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休闲一刻·少卿大人的选择
这是古诸安头一次向谢珏开口，谢珏拱手，“但凭古大人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古诸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谢少卿，你可知道当今陛下的弟弟，曾经的四皇子周王？”
谢珏面带疑惑，“古大人说的，可是四皇子李璟璃？”
古诸安遗憾道：“我与周王也算师徒一场，可惜当年他为了那涵月公主去了涵月国后再无踪迹。”
谢珏一怔，“史书记载，周王是因病而死。”
古诸安摇头，“周王不仅是四皇子，他还是崇尧国大将军，手握八万军权。若莫名失踪之事传出，定山河不稳，战火四起，所以我与陛下商量后，决定向外公布，周王突发疾病，暴病而亡。”
谢珏神色讶然：“古大人，您是说周王还活着？”
古诸安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周王是个英雄豪杰，也是个多情之人。而英雄美人，自古皆有，涵月公主爱慕周王，一心想与周王结成连理，可是涵月国怎会放任他们的公主喜欢敌国大将军？“
谢珏摇头，“二人之间隔着山河家国，必然少不了艰难险阻。”
古诸安点头，“当年，周王为了救出被涵月国囚禁的涵月公主，不惜率领八万大军，深入敌境。他与涵月公主相爱相恋，却又身不由己。他为了保护涵月公主，不惜与陛下反目，不惜背叛崇尧国。他最后选择了与涵月公主私奔，消失在涵月国的深山之中。”
谢珏闻言，眼底带了震撼之色，然而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古诸安看着他的神情，“谢少卿，你是否也与我有同样的困惑？”
谢珏道出了他心中想法：“学生认为，周王不可能背弃崇尧国，与涵月公主在涵月国归隐。”
古诸安却神情一变，说出了一句让谢珏无比震惊的话，“但我当年确实收到了他的一封亲笔信。信中周王向我道歉，他告诉我涵月公主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他要照顾涵月公主，他无法再回到崇尧国，他希望得到我们的原谅。”
谢珏愕然抬头，“定是有人伪造信件，古大人，这封信是何人给你的？”
古诸安眯眼，“周王的亲信赵蹊，他在周王离开后，回到崇尧国，找到了我。他将周王的一切告诉了我，还将这封信亲自交到了我手中。”
谢珏觉得此事不简单，他问道：“这赵蹊跟了周王多少年了？”
古诸安道：“当年正好是十年，而赵蹊是周王在战场上所救，周王与他情同手足。”
谢珏眸色幽深，“十年亲信说的话，自是有分量，所以古大人虽然怀疑，也不得已先相信。”
古诸安的脸上带着无奈，“当时正值太后崩逝，而太子刚出生不久，朝中事务繁多，我无暇他顾。可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寻有关周王的消息。”
谢珏顿了顿，道：“古大人希望学生查清当年周王失踪的真相？”
古诸安点头，“此事也算我的一块心病，若有生之年，无法找到周王，我愧对先帝，愧对陛下，愧对周王的生母施夫人。”
谢珏嘴角轻抿，“请古大人放心，学生定竭尽全力查清当年真相。”
古诸安眼底带了欣慰，“去吧谢少卿。”
谢珏离开了古府，他上马车前回望了古府，他不知在他走后，古诸安转身吐了很大一口血，他已是药石罔效，时日无多了。
车帘落下，传来谢珏微沉的声音，“青云，青红，我们回府，收拾东西下江南。”
丞相府，小月正在给彦倾斓的伤口换药，“小姐，这是太子殿下特意派人送来的上好的药膏，小姐用了，绝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小姐，太子殿下对您真好。”
彦倾斓微微笑了笑，口中却道：“少卿大人这几日公务是否繁忙？他有没有让青红青云来丞相府找我？”
小月眼神怪异，“小姐，这才过去两三日，少卿大人说了让您好好休养，怎会这么快就让小姐回去呢？”
彦倾斓闻言，面上有些尴尬，“才过去这么几天吗？我还以为已经过了好久了。”
小月摇头无奈道：“小姐的心思真是就一直放在大理寺和少卿大人那里了，小姐还是多想想太子殿下吧，太子殿下对您这样好，您该送些礼物去东宫表示谢意才对。”
彦倾斓轻轻地叹了口气，“小月，我与太子殿下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只是少卿大人帮我颇多，我应该早日回到大理寺，替他分忧。”
小月却变了神情，垂眸开口道：“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吧？小姐您不必再回大理寺了。”
彦倾斓一惊，问道：“不回大理寺？为什么？”
小月低声道：“小姐，您还不知道吗？陛下已经下旨了，赏您为礼部郎中，让您在礼部任职，不再属于大理寺了。”
彦倾斓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月接道：“小姐，这是少卿大人在朝会上当众提出的，说您在张大人一案中有大功，他请旨封您为礼部郎中。”
彦倾斓一瞬之间觉得自己的伤口颇疼，她往外走道：“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月拦住她，叹了口气道：“小姐，您也知道，您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您的身份和地位都不同寻常。您在大理寺工作，太过危险和辛苦。想来少卿大人和陛下也是为了您的安危考虑，才将您调到礼部的。”
彦倾斓却毫不动容，小月继续劝道：“小姐，礼部是朝廷的重要部门，负责各种礼仪和文化事务。您在那里工作，既能发挥您的才华，又能避免一些风险和纷争。而且，您在礼部，还可以与太子殿下多多交流，增进彼此的感情。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彦倾斓听了，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她明白谢珏和陛下的用心良苦，也知道礼部是一个好去处。但是她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她喜欢大理寺的工作，喜欢与谢珏一起并肩作战。她不想离开大理寺，更不想离开谢珏。
彦倾斓下定决心道：“小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回到大理寺。我想向陛下请愿，让我继续留在大理寺。”
小月跪下道：“请小姐三思，陛下旨意不容违抗，小姐若触怒陛下，会害了丞相府的！”
彦倾斓面色坚定：“小月，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能怕事退缩，放弃自己的理想，我要回到大理寺。所有后果，由我一人承担，绝不牵连父亲。”
彦倾斓说罢，准备换上朝服，进宫见陛下。小月见拦不住，急得跑了出去。
小月敲门彦丞相书房，跪下道：“丞相大人，请您赶紧去阻止小姐吧！”
彦丞相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小月哭泣道：“小姐说她想留在大理寺，她要进宫，拒了礼部郎中之位。”
彦丞相蹙眉，“你起来吧，我去看看。”
彦丞相来到彦倾斓的房外，“倾斓，爹爹来了，有什么事，爹爹帮你去做，你不要一个人进宫。”
彦倾斓开门，一身朝服，神色决然，“爹爹，我要去见陛下，我要向陛下请愿，让我留在大理寺。”
彦丞相闻言，神情有些波动，“倾斓，你可知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做得到的，为父知道你想留在大理寺，但当时情形，为父并非没有为你转圜。”
彦丞相如此说，彦倾斓心中一凉，“爹爹，可我只想……”
彦丞相道：“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但此事是谢珏亲自提出来的，你与谢珏之间怕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
彦丞相意有所指，彦倾斓一怔，“爹爹，你是说……”
彦丞相眉宇深沉，“你若想进宫，爹爹不拦你，但是去之前你先去见一面谢珏吧，或许见这一面，你心中就有答案了。”
彦丞相并未将谢珏即将离开京城的消息告诉女儿，彦丞相作为父亲，怎能不知晓女儿的心意，但有些事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法插手的，他们的事，就让谢珏亲自开口吧。
彦倾斓上了马车，由府上侍卫荆南别亲自护送。但当她到谢府时，却发现谢府下人行色匆匆地在搬东西，看样子似乎像是要出远门。
彦倾斓心中疑惑更甚，她拉住一个小厮，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少卿大人呢？”
小厮被人从背后拉住，吓了一跳，“哎哟是谁……”
彦倾斓打断道：“我是丞相之女彦倾斓，少卿大人在哪里，我有急事要找他。”
小厮听了，脸色一变：“原来是彦小姐啊，您来得太晚了。我们少卿大人已经走了。”
彦倾斓闻言，心急之下提起了小厮的衣领，“走了？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
小厮被彦倾斓提起，吓得哆嗦，“彦小姐，您放开我吧。我说，我说。我们少卿大人去江南了。少卿大人此行是为了探望谢老夫人，将老爷的骨灰带回祖籍安葬。”
彦倾斓听了，心中一阵剧痛，她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厮说：“就在今天早上。他昨天晚上收到了殿下的旨意，殿下向陛下请旨，委任他为江南巡抚，让他立刻动身，微服私访调查边南水患一事。大人匆匆收拾了行李，带着青云和青红两位大人就走了。只吩咐我们收拾东西，带谢夫人和老爷的骨灰跟在后面，江南见面。”
彦倾斓双手微颤，问道：“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吗？”
小厮摇头道：“没有。他只是交代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彦倾斓。彦倾斓接过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倾斓：
此去江南是有要事，不知何年何月可归，你身为女子，在大理寺总有不便，故我向陛下请旨封你为礼部郎中。你有报国之心，我相信以你的才干，无论在哪里，都能尽展才华。我在京城并无牵挂，唯与你知己一场，对你不放心，但太子殿下总管礼部，他一定会照顾你，我可放心离去。
彦倾斓翻了翻，只寥寥数语，再无其他。
荆南别见彦倾斓神色落寞，劝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彦倾斓握着信，身体微微颤了颤，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谢府。马车上，彦倾斓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谢珏所写的“知己”二字，她眼底盛满了浓浓的自嘲。
“知己，若真是知己，你怎可不问过我一句，不见我一面，就这样离开了？你替我做下的决定，又问过我是否愿意？”
谢府，青云走进书房，对窗前立着的人禀报道：“大人，彦小姐已经走了。”
那人回头，面上带着些许不正常的白，他掩唇轻咳，“好，那小厮做得好，多赏他些银子。”
赫然是小厮口中早已经离开谢府的谢珏。
青云应是，面上却闪过迟疑，“大人，为何要骗彦小姐说您已经离开了？”
谢珏抿唇不语，青云得不到回答，便道：“那属下先行去处理府中事务，大人记得喝药。”
谢珏摆了摆手，任他离去。
谢珏走到案前，端起太医给他开的治疗风寒的药。
他有些自嘲，这身体竟如此不济，在雨中跪了些时辰而已，喝了几副药却不见好。
谢珏抿唇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头，这药真是太苦了。但为了早日好起来，他一口气将药灌进了肚子。
谢珏抹了抹唇边的药渍，心中却是一阵苦涩。
彦倾斓的容颜不断占据他的脑海，那些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好像毒药一般，深入骨髓，无法轻易治好。
谢珏原本不承认他对彦倾斓动心了，因为彦倾斓是未来的太子妃，她如湖心之月，可望不可即。
可是他还是没能过自己心里那一关，彻底对她动了情。可眼下这份情已经被太子殿下知晓，他若再对彦倾斓纠缠不清，君臣失和，该是怎样的一场灾难？
罢了，谢珏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彦倾斓与太子殿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李诏郢才是彦倾斓最终的归宿，他会祝福她的。
只是谢珏那颗跳动的心为何隐隐作痛呢？
“倾斓，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而受到任何伤害或牵连。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选择了远走江南，望与你断绝一切联系。我知道我将你调离大理寺，你一定不会开心，你或许会恨我，但总比在我不在的日子身陷险境要好。”
“总有一日我会回到京城，希望那时候，你过得很好，不必再执着大理寺之事，嫁给太子，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太子妃，一辈子富贵安康，平安喜乐。”
谢珏希望用彦倾斓的幸福来麻痹自己，没有他谢珏在身旁，丞相之女彦倾斓依然会活得恣意洒脱，她离开了自己心爱的事业，虽然会有一时的不快，但总有一日能释怀。
但是，当谢珏听到青云说彦倾斓真的来找他时，当他看到那封被拆开后只剩下信封的信时，他想象到彦倾斓看到那封信后的表情，心中却是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倾斓，对不起，原谅我骗了你。”谢珏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转瞬落入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