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倚天剑
朱九真与张无忌两人跟随赶路，双腿没闲着，手上也没闲着，主要是张无忌不准她闲着，愣是执意要跟她合奏。
朱九真只得依着他，与他一同演奏一曲《烟雨江南》。
她的右手轮转拨弄琵琶弦，张无忌演奏手中竹笛，在这一曲烟雨江南中，琵琶是雨，淅淅沥沥敲打在江南水乡的千屋万瓦，背后的笛声是缥缈的烟云水雾，漫过垂杨柳，行过石桥头。
他们此时行在荒漠孤烟，看得是雪山云海，手上弹奏的却是江南细雨，即便曲子清新舒缓，满是诗情画意，曲子与眼前的景致相隔天壤，却又似是嚣张来砸场子的。
朱九真与他合奏过几回，两人越发默契，抬首对眸间更是心意相通，其中的愉悦奥妙虽不同于水乳交融，却亦是不能与外人道。
她越来越喜欢这合奏之妙。
两人的曲子自是不免吸引了峨眉派的注意，陡然间在这西域绝境中听见江南水乡小调，感受到一派江南烟雨景致，不觉神清气爽，对那演奏者更是心生好感。
“那妙手琵琶李华音果是曲艺高超，令人叹服。”
“这笛声却是稍显不足，却胜在两者融洽和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想那李华音独自行走江湖，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吹笛子的同伴？”
“莫非是她的弟子不成？”
……
朱九真为自己和张无忌设好身份，以一对江湖散人夫妻登场，张无忌更是苦练笛曲，盼着能与自家妻子琴瑟和鸣，却不曾想听见他们合奏的人，竟然全都将他误认成了李华音的弟子。
唯独他俩不知，兀自以为是恩爱夫妻演奏。
殊不知外人全都听成师父对徒弟的提点授业。
——夫妻两人可以说是出师不利。
事实上，外人的误会也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只因为，一路上，朱九真的确对张无忌的吹奏多加提点，两人虽是夫妻，却也有授业之情。
朱九真的琵琶曲悦耳，便是过路人，都不由得停下来凝神细听。
青翼蝠王韦一笑当空飞过，偶闻琵琶音，留神观察这“师徒”二人，见他俩举止亲密，更以姐弟相称，便摇摇头离开。
“不曾听闻这李华音还有个弟弟。”
“这姐弟俩却是生得不像。”
“她上光明顶却是为何？”
李华音是江南小财神白七七的好友，两人私下对明教义军多有交好，与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彭莹玉有过几面之缘，彭莹玉领导南方明教教众起义，对白七七的生意多有照拂。
韦一笑一时之间拿捏不住这姐弟二人是参加了这次围剿光明顶行动，还是正好相反，他俩是来相帮明教的？
李华音虽与明教关系和善，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这交情却也不至于令她以身相助。
朱九真手中拿着一包梅干，她吃下一颗酸梅，不禁皱了眉头，这一路上光明顶，当真如张无忌所说，满是两派人士凶残厮杀。
几大门派已与明教五行旗交战过数次，他们所见的尸首更是惨不忍睹，平日里朱九真难得见到这番血腥场面，更何况此时身怀有孕，更是难以压抑不适。
张无忌关心道：“姐姐，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朱九真摇摇头，来都来了，怎能半途而废，她往前一指，“你瞧，那人是武当派的，你的殷六叔。”
却见前方峨眉一众与殷梨亭相会，张无忌陡然见到师叔，不由得心情激动，恨不得立刻上前与其相认，奈何殷梨亭被峨眉的人围着，无法上前相认身份。
为此，他只好强行压抑住激动，抱住身旁的妻子，贴在她的耳畔道：“姐姐，我要带你去跟师叔师伯相认。”
“他们若是知道无忌今日娶妻了，定要大吃一惊。”
朱九真逗他：“万一你的师叔师伯不满意咱俩的亲事咋办？”
“怎么会呢。”张无忌灿然一笑，“他们若是知道无忌娶了姐姐这般的妻子，只会说无忌好福气。”
峨眉派的人遇见殷梨亭后，没多久，便与发信号弹的宋青书相会，朱九真见状不由得激动了。
她就想靠宋青书来辨认出周芷若是谁。
这一路来，他们与峨眉派相距甚远，峨眉一众，大部分皆是女子，清丽娇俏的姑娘不少，远远看去，皆是相似形貌，实在瞧不出谁是周芷若。
她没见过周芷若，瞧不出就算了，张无忌也没瞧出峨眉派中有他相识的人，毕竟没能近距离打个照面，辨认不出。
朱九真兀自认真观察宋青书，果不其然宋青书对周芷若一见钟情了，这家伙总在偷瞧一位姑娘，想必那位清丽秀雅的姑娘便是周芷若了。
她在细心留意宋青书，一旁的张无忌却在留意她的形容举止，见她盯着宋青书不放，不知心底打翻了几坛子醋。
等朱九真满足了八卦好奇心后，回头就瞧见面色黑如锅底的张无忌。
张无忌凉凉道：“姐姐喜欢宋师兄？”
好重的一股酸味，朱九真笑着抱了下他的腰肢，让他侧过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开什么玩笑呢，姐姐才不喜欢他，姐姐只是在看戏。”
张无忌面色和缓不少，“看什么戏？说出来让无忌也听听。”
“你看你看，他是不是在偷看峨眉的一个年轻小姑娘。”
张无忌：“……”
原谅张无忌实在对这种戏码不甚关心。
朱九真又与他一起交流曲子，两人在大树底下升起篝火，一同烤肉歇息，天南地北聊个不停。
两人落在武当峨眉的队伍之后不远，同样见到了天上炸开的黄色火焰，是崆峒派遇敌的信号。
正值皓月当空，腹中怀着孩子的朱九真不免昏昏欲睡，她让张无忌抱着她赶路，自己在他怀中小睡片刻。
再次醒来时，身周便是厮杀惨烈的搏斗现场，正是崆峒派、华山派、昆仑派与明教锐金、洪水、烈火三旗的搏斗现场，明月清辉下，各处火光乍现，盲目皆是刀光剑影，更兼残肢乱飞，血腥满地。
朱九真吃下一块酸梅干，用手帕捂着鼻子，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惊心动魄，不忍直视；不仅是她，便是张无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残酷厮杀的现场。
看着眼前的场景，朱九真闭上眼睛，虽说明教与几大派的关系的确受了人挑拨，可看见眼前这杀红了眼的现场，她突然觉得究竟孰是孰非，也没什么意义了。
峨眉与武当的人立刻加入了战场，与另外三大派人士一同围攻明教三旗，而站在战场东方的，黑压压的天鹰教三队教众却只在一旁看热闹。
三派战三旗，若是天鹰教的人愿意下场帮忙，三派必将大败，偏生天鹰教只是按兵不动。
朱九真摇了摇头，心想这果然是四分五裂的魔教啊。
明教势强，各座山头林立，却还是被六大派攻上了光明顶，正是因为他们人心不齐，各自为战，互不相帮。
恨不得六大派帮忙灭了自己在教中的死对头，心里美滋滋，结果被人直接捅老窝。
峨眉和武当下场相助三派后，战场的形势发生逆转，峨眉灭绝师太剑法凌厉绝伦，在战场中穿梭来去，瞬息间取人性命。
“姐姐，咱们走吧。”张无忌不忍看眼前的战场，只是觉得难受，对敌的双方，一方是母亲的一派，一方是父亲的那派，他没有立场去帮助哪一方，只能是两不相帮。
他心中并不期望某一方获胜，只是希望这场战斗能停歇下来。
“我们在此树后休息，姐姐要小睡一会儿。”怀孕之人本就嗜睡，此时偏近黎明，朱九真困倦疲乏，便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那还顾得上战场不战场的事。
她也想打起精神来观看战局，奈何身体实在不允许。
“好，无忌护着姐姐。”
朱九真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听着那战场厮杀，做的是纷乱复杂的梦，等她醒来时，还没回过神，却发现身旁的张无忌不见了。
旭日东升，天光大亮，昨夜的战局已然停歇，洪水、烈火两旗退走，锐金旗掌旗使庄铮死于灭绝师太剑下，殉教身亡，以致锐金旗一众不愿与两旗退走，而要留下来追随庄铮殉教。
锐金旗被几派围困，手中兵刃尽数折断，赤手空拳，已无反抗之力，被灭绝师太点了穴道，五十人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宋青书出言希望灭绝师太干脆利落处决了这群锐金旗的人，免得多生事端，灭绝师太却不肯一剑将他们全都杀了，而是要逼他们跪地求饶。
谁料却遭到锐金旗一众嬉笑嘲讽，他们早已打算以身殉教，怎肯求饶。
气急败坏之下，灭绝连斩几人胳膊，再逼他们求饶，却没有一人屈服，灭绝便下令让弟子先斩断所有人右臂，若是不从，再斩断左臂。
弟子静玄神色无奈，却又不敢违抗师命，只好斩了几人胳膊。
对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下此毒手，却无一人求饶，更衬得一群教众铁骨铮铮，见状，便是四周正派人士都有所不忍，只是迫于灭绝师太威势，不敢出声。
一旁围观的张无忌到底还是没忍住，上前去劝架了。
朱九真醒来时见到的，便是不远处正在给锐金旗一众止血包扎的“张大夫”，顷刻间便知晓了所有前情。
她摇了摇头，心想果然还是他的作风。
张无忌给所有人处理好了断臂之伤，这才回应灭绝师太的话，出言劝其罢斗。
两人间你来我往几句，谁都劝服不了谁，锐金旗一众在旁高声道：“这位小兄弟你莫要劝了，我们宁愿死，也不要这老贼尼宽宏做大。”
灭绝师太斜眼瞧着张无忌，也不问他师门，直接道：“叫你师父李华音出来。”
张无忌神色一怔，刚想解释朱九真并非他师父时，天地间却传来了一阵清脆圆润的琵琶声。
这琵琶音中暗含内力，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是精神一震，不禁齐齐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人白衣翩然，素手拨弄琵琶，身法却是巧妙无双，顷刻间便在张无忌的身旁落下。
这等轻功身法，绝非等闲之辈，灭绝师太不由得心中一凛。
朱九真怀抱着琵琶，曲音却是连绵不断，一曲烟雨江南，淅淅沥沥的雨水在此刻的朝阳下涤荡昨夜血腥，清新的雨后使得昨夜交战已久的众人褪去疲惫，瞬间神清三分。
在场人士不由得对她心生好感，不曾想这乐曲还有治愈心神的疗效。
灭绝师太的神色方才舒缓，下一秒却听见了锐金旗众人的出声感谢：“多谢李姑娘。”
此时负伤的众人最能感受到这曲声减轻伤痛的作用。
灭绝看向眼前怀抱琵琶的白衣女子，厉声道：“妙手琵琶在江湖上小有盛名，却是没能教好徒弟，令徒不分正邪好坏，竟敢袒护邪魔歪道。”
朱九真淡淡道：“我倒觉得他做的没错，师太既已出家，此刻何不以慈悲为怀。”
她这话说完，人群中竟传来零碎笑声，想那灭绝师太自号灭绝，既是灭绝，怎又慈悲。
“姐姐。”张无忌此时走到朱九真的身旁，朱九真一手抱着琵琶，另一手给他递一方丝帕，两人手掌相接时，一股精纯的内力顷刻间传入她的身体。
朱九真分外满意地瞥了他一眼，小老公真上道。
这便是随身带着充电宝的好处。
“这么说，你是要袒护你这徒儿到底了？”
灭绝手握倚天剑，这语气中带着威胁与狠意，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齐齐放在朱九真身上，方才见她曲艺妙绝，而那灭绝却是砍人胳膊毫不手软，实在不愿她一双巧手毁在灭绝剑下。
朱九真摇了摇头，众人正要放心，却又听她道：“他不是我的徒弟，而是我的丈夫，清英玉笛李明乐。”
“我夫妻二人同心，他方才所说的，便是我想说的。”
“好。”灭绝铮然抽出倚天剑，对准了朱九真，冷冷道：“我刚见你身法巧妙，你若能接我三剑，我便以慈悲为怀。”
朱九真：“……？”
怎么三掌变成了三剑，还把苗头对准了她。
“且慢。”张无忌出声道：“师太，刚才多管闲事的是我，这剑应当对着我来。”
灭绝师太蔑视一眼，傲然道：“我倚天剑下不斩无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