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今晚先票谁
戌时快到了，夜色也渐渐降临，金陵的秋夜十分凉爽，益寿院内小花园的菊花和格桑花百花齐放，院内仆人们忙上忙下，忙得不可开交，管家的指挥声和杯碗的碰撞声，声声入耳。
林靖玗换上了一身红色的织锦胡服，手腕上用红色细丝绸绑着衣袖，头发高束在脑后，额前系上一条同色系的红色素缎抹额，喜庆且干练。今晚是大伯的生忌，祖母不喜太丧气，所以每个人都要穿得比平时更加喜庆才能不让祖母想起伤心事。
易从宣也换好了衣服出来了，他穿着湖蓝色的九蟒圆领袍，衣服上精美的暗纹显然是宫内内侍府的绣工，一般九蟒圆领袍只有在出席祭天或者大型宴会的时候才会穿，他如此盛装出席，显然是为了让林老君更加重视他。
易从宣看到林靖玗穿得很简单，反观自己穿得太正式了，于是半张开手对林靖玗说：“我会不会穿得太夸张了，我要不要换一身，祖母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易从宣低眉浅问的样子，像极了新妇第一次见公婆时的忐忑，林靖玗摇摇头说：“这样很好，祖母会喜欢的。”易从宣不安地点点头，然后让紫苏给他冠发。
尽管紫苏是宫内人，但是他并非阉人，因为只有后宫的内侍才需要强制净身。他们是属于东宫后殿的内侍，待自家的主子封王封侯后，搬出东宫后殿去宫外的封地或王府，他们就可以自选净身与否，一般的内侍都不会净身，因为他们还是怀揣着一颗等将来老了就退休到乡下娶妻生子安稳过一生的想法。
紫苏的手如同女子一样白嫩柔软，而且手法很巧。紫苏为易从宣拿细绳开脸，随后拿出螺子黛轻轻在眉尾添几笔显得更加精神，用透明无色的口脂轻点在唇上，让嘴唇更饱满，再将头发干净利落的绾好，用一顶精致的银冠束于头顶，最后紫苏从木制首饰盒中取来一块精致的美玉悬挂在易从宣的腰上，这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
易从宣注意到林靖玗一直在看他，他勾了勾鬓角束不上去的碎发，平淡的对林靖玗说：“久等了。”
“不久不久。”林靖玗拍了拍袍子，其实易从宣这样的冰雪美人更加耐看，美得如同清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
林靖玗和易从宣一同走去益寿院，木蓝和紫苏着同色系衣服跟在身后，路过的仆人见到林靖玗和易从宣都恭恭敬敬的行礼，为了不让易从宣尴尬，他们保留了易从宣“郡公”的称呼。
益寿院此时灯火通明，仆人们井然有序的穿梭在院内，大家都已经上座了就差林靖玗和易从宣了，林老君盛装出席，穿着一身华丽的圆领长袍，头戴精致的金钗，她右边围坐着林仁虎，中间空了两个座位，然后就是林星茂，左边坐着九娘和林靖琼。
林靖玗和易从宣一进屋就被大家的目光锁定了，仆人们走到二人身后引导二人入座，易从宣得体的朝着大家鞠躬行礼道：“晚辈文阳来迟，请各位长辈勿怪。”林老君眉目慈祥，她朝着易从宣点点头说：“郡公多礼了，时辰还未到，是郡公来早了，请坐。”
“祖母唤我文阳就好。”
“好，文阳。”林老君满意的点点头，论品级，林老君和易从宣应当平级，因此林老君也很满意易从宣不摆架子的做法。
随后，林靖玗坐在林仁虎右侧，易从宣坐在林靖玗和林星茂中间，仆人们为众人端来净手水和漱口水，内侍们再将托盘中的毛巾递给自家主子擦手，这一套流程下来，仆人们纷纷退出主屋，在屋外等候差遣，内侍们也退到了侧屋，屋内只剩林家的主子们，当林老君拿起筷子的时候，家宴就开始了。
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特色佳肴，林老君为九娘和林星茂夹了菜，“多亏了九娘和星茂的操办，今天的家宴才能这么的热闹，辛苦了。”九娘和林星茂都摇摇头说不辛苦。
林老君意味深长地望着林星茂说：“今年你也25了吧，该好好寻门亲事了，你阿爷25岁那年，你阿娘刚好生了大郎呢。”林老君口中的大郎指的是林靖玗，她故意看了一下林仁虎，林仁虎听到这句话后明显顿了一下，嚼嚼嘴里的肉直接合着酒喝了下去，他吧唧了一下嘴说：“阿娘别提她了，我们林家没有这种忘恩负义的女人。”
“哼。”林老君拍了一下桌子，“要不是京娘，我们早就死在尹祁国了。”
“就是因为她，我们才会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孽障！你营蝇斐锦，颠倒黑白！”林老君与林仁虎素来不和，其中的矛盾也是异常尖锐，一方面尽管林仁虎是林老君的亲生母亲，但是她生林仁虎的时候由于胎位不正，差点难产而死，所以她一直不待见林仁虎，从林仁虎出生后，她就将他扔给了下面的姨娘们照顾，所以林仁虎一直觉得林老君偏心阿兄。另一方面林仁龙的死，一直让林老君耿耿于怀，她认为是林仁虎和林仁龙换岗导致的，因此一直对着林仁虎都是冷眼相对。还好长孙林靖玗优秀，不然林老君早就和林仁虎摊牌分家了。
至于京娘，一直都是林仁虎又爱又恨的女人，如果当初不是暗桩告诉他，京娘已经成为祁谓天的妃子了，他真想当作京娘已经死了，要是她真的死了就好了。
林靖玗的脸色也不好看，关于他的阿娘，他仅存一丝模糊的脸庞和温柔的声音，他的阿爷也不曾提起过他的阿娘，仿佛他的阿娘就是林家的禁忌一样。
“婆母勿动气，叔叔你也少说两句，今个儿是家宴，别让小辈们看笑话。”九娘赶紧用手为林老君顺顺气，并对着林仁虎使了一个眼色，林仁虎抿了抿嘴，沉默了。
林老君看着林仁虎沉默了，也打算息事宁人，林星茂开口缓和了一下尴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星茂全由阿爷和祖母做主。”林老君听着话，眼神就变得喜悦了不少，她和九娘对视了一下，试问道：“那你钟意哪家娘子呢？或者阿郎？”
林靖玗被林老君的话惊住了，没想到祖母竟如此开放了，他一直以为祖母是老古董来着，他从桌下用腿悄悄的碰了一下易从宣的腿，想得到肯定的答复，谁知易从宣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居然连他碰自己的腿都没有感觉到。
林星茂听到后也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下说：“全由阿爷和祖母做主。”这话有话，既默认了男女皆可，又尊重了长辈。林星茂喜白色衣服，他如往常一样穿着干净的白色便服，身上幽幽的散发着草药的味道，头发也是简单的用白色绸子利落的束起来，比起易从宣刻意的打扮，他显得更加不落凡尘。
其实以易从宣的头脑，他已经猜到了林老君想要做什么，他左手端起手边的鸡汤一饮而尽，想掩饰自己的尴尬。忽然他喝得太急了，被鸡汤呛了一下，他感觉用袖子遮住自己，嘴里叨念着：“失态了失态了。”林靖玗一边招呼仆人端茶水过来，一边轻拍着易从宣的背。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集中在了易从宣身上，林老君看着林靖玗如此体贴，便把刚刚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林老君心想到。
仆人将茶水递给林靖玗，林靖玗吹开茶叶浅尝了一口，试一下温度，觉得正好便递给易从宣，易从宣尴尬的接过茶水喝了几口，算是控制了咳嗽，突然，他猛咳了一下，鲜血从口中吐出来，这把众人吓到了。
林星茂赶紧为易从宣把脉，随后说：“是中毒，有人下毒。”众人开始慌张了，九娘赶紧把右边的鸡汤打翻，然后抱住林靖琼说：“还好你没有喝鸡汤。”林老君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生怕鸡汤内的毒素挥发到了空气中，林仁虎将木通唤了进来说：“封锁益寿院，这里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能动，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然后益寿院小厨房的厨子都带上来，对了，另外，叫副将亲自把守这桌子，叫军医过来一一验毒。”
木通得令后立即跑到益寿院外面，将巡逻的士兵叫了进来，然后他再让其中一个士兵去校场叫人。
林仁虎赶紧扶着林老君说：“阿娘，我们现在都去您的内堂，这里我让专人把守了。”林老君惊魂未定，只得点头答应了。林靖玗打横抱起易从宣走去内堂，将易从宣放到榻上，让他平躺好。他问林星茂说：“中的什么毒？”林星茂紧锁眉头说：“奇怪了，怎么是这个？”
“哪个？”
“见血封喉，尹祁国特有的毒药。”
“是祁谓风！？”林靖玗脑海里面一个浮现的就是祁谓风，难怪他一大早就过来送礼的，原来是投毒的，真是符合他小人的做派。“你有现成的解药吗。”
“没有，见血封喉的唯一解药是红背竹竿草，在尹祁国境内很多。”
“那我现在就去尹祁国。”林靖玗打算动身前去，却被林星茂一把拉住了，“来不及了，一炷香的时候，他就会血液凝固而死。”
“祁谓风，我去找祁谓风，他肯定有解药。”林靖玗甩开了林星茂的手，拿起□□就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