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警察
夕阳之下,乾隆和杨柳共骑一马从远处归来。两人仿佛不曾经历过凶险,只是偷偷去浪漫了一把,金色的光环绕在他们身上,宛如油画一般。
马场内,选择早已从黑马上下来,坐在场边的木椅子上放空。马蹄声打扰了他的胡思乱想,循声望去,却见到了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选择至此也不认为是他闯的祸,他搞不懂为何刚说完和钱龙比试,杨柳就出了危险,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和他对着干。就在乾隆驾着斑点马从木栅栏飞跃之后,选择试图让黑马也跨过栅栏,可他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即使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到,这个空档,钱龙早就追上了杨柳,他晚了不止一步。
失败之后,选择骑马的兴致全无,干脆下马坐在场边。满心的焦急和气愤让他难以冷静,他恨马、恨自己、恨钱龙处处高于他。
比选择更惨的是大雷。
乾隆走了多久,大雷的马就围着练习场转了多久,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大雷坐在马鞍上,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问自己无数遍“敢问路在何方”。
他的胳膊渐渐无力,屁股早被颠木了,就算给他打最疼的屁股针都没有知觉,浑身像过电一样酥麻,没有一个零件在原位。尽管快要吐了,可他完全不敢松懈走神,只觉得处于崩溃的边缘。
离得老远,乾隆就看见大雷还在转圈,便又用两只手指含在口中,吹了一个特殊音律的口哨。那匹矮马听到哨声后忽然耳朵直立,几乎立刻停下了即将迈出去的那一步。
因为惯性,加之下肢无力,大雷的屁股直接离开马鞍,朝前栽了出去,身体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形,一屁股坐在地上。可他这才感觉魂又回到了身体里。
尽管表情扭曲,灰头土脸,可大雷已经顾不得形象了。只要能让这匹倒霉的马停下来,他宁肯摔落马下。现在,他觉得胯下袭来阵阵疼痛,大腿都合不上,赶紧摸了摸裆部,好在这里无恙。
再看那矮马冲他点头哈脖,喷着热气,一脸坏笑,大雷心说今天真是遇到对手了。
“小样,挺能坚持啊!”大雷没好气地扭着头对矮马说话。
马无法回答,可有人替它回答了,“你应多来此地跑马。”
乾隆从马上跳下来,又将杨柳抱下地,走到大雷的对面。
“为什么?难道我有天赋?”大雷坐在地上,叉着腿,抬头看乾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可把老弱病残练成精俊英豪。”乾隆一句话,逗笑了所有人。
回程的时候,选择一言不发。直到四人回到旅店,在杨柳和大雷不在的一个空档,选择才走近乾隆,上下打量他一番说:“你会的很多。”他话里有话,一脸不服。
“选兄过誉。”看在杨柳的面子上,乾隆还得客气几句。
“你不用谦虚,过分谦虚就是虚假。”选择毫不留情。
“假亦真时,真亦假。”乾隆笑着回答。
选择瞪了乾隆一眼转身而去。天色已晚,客人们都休息了。
大雷和乾隆各自躺在床上,大概是今天骑马太兴奋,两人都没有困意。大雷的屁股还一阵阵发麻,只能保持直挺挺的姿势。
睡不着的时候,大雷的嘴就闲不住,“爷,如果您回不去了,有什么打算?”能时常和乾隆爷谈心,是大雷最幸福的事。
“安于此,乐于此,人生需尽欢。”乾隆想过这个问题,与其挣扎,不如顺应天意。
“爷,跟您这么久,我受教了,这辈子值了。”大雷始终认为乾隆是他中的大奖,比彩票中几个亿还要大的奖。
“朕亦有幸有你。”乾隆难得对大雷说句动情的话。
“爷,您这么说,我可是要哭鼻子的。”大雷马上动情了。
“你我知于心。”在认识大雷之前,乾隆几乎忘了什么是朋友,是大雷让他找回与人相处时失去已久的诚意和善良。
“爷,不瞒您说,我有时候做梦都能笑醒。自从您坐镇,住店送字以来,您知道咱们的旅店有多火爆吗?现在预定都排到两个月之后了。老婆婆的毛笔卖得也好,谁不喜欢有文化?我感觉客人们离开的时候都很有收获。就算有一天老爷爷做的毛笔卖光了,我答应您,我给老婆婆养老送终。还有那个颐溢庄,自从得了您的独门秘方,终于寻找到流失多年的味道,现在他们做的肘子真叫香飘四溢,天天门口排大队,都限量供应了。您那老板张无极,我看他整个人都变了,说话都带着一股文人气,一定是被您感化了。更别说您主演的下江南,看看每天小广场有多少游客就知道您有多受欢迎了。自从您来到南浔,带来多少生机和改变啊?您说一切为了百姓,果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现在可算知道君子可不是白当的,说出去的话,全都能实现!”这一通夸奖,句句皆肺腑。
乾隆心里乐开了花,却不在脸上显现,“朕誓做千古明君,然朕所做不及父皇之一分,不及汉武帝唐太宗之分毫,朕已垂垂老矣,尽人事以听天命。”
“您的寿命长着呢,总要看着我结婚生娃才行。”大雷不爱听,反驳道。
乾隆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大雷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您还记得雨桐吗?”
“那美丽动人的好姑娘。”乾隆的记忆深处是雨桐的一双大长腿。
“对,我俩好了……”大雷少见的红了脸,难为情地不知道怎么描述他的追爱往事。
“姻缘天注定,可喜可贺!”乾隆这才表露出浓浓的笑意。
“这也是您的功劳,没有您,我一无所有。”大雷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这已不是一句感谢的话可以道尽的恩情。
乾隆没有接话,只笑着点点头,转而去看窗外的月光,思绪又飘向了远方。就像大雷所说,如果他再也回不去了,该以何种活法过完此生。
第二天一早,阳光大好,乾隆一夜安睡,早上准时起来晨练习武。
吃过早饭,乾隆准备去“上朝”,忽然听见旅店门口有些嘈杂。正纳闷,就见大雷风风火火地走出去,回来的时候,身后面还跟着两位身穿统一风格服装的男人。
自从来到新世界,乾隆还没见过穿这种衣服的人,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里谁叫钱龙?”一个男人大声问道。
“警察叔叔,您找钱龙有什么贵干?”大雷上前一步问,乾隆看大雷对这两个男人格外恭敬。
“你是哪位?”那男人盯着大雷问。
“我是这旅店的老板,我叫邓雷。”大雷自报家门,主动掏出身份证。
“哦,我们一会儿再找你,先找一个叫钱龙的,他是你店里的人吧?”警察目标明确。
“他是我朋友。”大雷一直强调自己,试图蒙混过关。
“你把他叫来,我们向他了解一下情况。”警察一边看大雷的身份证,一边说。
“他可能……”大雷还想接着编,却被乾隆打断了。
“钱龙在此。”乾隆说完,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
两个警察极快地打量了一下乾隆,刚才那个警察问:“你叫钱龙?”
“正是。”乾隆爽快地答应着。
“有人报警称这里有个叫钱龙的人倒卖文物,你跟我们走一趟。”说着,两个人几乎同时从怀里掏出证件,向乾隆亮了一下,“这是我们的证件。”说完立刻收好。
“倒卖文物?警察叔叔,这可不能乱说,我们都是守法好公民。”大雷有点慌,一大早就出现突发状况,他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我们是接到报警,过来了解情况,如果情况不属实,你们就还是好公民,如果情况属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警察总是能三两句话就噎得人说不出话。
“我犯了何罪?在此便说得清楚。”乾隆这才听明白来者何意,原来是捕快办案。身为至高无上的人物,他还从来没有跟捕快面对面接触过,只觉得有些新奇。乾隆挺起腰杆,目视来人,堂堂正正地站在警察对面,若说他是个罪人,连警察看着也不像。
“身份证先出示一下。”警察再次接过大雷递过来的身份证,瞟了乾隆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演员。”乾隆如实回答。
“在旅店里做什么?”警察又问。
“写字。”乾隆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给对方。
警察扫视大堂,发现了摆着文房四宝的桌案,于是径直走了过去,拿起桌上写好不久的大字端详起来。
旁人的字也许欣赏起来需要一些专业知识和鉴赏能力,但帝王的字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而且以大为美。乾隆的字浓墨重笔,辨识度极高,警察只看了几眼,就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你写的?”警察询问道。
“正是。”乾隆干脆地说。
“你写一个我看看。”警察要求道。
大雷站在一边已经急出一身汗,此时不得不站出来说:“警察叔叔,写字也犯法啊?”
“写字不犯法,但我要确定这是他亲手写的。”警察说完看着乾隆。
“不妨事,写便是。”乾隆冲大雷一摆手,走到桌案前,提笔、蘸墨、挥笔,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大字‘正大光明’,然后收笔,负手而立。
警察凑到近前研究,又举起那幅字远观,不得不说,这就是清宫剧里常常出现的那个“正大光明”。
“我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有人能写得这么像。”连警察都感慨了。
“此四字出自先帝之手,我只是模仿而已。”乾隆向天上一揖,恭敬地说。
警察没有认真听乾隆的话,“你在店里写的字,卖给什么人没有?”欣赏完毕,重新回到正题。
“绝对没有!”大雷抢先说,“警察叔叔,这些字都是免费送给住店的客人,还有一些客人特别喜欢,我们都是几十块钱一幅友情价卖给客人,绝对没有干强买强卖的勾当!”大雷拍着胸脯保证。
“嗯,刚才查了这位同志的身份证,没有犯罪记录,我们再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有什么事还得麻烦你们配合,这字我就先拿走取证了。”警察说完敬了个礼。
“一定!”大雷紧接着问,“警察叔叔,是谁举报的啊?我用不用当面解释解释?”大雷心里这个恨啊,必须找到谁吃饱了撑的背地里做手脚。
“匿名举报。”警察甩下四个字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