能轻饶。”
宝不二也道：“对，臭老头一回来原本打算告状的那些神官都跑得没影儿了，一来二去做恶的竟然没受什么惩罚，真是乱了纲纪。”
恶行累累之人偏偏能飞升两次，钱扶君此举震慑了一大批神官不说，还将天尊也愚弄了，明目张胆地摆了众神一道。
若是不以儆效尤，日后效仿的人肯定不少，换命格之事就会越来越多。
天尊眉头紧锁，道：“才疏，查清他此次飞升的原因了吗？”
才疏道：“差不多清楚了。千万金换神位，人间各处的钱氏族人散尽家财，四方司命庙宇宫观同一日接到信徒祈愿，此举合规，并无意外。”
听完叶归心都凉了大半截。
咟迟小声道：“司命那几个老东西……”
天尊被气得脸色微怒：“废了这条规矩！才疏，告知三界，钱扶君欺上瞒下罪无可恕，罚一千年俸禄，享下神神位，如若再犯事打入鸿蒙废为堕神。”
才疏领命，下一刻在场众人便听到通灵阵中传来了消息。
这个惩罚算是严惩，几人退出大殿只看着漛尽笑。
他左右看了看，道：“都看我干嘛？”
咟迟诚实地道：“怕你飙泪。”
漛尽笑白了她一眼，道：“为他？不值得，就这样吧，反正他得罪的人不少，总有人收拾他。叶兄，明日我下去找你，我暂时不想待在天都。”
他想散散心也是好事，叶归点头道：“好，那我们明日再见。”
宝不二一听要去玩，立刻道：“我我我，叶哥哥偏心啊，怎么不叫我去。”
咟迟道：“正好，我们一起出摊，鬼神大人多画些符，明日一早再见吧。”
几人商量着下界的事情，没走几步，徘徊在大街上的君复看到了又追了过来。
他噔噔地跑过来吓得几人飞的飞，遁的遁。
叶归飞身落在天门口，回头一看，那只呆头鹅没有跟上来。
安心回鬼神庙，一进院子，九郎正在收拾被风吹落的符纸。
叶归走到他身后扑上去，九郎顺手捞住，道：“回来了？”
趴在九郎背上，叶归捏捏他的脸，道：“哎，我们果然猜得没错，九郎，今日钱扶君又飞升了，神官们都被吓得不轻。”
九郎不做评价，他点点头慢慢蹲下将他放在石椅上，他捡起最后两张符用茶杯压好。
叶归一只手撑在石桌上，道：“九郎你可没看到钱扶君那得意的样子，兴风作浪几百年的确有些本事。”
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人，每一步都算好了再走，连几人查到的那些证据也都不齐全，但凡少一个环节都治不了他的罪。
辛苦那么久，没想到他又飞升了。
颇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意思。
九郎坐下，淡声道：“我可以杀了他。”
叶归：“……”
倒不是这么想的，叶归握住他的手，道：“我不说了，九郎你不要冲动，天尊已经惩罚过了，我们好好待在阴山，不要惹事。”
九郎点点头，道：“好，反正他的命早晚有人会取，羽觞可有发现无名的踪迹？”
不明白九郎何出此言。
叶归道：“无名已经两百多年没来烦过我了，就是我有时候会觉得他在看着我，九郎为什么这么问？”
九郎道：“鬼界我已经派人去查过，所有的极恶里头没有一个见过你，其他敢称鬼王的我也问过，人间就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能施法将你的法力禁锢在人体内的只有神官。”
那不就只有年限比较长的那几位。
叶归想了想，道：“九郎你想说是天尊吧，不过他重病缠身，而且我闻过味道，他身上的和无名的不一样。无名身上怨气很重。”
九郎略一沉思，道：“离颜的味道你闻过吗？”
这话让叶归手心出了些汗。
千离颜身上的味道有好几种，平时闻着就是普通鬼魂，但那次他作为阎王上天又是另外一种味道，最后他在羽觞崖边的味道就更复杂了。
若是天尊就是无名，以他的法力更换味道更是轻而易举。
叶归沉吟半晌，道：“我去查清楚，若是天尊我便放心了，但若不是他，那我只能在归隐的神官中查探，九郎你放心，我不会受伤。”
九郎道：“我和你一起。”
叶归点头道：“九郎真是可靠，有九郎在我便安心了。”
两人静坐片刻，叶归想到今日是月圆之夜，自己又要沉睡。
半夜鬼出身，九郎小心将叶归放在榻上，轻轻吻了吻他才将被子拉上来盖好。
今晚不用灭灯，身旁的人可以看得更清楚，看着看着，九郎不自觉越看越近。
片刻躺回去，片刻又贴着脸将叶归的五官瞧个仔细，修长的手指如同画笔在他脸上肆意描摹。
叶归睡得很沉，九郎看得入迷。
“喂，你别光看啊！”
轻浮九郎实在忍不了主体这般没用，小声嘀咕了两句：“……真是无用。”
竟然被自己的□□瞧不起，九郎掀开被子将他从体内揪出来。
“你再说一遍。”
“是你教我的，他们都会说，你……你就是没用。”
九郎扬手一掌打过去，轻浮九郎一个灵活的瞬移直接躺到了榻上。
他笑嘻嘻的往叶归脸上亲了一口，一回头便猝然被掐住了脖子。
九郎怒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对羽觞不敬就是找死。”
轻浮九郎拼命掰开掐在脖间的手，可惜他作为□□没点自觉性就算了，螳臂挡车这个道理可能也没学过。
捏住自己□□只是一时暴怒，九郎捏着其实自己也不舒服。
见□□满脸青筋得到了教训，他随手一丢，道：“跪下，领罚。”
轻浮九郎恨恨不平，揉着脖子扶着石榻，不敢起身更不想下跪。
九郎盯着他，道：“羽觞是我的人，你若再对他动手动脚别怪我封印你。”
轻浮九郎没好气地道：“啐！爱封不封，我帮你收着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法力，你封了我还怎么全力以赴的保护羽觞，为一己私欲连羽觞的安慰也不顾了，愚……”
还没骂完，轻浮九郎悬空而起。
见九郎动真格了，他忙双手合十，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重重的将他丢在地上，九郎手随意动了几下便将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轻浮九郎挣扎半天才肯放弃。
见他终于安分，九郎放下红绸纱帐躺回叶归身旁，想了想伸手将方才他亲过的地方擦了几下。
石榻边的轻浮九郎探头探脑看到了心觉好笑，讥讽道：“我还亲过羽觞其他地方，比你可强多咯。”
这话说完之后洞府内沉默了一阵，轻浮九郎的心突然猛地惊跳几下。
红绸纱帐忽地被掀开，顷刻间幽蓝的焰火将烛光笼罩，巨大的黑影吞噬了整个洞府。
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轻浮九郎吓得不敢乱动，只见一双手慢慢伸了过来放在他的天灵盖上方。
这是要出杀招让他形神俱灭。
九郎冷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轻浮九郎的眼睛看了一眼沉睡的人。
死就死，他干脆闭上眼道：“我亲过羽觞，不止一次两次，而且羽觞很喜欢，既然你不做我替你做了又能怎样？说到底还是你不够强。”
一派胡言。
整个洞府如同冰窟，九郎笑着收了手，驳道：“那是因为羽觞对你并未用上全部的心思，他在挂念我，所以你才有了可乘之机。”
果然斗不过本体，轻浮九郎被说到了痛处觉得十分没有面子。
他不认输地道：“给我时间，我保证羽觞会对我死心塌地。”
九郎躺回去将叶归抱住，冷冷的丢了一句：“不给。”
说完封住轻浮九郎的嘴不让他再胡言乱语，堂堂鬼尊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十分幼稚可笑。
九郎灭了灯又认真地看着怀里的人。
越看越喜欢，鬼使神差的，九郎在刚刚擦过的地方用力地亲了几下。
总算是舒心了，但亲完又想起□□说的他亲过叶归其他地方，而且不止一次，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被叶归拒绝，九郎叹了叹气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和叶归更亲密一些。
待天快亮，九郎收了□□等待鬼回身。
叶归醒来照旧搂住九郎的脖子蹭了蹭，他迷糊中说了几句话又睡过去了。
而抱着他的人却苦苦思考着□□说的话。
难道叶归真的喜欢□□那样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