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死有命
朱九真犹疑之间，峨眉队伍中的丁敏君却是嘲讽起来，“怎么？江湖高手李华音莫不是不敢与我师父对剑。”
“听闻你的琵琶剑气所向披靡，我师父的剑招功夫亦是天下无双，此刻不敢比个高下？便是连我师父三剑都接不了？”
丁敏君说着嗤笑了一声，“好啊，所谓的妙手琵琶不过是江湖假把式，此时假李逵遇上了真李逵，总算是知道怕了吧。”
妙手琵琶的名声，他们峨眉派的人听过说，前儿个灭绝师太还给她们分析过，这李华音的琵琶剑气听着厉害，实际威力却不尽然，估计是个装腔作势的假把式，不过糊弄人的。
在那群没见识的人中装腔作势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舞到了她们峨眉派的面前，这下可让丁敏君抓住了机会，当即嘲讽，定要叫那李华音下不了台来，在群雄前颜面扫地，以报方才之仇。
“我们峨眉派可是不好惹的。”
“敏君，你退下。”灭绝师太斜眼逼退丁敏君，接而看向朱九真，“你接还是不接？”
在今日之前，根据李华音在江湖上的过往事迹，灭绝师太认定那所谓的妙手琵琶，不过是个江湖假把式，完全不足为惧，因此，才任由这一对纸糊的高手师徒跟在峨眉身后。
而在张无忌出现后，灭绝竟发现自己看走了眼。
李华音口中的丈夫身怀一身厚重内力，其内力之深竟然能将静玄震出数丈，便是她也无法做到，这等内功，恐怕唯有武当张三丰道人，凭他百年功力修为，才能做到如此。
李华音一出场，不仅秀了一手琵琶曲，更展示了她当世绝伦的轻功身法，便是与那青翼蝠王韦一笑相比，也难分高下。
灭绝师太心下骇然，他们夫妻二人竟是真人不露相，这几日跟在他们队伍后面，莫不是心怀有鬼？
此时她必要试探个真假。
朱九真被那丁敏君一激，心头一股气血翻涌，明知丁敏君这厮嘴贱，用的是再明显不过的激将法，却是无法平心静气面对。
她这三年来小心翼翼，在江湖上行走憋憋屈屈，从未正式对外展露过自己的武功招式，明明看了三年九阴真经，这几日下来更是用心琢磨武功，怎会连那灭绝三剑都挡不了？
眼见前方旭日东升，她胸口顿生一股豪气，一扫这三年下来的憋屈，爽快道：“好，那我便领教师太三剑。”
“姐姐！这不可！”张无忌连忙劝阻。
朱九真哪还能听劝，将手中的琵琶抛给他，袖中玉带飞出，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师太手中倚天剑锋利无双，折断刀剑无数，不知是否有能力斩断我手中至软至柔的昆山玉绸带。”
“我且拭目以待。”
“好！”灭绝大笑了一声，也不多说，当即抽出倚天剑，手中剑光闪烁，猛地向朱九真攻去。
灭绝师太的剑招精妙，她的剑与她的名号一般，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凌厉狠辣的灭绝之势，倚天剑在众人眼前急闪而过，转瞬间便要刺穿朱九真咽喉。
朱九真心下骇然，剑影如花挡住她所有退路，她袖中玉带缠住剑身，软滑的绸带果然没被倚天剑斩断，她将剑尖一带，登时躲过了灭绝这凶猛悍然的第一剑。
“咦。”见倚天剑当真斩不断那柔软异常的绸带，灭绝此时亦是吃了一惊。
无数刀剑折损在倚天剑的锋利之下，却对这柔软的绸带无能为力。
围观群众所见，全都吃惊不已。
“这倚天剑莫不是真遇上克星了？这是何等材质所制而成？”
“不尽然是那绸带的缘故，仔细看那小妮子的手法绝妙。”
“想不到这李华音还有这等手头功夫。”
……
听见众人议论，灭绝神色一冷，提醒道：“这第二剑，你得小心了。”
她刚才只使出了三分招式威力，这一次为了不堕倚天剑的威名，便要使出七层功力，她的身体飘然而上，举剑向着朱九真刺去。
朱九真后退闪躲，绸带被剑花挑开，若不是她身法绝妙，在灭绝的反身横扫间，便要被她齐腰斩断。
这第二剑，却是削断了朱九真一截衣袖。
朱九真还没来得及从这惊心动魄的一剑中回过神来，下一剑，灭绝已经不再给她喘息停歇的机会，倚天长剑迅速攻去，便要立即刺穿她的腹部。
围观的一众人心脏似要从胸膛跳出去，却不料两人之间变故横生，一支白玉笛飞出击中灭绝手腕，她手中的倚天剑被挑开，张无忌飞身环住朱九真腰肢，回旋间重新将竹笛抓在手中。
陡然见此变故，灭绝哪能再忍，手中杀招尽现，势要将此夫妻二人斩杀在倚天剑下。
她见朱九真刚才身法诡谲，瞧不出是正是邪，联想到这二人刚才为魔教说话，当即将她一同打入邪魔歪道，她灭绝一向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此刻正好除魔卫道。
灭绝挥剑连攻七下，张无忌抱着朱九真以身法闪躲，灭绝却不容他再避，一招天罗地网，教他无处遁形。
若是怀中没有抱着朱九真，只有张无忌一人，灭绝的剑招自是无法落在他身上，偏生他没学过几招剑法，灭绝手中的剑招狠辣刁钻，且招招冲着朱九真而去。
他便是能保住自身，却保不住怀中人，朱九真变成了他的桎梏。
若是不想朱九真被一剑戳穿，张无忌知自己不可再避，当即手握长笛，立刻转守为攻。
他虽然没正经练过剑招，刚才却是亲眼所见灭绝剑招之绝妙，这下有样学样，以手中的长笛为剑，当即使了出来。
为了不损害姐姐亲自赠给他的玉笛，张无忌避开倚天剑剑芒，使出了刚才灭绝所用之第二剑，玉笛横扫，灭绝正要回身躲避，张无忌手中长笛却是诡异一转，兀自挑在倚天剑剑柄上，灭绝正要握紧，朱九真却是抓住机会，袖中玉绸缠上剑身，瞬息间倚天剑斜飞出去。
长剑脱手，灭绝恨极，此刻再不容情，也不去拾捡倚天剑，而是运用十足十的内力一掌拍去。
张无忌落在地上，一手搂着朱九真，另一手与她对掌。
“嘶——”
一旁围观的锐金旗一众连忙倒吸一口凉气，想这年轻的小子竟然与功力深厚的灭绝对掌，还不得喷血倒地，心脉尽断，于是不忍再看。
张无忌并不知如何与人对掌，正要运起九阳神功相抵，却陡然发现对方这掌力入体，无需运功，便已四散消弭。他却不知灭绝这一掌属峨眉的九阳功，一遇上他的九阳神功，便如江河入海，无影无踪。
于是他轻轻撤掌，抱拳谢道：“多谢师太手下留情。”
一旁的朱九真跟着真心实意道：“师太的剑法高超，当世无双，晚辈甘拜下风。”
以前朱九真不太将灭绝师太这个配角当一回事，心想她也不过是主角张无忌的手下败将，今日亲身领教了灭绝师太的剑招，朱九真心生敬佩。
灭绝这剑法绝非一朝一夕练成，她有那自信的本钱，朱九真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头铁去接灭绝的剑招，当真是后怕不已。
峨眉笛子静玄捡起倚天剑，双手捧给师父，“师父。”
眼前这画面令围观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明明见那灭绝杀气四溢，刚才的对掌中却又意外饶了他们夫妻二人，却不知是何缘故。
灭绝的脸色阴阳不定，她刚才那一掌，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功力，而那李明乐，竟然仿若无事。
她甩袖转身，下令道：“我们走。”
刚才那三剑，朱九真到底还是避开了，兼之方才她倚天剑脱手，掌力被人轻轻化开，又听见了夫妻二人的叹服，为了不失颜面，灭绝到底还是承认了那三剑。
灭绝师太领了众弟子离开，其他几派人士及殷梨亭等跟着离去。
见峨眉的人离开后，朱九真放松下来，正要往前一走，却是眼前一黑，晕倒在张无忌怀中。
再一次醒来，已是夕阳余晖，朱九真摸了自己的脉象，知道自己只是受了惊，腹中孩子并无大碍，便放松下来。
死里逃生的体验，的确刺激。
虽觉后怕，她却并不放在心上了，没心没肺吃张无忌煮的甜粥。
“吃完了粥，我想吃面，无忌，我想吃咸的。”
“好。”张无忌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朱九真发现他的情绪不高，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喝过几口粥，她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这景致十分熟悉，似乎不久前才来过一般。
“张无忌！”她大叫了一声：“我们俩怎么会在这？！”
这明明是他们前天路过的地方，这不是去光明顶的方向，张无忌竟是带她走了回头路。
张无忌淡淡道：“姐姐，这几日来你也见过了，六大门派与魔教厮杀惨烈，战斗血腥残酷，你如今身怀有孕，不该以身犯险。”
朱九真知道他说得对，却也不会就此甘心不去光明顶，她闭着眼睛自嘲一声：“若是真的殒命，死了就死了呗，也是我咎由自取，换句好听点的，也可以说是舍己救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我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没什么好怕的。”
“我也没强迫你给我报仇啊。”
张无忌低着头，他手中原本拿着一对竹木削成的筷子，此时劲力一甩，“嗖”得一声整根没入三丈外的大树桩中，他抬头看向朱九真，眼底带着令人心惊的红，一字一顿道：“姐姐，我不要你死。”
朱九真被他突然露出来的这一手吓了一跳，两人间的氛围顿时变得凝重不少，她凑近了张无忌，蓦地嫣然一笑：“怎么？你觉得很难受？”
“就许你轻生死，不许别人也轻生死？”
“我有时候也想当个舍生取义的大英雄。”
张无忌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入怀中，沉声道：
“我送你回红梅山庄。”
朱九真立刻反驳：“我不回去。”
张无忌要把她送回去，这一来一回，光明顶都要给人攻破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果然对付张无忌这人，就应该套个麻袋，把他逮去光明顶。
“你难道就不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朱九真叹了一口气，她看向远处残阳，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她的脸上，她轻轻道：“我想了……”
“我在想……想这乱世满目苍凉，人如蝼蚁，想这几年所见的□□掳掠、饿殍遍野，想你小小年纪就见过人吃人的境况……想到昨夜亲眼目睹的刀光剑影，残肢乱飞，又想何苦让孩子来这世上走一遭呢？”
“姐姐，你怎会这么想？”张无忌有些动容，但他觉得朱九真太过悲观，他抓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笑道：“等这些事情结束，我们带着孩子在山谷中隐居吧。往后每日你弹琵琶，我吹笛子，等个十年八年的，姐姐也没有别的烦忧，恐怕只会担心家里的猴孩子太皮了。”
朱九真抬眸笑着看他，她轻轻吻上了他的唇，却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离。
避世隐居，的确逍遥快活，可这是张无忌的选择，却不会是她的选择。
朱九真从张无忌的怀里站起来，弯腰捡了一截枯木，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朱九真。
她想自己没能穿成七七，也没能做成飞飞，最后当个九姑娘也挺好的。
“无忌，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赶紧去光明顶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