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沙中城（中）
黄沙底下埋半截的叶归猛的睁开眼，几只巨鸟盘旋在三人头顶，。
“挣不脱，去！”
黑绳眨眼间冲上天去，随着叶归二指绕圈灵活地绑住一只大鸟。
“呜哇！！呜哇！！”
黑色羽毛如叶飘飞，哀叫声不绝于耳，栓鬼绳成功捉住其中一只，叶归大力拉扯间其余几只大鸟吓得四散纷逃。
小白从旁协助，一跃而起扑下紧紧抱住大鸟，擒住四只钩子般的厉爪。
他大叫：“臭臭快动手！”
叶归拉紧绳子，也道：“臭臭打头！”
臭臭拿出埋在黄沙里的木棒看着大鸟哆哆嗦嗦的下不去手，颤声道：“我……我不敢啊……叶哥哥……”
那大鸟死命挣扎，叶归被拉得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急道：“红烧大鸟想不想吃？！”
小白也喊道：“这鸟很肥呀！！”
听他们这么说，臭臭咽了口唾沫，心一狠，闭着眼喊道：“对不住了！！！！”
说话间扬手就是几棒子打下去，他那动作毫无巧劲可言，闭了眼，目不见物，只凭本能敲打。
可怜那大鸟，痛得哇哇惨叫，片刻功夫就这么被几棒子敲得上了西天。
到树林中找了块干净沙地，小白边削木棍边向叶归说明这鸟的来历：“叶哥哥，这鸟我们也就只能吃这一次，其他几只跑回去了，它们的主人数出缺数就不会再放到这个方向来。”
听起来这鸟似乎是家养的，但叶归捏着鸟头看了看心里却推翻了这一猜想，这鸟生得凶猛，而且方才垂死挣扎力气也颇为厉害。
丢开鸟头，叶归半躺大石板上，翘起一条腿道：“这鸟是什么来头？”
小白道：“尸鸟，用来运送尸体的。”
叶归“啊”了一声惊坐起，欲言又止地道：“那岂不是不干净了，你们确定要吃这东西吗？不如我来做饭吧？”
闻言，小白迅速摇头。
他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叶哥哥你方才也看到了这鸟凶狠非凡，它们的饲主也是非富即贵，据我所知这尸鸟对吃食要求极高，不会吃人尸体，大可不必担心。”
听得他说，叶归又看了看那只尸鸟，通体黑羽，不仔细看会叫人错认成乌鸦，但颈部一圈白羽尖上带翠绿，齿峰尖厉，体型快赶上十一二岁的孩子一般。
叶归看得出奇，一旁的生火的臭臭却苦脸地觉得觉得他杀了鸟正偷偷抹眼泪。
见他如此，叶归心道：“等会儿吃肚子里就知道香了。”
火烧起来木棍也削好了，三下五除二将尸鸟串好架上木叉烧烤，叶归突然瞥见小白手臂内侧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虽说三人行至此时已经算知根知底了，帮他们找回尸体这算彻底消除了隔阂，但叶归总觉得小白这个孩子心思细腻，没坦白的事情还有很多。
专心致志烧烤，叶归随口问道：“运送尸体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小白将鸟翻滚一面，道：“西方众国地形复杂，沙漠里的陷阱更是多不胜数，但凡有人不幸掉进流沙或者迷路饿死，家中爹娘妻儿总归是想有个全尸。所以，此鸟还有个特点，便是拿钱才办事，而且钱要给得到位，不然它们会将尸体运到半途丢弃。”
如此说来叶归明白了为什么要躺在黄沙上才能将这大鸟吸引过来。
不明地看了看小白，叶归觉得他手臂里的东西可能同他说的话有关。
半个时辰三人拿刀割下烤好的鸟肉，滋滋冒油，肉香味扑鼻而来。
贪吃鬼在体内地喊得喊的喊：“归儿子……”
小白看叶归突然目光炯炯、口水直流，忙将第一块肉递给了他。
分着吃肉，叶归在贪吃鬼的加持下一个人就吃了一大半，剩下的臭臭本来还打算边吃边念经超度这尸鸟，但他眼见肉一块块消失不见吓得管不了那么多扑上去只管吃肉。
就这样饱一顿饥一顿，叶归发现三人走了大半个月也没走出这片沙漠。
自己一个人还好，但身边两个孩子的仇还没报，得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转悠不出去就证明这片地方有邪门的地方，叶归找了块大石在背阴出画了个阵法。
果然红光被压制，三人竟然稀里糊涂误入了结节之中。
脚底下这片地方说不定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白也看出了苗头，问道：“叶哥哥，现在我们还接着走吗？”
叶归摇摇头，道：“走不了，这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阻拦过路的人，你们多留心，注意脚下。”
黄符不管用只能用自己的血才能催动，底下的东西应该是接近极恶地存在，叶归看了看周围，一望无际的黄沙，走下去也出不了沙漠。
天快黑了，叶归抬头看见一轮圆月。
…………
到月中活埋的时候，体内突然钻出来一只鬼身旁这两个小孩不得吓死才怪。
进到石缝里，叶归认真思考要怎么和他们解释。
体内万鬼也微微躁动起来，叶归心一横，勾勾手道：“过来，哥哥有事和你们说。”
三言两语省略了很多东西，叶归只道：“哥哥晚上会出去一趟，无论看到什么你们都不要被吓到。”
臭臭看向小白，反正他只听小白的话。
小白也没多问，点点头道：“好，我听哥哥的话。”
叶归揉揉他的头，道：“睡吧，若是晚上有风沙记得躲到里面去。”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
放心睡下，叶归刚睡沉眼睛就猛地睁开，一个大活人竟然直挺挺坐了起来，好似失神了一般。
旁边的小白和臭臭本就是鬼不需要睡觉，这些古怪的动作吓得他俩紧紧抱在一起，四只眼睛盯着叶归想看他会干嘛。
体内慢慢移出淡淡黑影，沙漠里的月亮又高又亮，照耀之下叶归身前缓缓出现了一个小孩儿，鬼出身“喀喀喀”的转动手脚，须臾他活动开了便冲着宿主微微颔首。
小白和臭臭吓得不轻，猝不及防和那小孩六目相对。
臭臭吓得一抖缩到小白身后，那小孩却表情地咧开咧开嘴挥舞着双手跑了出去，这一幕看着甚是诡异。
见那小孩跑没了身影，小白又将目光落在叶归身上，只见他呆里不久也走出了石缝。
缓缓转过头，小白对着臭臭道：“别怕，我们跟着叶哥哥。”
臭臭揪住小白衣摆跟着他起身，两个孩子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尾随叶归走了一段路，但都对他们看到的满腹疑问。
“叶哥哥这是干嘛呀？我……我害怕。”
“拉住我的手就不怕了，你低头看路吧。”
小白挡在臭臭身前放慢脚步，原以为叶归是吓唬两人，还怕他一走了之，但刚才出身的那个小孩肯定不是活人，现在也不知道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不过自己是鬼便无所畏惧。
这样想着小白拉紧臭臭看叶归停了下来，再然后便是黄符挖坑和活埋了。
两个孩子看得目瞪口呆，都不敢走近。
臭臭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又立刻低着头，他道：“叶哥哥到底在干嘛？”
小白也难以理解，他将手松开，道：“别怕，我去看看，你数到十我就回来。”
臭臭拧着眉松开手，小白转身迈步跑过去，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叶归的鼻息，又扒拉开叶归的眼皮看了看。
还想再摸摸心跳却听到焦急地喊的喊：“十，十！十！！！”
连忙跑回去拉住他，小白道：“没事了，叶哥哥在睡觉，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他，好不好？”
臭臭又看了一眼那边只露出颗头的叶归，小脸皱巴巴地觉得好奇怪。
片刻后，臭臭将目光收回，道：“小白，我们非要报仇吗？我就想和你一起，和叶哥哥一起，我们不报仇了好不好？”
小白听他这样说当即松开了他的手，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被谁拐走的？！又是怎么当牛做马的？！你为什么不恨？！为什么？！”
臭臭却一脸为难的道：“可是叶哥哥说的没错啊，虽然他没说清楚但是我知道就算杀了他们也没用，大家都成了鬼之后我们两个也斗不过那些人，我觉得……”
他低下头想了想又接着道：“我觉得他们做人都那么凶了，做鬼恐怕更不会饶过我们。”
当然清楚这些，小白也只是个孩子，一心只想报仇，却没想到让坏人受到惩罚怎么难。
坐在一旁等天亮，小白报仇的决心没有动摇，但臭臭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夜过去。
叶归醒来见两人靠在一起睡得正香，从沙坑里爬出来，昨夜出身的鬼魂也回到体内。
回到大石缝中将铁锅背上，突然间三人听见不远处传来求救声。
“救命啊……救命……”
叶归却伸出手挡住两个孩子，道：“别出去。”
小白点点头将臭臭护在身后。
呼救声音越来越弱，跟着三人又听到了几个男人的声音。
“胡子，死老头怎么回事？”
“把他抬起来，没他我们几个出不去，这地方……有些奇怪。”
“胡大哥，我们都走了五天五夜了，是不是……”
“闭嘴！”
光听他们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人，叶归回首发现小白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臭臭也比平时更胆小，脑袋直往烂衣裳里缩。
还没开口问，叶归见小白的脸扭曲了一下，意识到不对，伸出手准备拦住却不想外头的几个人已经走近了石缝。
“啊！！！”
小白一见来人突然爆起，叶归和臭臭被他推开，铁锅都摔的“砰砰”响，外头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猛的被一双手掐住脖子，登时吓得瞠目。
“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叶归见小白浑身又冒黑气，知他是因怨念才如此，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傻事。
想到这里叶归再也不能束手旁观，抹到栓鬼绳，喝道：“挣不脱，去！”
嗖嗖几下小白便被叶归抓了回来，外头几人也畏畏缩缩地探过来。
叶归一手拉住小白，另一只手往他头上贴了张黄符才使他安静下来。
可那被掐脖子的男人却吓得晕了过去，他的同伴里为首的是个络腮胡汉子，也就是胡八贯。
他们一行五人，晕了两个，只有胡八贯敢进石缝来。
警惕地看着看着他，道：“阁下可是赶路人？”
眼前几名陌生人衣衫破烂，露出的几个地方都不同程度的布满了伤痕，怎么看也不是普通路人，而且小白方才那样已经说明了这几个男人全是拐卖小孩的牙人。
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个孩子身前，叶归见胡八贯不言语，又道：“方才多有得罪，若是有冒犯到阁下几位还请几位莫要见怪。”
闻言，胡八贯扬手道：“是我们的错，不知有高人在此，快！快过来拜见高人！”
后边那两句是冲石缝外探头探脑的两人喊的，胡八贯说着还自顾自地跪下了。
外头两个男人一人拖着一个晕死的同伴跪下，叶归却觉得自己又被误会了想解释清楚。
“叶哥哥……”
臭臭摇了摇叶归的衣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道：“胡子大哥是好人。”
胡八贯也瞧见了叶归身后正在说话的小孩，热络道：“小臭猪，是你啊？”
叶归却没有掉以轻心，络腮胡是好人但小白掐晕的那个可就不一定了，而且很明显这大胡子才是几人里为首的。
不作声色，叶归又道：“若是如此便是误会一场了，我们刚好打算离去，这石缝本就是歇脚的地方，几位请吧。”
说完叶归便将被黄符定住的小白抱在怀里，牵着臭臭他就打算先离开。
可胡八贯察觉了叶归的意图，好不容易碰上个“高人”，不想就这样放过逃命的机会。
他瞧了眼一旁的同伴，道：“还请高人指点迷津，我们几个兄弟死里逃生已经坚持不住了，可怜可怜我们吧，小臭猪，高人，帮帮忙带我们一起走吧。”
其他两人也跟着叩头求叶归，怀里的小白却一动不动，但是他方才突然发狂必有原因。
叶归略一思索，哈哈道：“惭愧了，其实我就是一个耍杂戏的，略懂些术法而已，真的没什么本事，更不是什么高人，还请诸位起身。”
胡八贯满头黄沙，听叶归这样说又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
彼时的叶归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算不上仙风道骨，任凭谁看了都是个穷酸的男儿郎。
只不过眉宇间风韵和身姿骗不了人，胡八贯也是走南闯北多年还是有些识人的本领。
他看了眼小柏头上的黄符，退而求其次，哀求道：“高人若是嫌累赘的话能否赐我们几张辟邪用的符纸？”
叶归觉得这倒是可以，拿出五张黄符，道：“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符纸，若是不嫌弃，还请诸位拿好防身。”
几人接过黄符又是连声道谢，叶归回礼后便匆匆带着小白和臭臭动身离开。
走时叶归特意瞧了瞧地上晕倒的另一个人，是个老头子，也是满身伤痕，但样貌却没有另外几人那般带着刻意隐藏的戾气。
走了半个时辰，叶归回首向臭臭问道：“那个大胡子真的是好人吗？”
臭臭拉着叶归衣摆，道：“嗯，大胡子经常照顾我们，还给我们糖吃，每次被大斧头打完他都会带我们去玩。”
叶归知道他们之前被卖做奴仆做苦役，听起来那大胡子表面上对孩子们好，但暗地里说不定就是用这种办法让孩子们信任他，甚至是依赖他，如此一来方便控制不听话的孩童罢了。
总之叶归不觉得胡八贯是个完全的恶人，但是也称不上好人。
又是几日，一路风沙不断，可走来走去三人都始终走不出这片沙漠。
小白没杀掉仇人心情低落，但叶归告诉他那几人估计已经葬身风沙中，得了报应不说，地底下的那个东西应该已经将他们吞得骨头都不剩。
此刻叶归开了鬼眼，面前黄沙漫漫却挤满了漆黑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