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秘授药王谷
“你们两个小子,别听那小丫头胡说。我药王谷是十分美丽的,也十分安全。”
在去药王谷的路上,老者对两个孩子,如是说。
姜倦和张铜还能说什么呢,默默跟着老者东拐西拐,走了老半天,其间乘古轿式的玄磁缆车,坐磁悬代步马车,好不易才到了药王谷。
原来药王谷在门派的西北边,也是最里边,背靠秦岭,南毗圭玉,东望太乙诸峰。
谷口由两座荒山夹道而成,在一侧立着一块大石,石上铁划银钩,斧刻着“药王谷”三个古朴的大字。这谷口除了有两个守谷看门的松鼠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他们来到谷口时,姜倦看到两只松鼠正在玩耍,看到药王到来,两个松鼠立时停止打闹,跑回谷口两侧的石墩上,抱着手爪,认真的站岗。
药王从怀中百宝囊抓出一把松子,分作两份分别丢给松鼠,才缓步走入谷中。
姜倦和张铜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丝古怪神色,却都不敢多言,亦没心情发笑。
他们不敢多瞅,跟随药王步入谷中,走了不过片刻,便已闻见扑鼻的药草之香。
原来谷里别有洞天,当中一条石径蜿蜒向前,石径两边,布满一片片药园,其间缀以一重重庭院。再往里走,分别于两厢设着采药堂,炼药堂,去疾堂,杂储堂等,个中低矮古朴的房屋,不在少数,而人影却极少。
这大概是由于,药谷弟子较难培养,在制诡药石发明之前,药谷的收入也很有限,除了医病救人,赚些小钱外,弟子们的出路并不多。加以俗世里又有外医的竞争,是以进入门派中,选择来药王谷的人不多。
近来,谷里虽发明了这种独特的制诡药石,但带来的收入主要也是由门派来支配的,谷中所支配的部分,也只是能正常维持药王谷的运作。
而谷中也没有想过,对药石进行扩大再生产。原因很简单,基础药草的来源是很有限的,珍贵的药材又极难培养,这决定了制诡药石不可能大规模进行炼制。
何况越是珍贵的东西,越少才越好,越少才越贵,多了就不香了。这道理,门派当然再明白不过。门派也不允许,制诡药石进行大规模的炼制。所以,药王谷就更没必要大规模招收人手了,谷中自然显得冷清。
“老夫有一本无双的功法要教给你们。”药王自从在路上,问过他们两人的姓名和籍贯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这时突然开口。
“哦”“是”
姜倦、张铜分别应道。
一路上,药王就如同一个万古不化的冰块一般,冷森森的,只是沉默着,不急不躁的赶路。
即使路遇门派的行人诸客,上来打招呼兼问候,药王大多也只点头即可。
是以,姜倦他们两个,对于药王此时突然开口所说之话,只是拘谨的点头称是,不敢多言。
不过,姜倦在心中也有些意动,无双的功法?难道是什么厉害的武功,或者是什么药经、毒经之类的?一时心中有些期待。
跟着药王又向谷里走了片刻,接着向左一拐,来到一座山峰前。
原来这谷的里头,还有一座山峰,峰下有一湖泊。
“这是翠云峰,那边是碧水湖。”药王走到峰前,向湖边望了一眼,背起左手,转头踏上登山的台阶:“先跟我上翠云峰。”
“嗯。”“是。”
两少年躬身跟在后边。
翠云峰葱葱翠翠,碧水湖碧碧绿绿。
也不知药王在山上都植了些什么植物,眼见时令已近深秋,这山上山下,还是一派葱翠,绿意盎然。
他们二人随着药王登山,走至半山腰的时候,姜倦向下望了一眼,发现碧水湖边一棵大树旁不远,湖边草丛间的一块石头上,竟还有位头戴斗笠的人,坐在那里钓鱼。
那人一身青袍,斗笠遮挡,看不清面目,沉静的坐在湖泊边,显得有些许神秘。
姜倦甚觉好奇,但仍是不便说话,更不敢唐突询问,跟着药王直来到山顶,见这并不算高的翠云峰的山顶上,倒是十分的开阔。
峰顶山沿的岩石间,稀稀疏疏,有若干树木环绕。
风吹落叶,丛丛萃萃的黄叶,向前方滚去,直滚到一间老屋前方止,古老的木门前,已堆积了一圈树叶,无人打扫。
这是山顶唯一间老屋。
“此乃我药王谷祖屋,历代药王皆居于此。”药王罕见的为姜倦二人又介绍了一句。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屋内的空间显得很大,屋墙边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籍,另一边是药架,放着各种瓶瓶罐罐以及一些中药材。
右边药架前,有一个单扇的小插屏隔断,将药草架以中线隔开,插屏后蹲着一座大大的兽头炼丹炉。
左边后墙几道透气孔下,于屋角还有一道后门。
中间供着药王祖的塑像,塑像下是一张香几,上面放着香炉,香炉中焚香已然燃灭。
祖屋内尽是中药草的清香,倒是缓解了不少姜倦两人的紧张情绪。
药王到了屋内,先将左窗下的炉火拨开,坐上水壶。然后慢慢悠悠的走到右窗下一张楠木桌前,将拐棍靠在桌腿上,自己拿起桌上一本摊开的书籍,坐在桌后的一把太师椅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好似屋里,根本没有姜倦与张铜两个小孩存在一般。
屋内安静得只剩炉上烧水的呜呜声。
姜倦和张铜恭敬的侍立于堂前,见老者自顾看书,沉默不语,二人觉得极不自在,但却也不敢随意走动,以免影响到老者看书。
直到那壶水吱吱的烧开,姜倦的脚都站麻了,药王才放下书,沏了杯茶回到桌前,吹着茶水,滋滋的小口喝着。
“你俩过来,将这两张纸上的口诀,先用笔抄录一遍。”药王从那本装订的书中,拿下前面两页纸张,放在桌上,指于姜倦二人道。
桌上有纸有笔,供以抄录。但药王一转脸,首先看到两个小孩,眼巴巴的盯着他手中的茶杯,嘴巴和喉头都在蠕动。
药王心中略笑,起身又倒了两杯茶,放在正堂中的石矶上。石矶旁有石墩。他示意二人坐下,可以边喝茶水,边坐着抄写。
姜倦两个大是意外,急忙帮忙拿纸笔,挪石墩,情绪变得不再那么紧张。
现代教育制度下,没几个少年是不识字的, 所以他俩抄录两页口诀,自算不得什么难事。
口诀的内容大致是关于经脉走穴之类的,姜倦两人根本不懂,只管抄写。方才站立着时,姜倦看到药王手上那本书的书皮封面有三个大字:“养生木”。
姜倦只看懂了前两个字的意思,心想看来这老头是想多活久点,要不然怎会这么注重养生呢?还如此郑重的要我们抄来加以学习,不可谓不重视。
可那木”字是什么意思呢?是“木头”?还是五行之“木”呢?这三个字加起来,就让人有点迷惑了,真让人不敢确定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老者这么郑重其事,不会真是什么绝学秘籍吧?难道真是他口中所说的“无双功法”?
宁可信其实,宁可信其有,不可轻视一位药王。
姜倦迅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道理,顿时郑重起来。
因此姜倦抄写得分外认真,边抄写边默默的背诵,连一路走来的饥渴都忘记了。
两个人刷刷的抄写着,药王背着手,绕着二人来回渡步,手中提着戒尺。
不多时,两页纸,两个孩子终于抄写完毕。
“起来吧,站好。你们两人,将方才抄写的内容,各自背诵一遍。”老者以戒尺轻拍着自己另一只手掌心,阴瘆瘆地吩咐道。
姜倦和张铜都没料想到,会这么快便要考核,赶紧立起身,目视前方,一时心中有些慌张。
姜倦还好些,他于默背中已记下了不少内容,因此背诵了前几段,后边的内容也能说上来几句。但是如此短的时间内,要想全部记住完整的内容,那是很难办到的。
张铜就惨了,茶水喝了一肚,抄写时也没往绝学上多作联想,眼见姜倦大段大段的背着,他直擦冷汗,有些傻眼。
心中很是佩服姜倦的同时,张铜也更加慌张起来。拼尽全力,他才记住了姜倦背诵出的后几句。
轮到他时,吭哧吭哧地将这几句念了出来。
“伸出双手!”药王面沉似水的看着他。
张铜一张方面大耳的脸上,面色有点发白,尤其看着药王手中,那不知何时捡来的戒尺,令他嘴唇直哆嗦。
张铜僵硬的伸出手掌。
戒尺一闪,“吧”的一声,拍在了脑袋上。
张铜瞪大铜铃般的牛眼,脑袋上顿时鼓起一个包。
姜倦看的直发毛。
“这便是不用功的下场!记住了吗?“老者面色阴沉地教训说。
张铜马上回答道:“记下了!”
沉默片刻,老者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从即日起,你们便是老夫的记名弟子了,明晚要继续到这里来学习,我将教授你们理解口诀。”
“但我暂时不会教你们武功,想要学武,你们可抽空到其它分堂教习处领习。”
药王低沉干涩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搁下戒尺,他又从那本书中,缓缓抽出两张纸,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说:“你们两个将衣服脱掉!”
姜倦有点色变的往后缩身,紧张地看着老头。
“师……师父,您想做什么?我……我们还小,可没有那种嗜好啊!”
姜倦瞅了瞅门,准备着随时逃走。
张铜虽然慢了半拍,但也停止了揉脑袋的动作,瞪圆两只大眼,紧张兮兮地瞅着药王,嘴里也下意识地说道:
“补补补……不要,不要乱来啊。。”
药王一蹬眼,“你们两个臭小子,想什么呢?老夫是要传授功法!”
“个小屁孩的,没好心眼子!”
药王老者气得又提起了戒尺。
两个孩子只得不情不愿的脱衣服。
姜倦把长袍褪下,先脱自己的上衣,张铜则先脱裤子。
药王的戒尺一闪,“啪”——张铜的屁股上又挨了一记。
“脱上衣就可以,谁让你脱裤子了的?!”
药王铁青着脸,瞪着这老实孩子。
张铜口中快速地吸溜着舌头,跳着脚揉着臀,心中害怕并腹诽不已:是你老家伙没说清楚啊……哎呀,倒霉,怎么又是我!
姜倦面容冷肃的立在一旁,也不敢乐,闭紧嘴唇,目不斜视,挺直了身体。
药王拿着手中的纸张,贴在了姜倦的胸口。另一张贴在了脱下上衣的张铜胸口。
姜倦和张铜奇怪的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又看看对方的胸口。
纸张上绘有图形。
这是两张一模一样的五角形图,图形中按照五行,绘画着“心、肾、肝、肺、脾”五个器官。五个器官分别代表五行。五行器官拱卫着中心一个圆珠子。
很奇特的图形,令姜倦两人感到大奇。
这两张图,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纸张,初时贴上之后还没什么感觉,随后一凉一热,就像熔在了胸口,如同纹到皮肤上的图画。
姜倦两人感到诧异不已的同时,心中也有一丝不安,不知道老者这是要拿自己两人做什么?整得他们两人就像是两个试验品似的。
“咳咳……”药王咳嗽一声,淡淡道:“实不瞒你们,这是五行连珠图,我让你们练的功法,会催动这张图产生变化。”
图形贴完之后,药王脸上露出一丝笑眯眯的意味。
姜倦两人眼也不敢眨的认真听着。
“若要偷懒,或者是个废物,这张图就没什么反映。”
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老者脸上迅疾消失,他继续说:“半年后,我将要考察你们练功的进展。”
“是。”姜倦两人赶紧齐声回答道。
药王重新坐回太师椅,开始慢慢品他的茶,缓缓拿起那本书,翻看着。
听了老者的解释,姜倦两人心中的那丝不安才渐渐去了。
两个人大感奇怪,不知老者究竟给自己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听上去蛮新奇的,而且还带有那么一点神秘。
姜倦目光闪动,若有所思,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张铜揉着脑袋上的包,一脸不解,带着思考,迷惑的神色,溢于言表。
“我知道你们心中尚存疑惑,这不要紧。在之后的修炼中,也许我会专为你们解释一二的。”
“你们若表现好,说不定我还会教给你们一些,医病救人,开药炼丹的本领。”
药王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着。
“你们可以拿走自己手抄的口诀,先将之背诵下来,在我教习之后,再勤加修炼。这套口诀虽不能让你们成为武林高手,倒也能让你们强身健体,疾病不侵。”
诡毒泛滥之际,“疾病不侵”四字,让姜倦心里一动。
“记住了,半年之后,我还要考核。若是不能通过我的考核,呵呵……后果你们可以自己想象。”
药王的语音加重。
张铜似乎听明白了老者的意思,有点畏惧的小声说,“知道了,若不能通过,可能会被逐出谷或逐出门派。”
药王斜了他一眼,“想的倒美,小子,通不过就给我下海喂鱼吧!”
老者这话,说得不温不火,但其中却又夹带着寒意。
张铜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心里咦道,哪里有海?这谷不是只有个湖吗?
听了此话,姜倦则莫名觉得一冷,顿觉就连这屋里,也有点阴森森的,让人心头往外冒着凉气。
“你们以后可以称呼我为大师傅,峰下还有位你们的二师父,他会交给你们一些采药研药的知识。待会你们下峰可去找他,让他带你们安排食宿,以及领取杂务。”
药王又淡淡吩咐道。根据门派规定,新入门弟子,是先要领取杂务的。
姜倦心头光亮一闪,想起了坐在碧水湖边的渔人,难道二师父就是他?
药王紧接着又交待了一些谷中的规矩,最后说,让姜倦二人下峰到湖边去找一位钓鱼人。姜倦心想,自己猜测果然没错。
姜倦和张铜恭敬的给老者施了个礼,才转身欲去。
药王忽又喊住他们,交待道:
“另外需谨记,切不可将我传授的口诀,传与他人,更不可将你们胸口的图,让外人看到。否则,我将严惩不待!”
药王最后交待这话时,表情严肃阴鸷,目光森寒如毒蛇,紧紧盯着两个少年,将可怕的气息,送入到两人心里。
这让姜倦二人头皮发麻,连连点头称是,发誓决不敢外泄。
不过,二人心里究竟各拿什么发的誓言,药王就不清楚了。
“还有,给你得头发理一理。”药王用手指了指姜倦,给姜倦吓了一跳。
药王接着说:
“还要领取杂务,你一个男孩,秀气得如同一个女娃,成何体统!”
姜倦差点以为被窥破了发誓片刻间的心思,闻听这话之后,才放下心,恭敬的答道:
“是,大师傅!”
下了翠云峰,两个孩子终于松了口气。
方才在祖屋内,让他们后背发凉,端的紧张无比,下来山后,终于好多了,这位大师傅也忒严厉了点。
“张铜兄弟,你的名字是哪个‘桐’啊?桐树的‘桐’吗?”看了看张铜手中抄写的纸张,上面的字就像蚂蚁爬过一样,姜倦不由开口问道。同时,在心中感觉,还是自己虫子爬过的字迹好一些。
“不是桐树,是铜铁的铜。俺原本叫张铁,入门前,有人告诉俺,叫张铁可能不吉利,于是咱就改名作张铜了。铜比铁更金贵一些。”张铜憨厚的揉了揉脑袋,对姜倦笑道。
“哦是这样啊。”姜倦点点头,表示赞同。往碧水湖边望了望,道:“我们把口诀收起来吧,大师傅说二师父在那湖边,我们过去找他吧。”
“嗯。”
两个人一边往前走,张铜又开口说道,“这个口诀不会真是养生用的吧,你看大师傅说的炼身啊,健体啊,也没多大用啊,一点武功的味道都木有。大师傅那么大岁数了,练练倒可以,我们小孩练这个有什么用呢?”
“嘘!莫多言,管它呢,至少练了不是可以防灾治病吗。在谷中有吃有喝,有习武的机会,听说为门派干活,还可能有钱可拿。这就足够了,想那么多干嘛!因缘际会,人生就要随遇而安。”姜倦压着声音说道。
张铜点了点头,感觉姜倦说的好有道理。但他却不知,姜倦这话更多是说给此山谷听的,隔墙尚且有耳,何况他们仍置身于山谷之中,焉知山上祖屋里的那位,就没有在他们下山后,把握他们一言一行的手段?
夕阳落下,晚霞升起,碧水湖在斜照下,隐隐泛出金波。
秋虫啁啾,大雁在远处飞过,翠云峰、碧水湖宛如镶嵌在画中的山水,谷中一片静谧。
直到此时,姜倦才有暇,欣赏一下药王谷的美景,心中自是徜徉洒脱,一时烦恼俗世尽忘。
直到行到碧水湖旁一棵大树边,才将心神收了回来。
微风吹动着大树上的柳枝,拨落下些许黄色的柳叶,吹散到湖面,也吹落到湖边一位渔者的斗笠上。
“你们两个来啦?”
青衣渔人未回头,沉静温和的声音却在湖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