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水下（三）
“夫人，乖女儿们~”他看着一行四人站起身来，张开双手，发自内心的笑道。
作为贵族，波特边境伯自认为自己与多数贵族抚养子女的方式不同。
他不像其他贵族甚至富商，身边总会有几房夫人，无数小妾。从他二十岁与母族订婚到如今，他只有特罗丽丝这一位夫人。并且从没有因为她没有为波特家产下男丁而怨怼责怪，反倒对两个女儿无比疼爱。
光是扩建城堡就有三次，在后院连接着硕大的庄园。庄园内是各处移植过来的可以在南部边境生长的珍奇植物。沿着庄园修建了两三个人工湖，几乎占据了乔顿区五分之一的地段。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女儿们体验像年少时的他和兄弟姐妹一起，因为家族原因逗留利诺丹藩郡和帝国皇都那几年憋屈的日子。
他可以为了想要学习剑术的大女儿让奥利文担任教官和戍卫长，哪怕很多附属贵族都觉得小姐应该端庄淑女，怎么能像骑士战士一样成天舞刀弄剑。但他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甚至还让洛薇雅去圣水龙王教堂与选拔的战士超凡者进行切磋学习。那时的她仅仅十二岁不到。在她融合魔晶石后，她始终没有选择自己的职业，而是潜心磨练剑术。无职业者想要战胜选择职业了的超凡者简直是难上加难，而她在十四岁那年仅凭剑术就战胜了战士职业二阶的“角斗士”。
他也可以让洛兰特这位学者陪同对历史和超凡者能力充满好奇的二女儿从十岁不到就翻遍城堡内的藏书，只有在书籍和学习中才会少见的露出笑颜的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少于与他人交流。波特边境伯也没有像其他家长一样遏制孩子的所做所想，在她每一年的生日，都会将各处搜集到的古籍作为礼物送给洛蒂雅。只是可惜的是，洛蒂雅对魔晶石的共鸣度却无法支持她走上超凡者这条道路。边境伯为此甚至也想了许多办法，甚至想寻求可怕的女巫学派的帮助。洛蒂雅却不希望让他操心，在去卢恩王国读书前的晚宴上，她很认真的说：“哪怕我不成为超凡者，我也可以选择成为最伟大的学者。”
波特边境伯只有在想起母亲，面对女儿她们时，才算是真的感觉自己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至于夫人，无非爱与不爱，他们的二人的结合，完全是出于家族之间的联姻。
当年波特边境伯的母亲斯纳菲洛伊利斯维尔里斯与卡罗特波特的结合，使两大家族都能守望相助。皇室将波特家族的领地分配到南部边境，远离帝国西北的利诺丹藩郡其实也是为了平衡贵族之间的力量。若是让两大家族相互依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麻烦。
斯纳菲牺牲自己前往了深渊边界，卡罗特晚年一生伤病，虽有儿女无数，但真正继任爵位的只有摩尔波特一人。其他人要么被帝国各处机关吸纳，要么作为旁族慢慢落魄。
而在家族中再选取一位女子与波特边境伯联姻，也能够使断裂的纽带重新连接起来。所以在波特边境伯十六岁时，就已经与当时利斯维尔家族卡奇氏族的嫡长女特罗丽丝订婚。
若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也没什么，但偏偏是作为卜命师职业。这是与星术师相似的职业，通过能力在一定程度上窥测命运的变幻。
可是边境伯在背后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能公之于众，他不可能对一位能够探查命运的超凡者，母族的女子完全放下防备。最要命的是，记忆中的特罗丽丝是那种不按规矩，洒脱外向的性子。与年少时候的摩尔波特的性格实在是不相符。
但即便如此，波特边境伯也给予了作为妻子最大程度上的尊重。无论是要做什么，他无不答应。孩子刚刚出生的那段时间，他延缓了对炎龙魔晶石的研究，暂时放下了迫切成为超凡者的想法，承担起丈夫的责任。每天在处理政务后仅存的时间，都会亲自去照顾生产后身体虚弱的夫人和襁褓中的女儿。
她们离开南部边境后的这近五年时间，波特边境伯每天都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压缩体内爆裂的元素能量。只要能坚持的久一点，各方面寻找古籍，知识，终究可以解决掉血脉术士晋升需要大量充满能量的血液这一问题。起码在自己家人面前，不需要那样的做作，毫无真实感。
现在他虽然做到了这一点，可却不敢在这个多事之秋告诉她们真相，他的心里无疑是矛盾的。
“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洛薇雅和洛蒂雅几乎同时见礼，而经过几年的求学磨砺，两位小姐明显有了不少的改变。
“呵呵呵，几年不见，你们都跟父亲差不多高了。”
“让我看看，嗯~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波特边境伯看看亭亭玉立满是书卷之气的洛蒂雅，又看看锋芒隐藏，明显比几年前要更强大的洛薇雅，眼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老爷。”特罗丽丝依旧平静的开口。
“夫人。。。看起来很是疲惫，这些年陪着她们，辛苦了。”波特边境伯一时有些诧异，不要说刚认识的特罗丽丝，就算是几年前的她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情绪似乎都隐藏了起来，只流露出丝丝的疲惫和伤感。即便是回到家里，也没有丝毫的放松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几年不见，特罗丽丝也不至于这么的正经。要知道原先这位利斯维尔家族的大小姐和他好多年都合不来。
“什么情况，这是在试探我？”波特边境伯心中暗道，
“虽说职业选择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人，即便是我也被血脉术士影响了原本内向少言的性格。”
“但这变得也太多了，库索丝主都没告诉我。”
管家洛兰特见几人大眼瞪小眼，不禁轻咳了一声，说道：
“边境伯大人，夫人和小姐旅途奔波，还是坐下边吃边聊吧。”
见洛兰特解围，波特边境伯微微一笑道：
“舅舅说的是，都别站着，先吃饭吧。”
众人见状，纷纷落座。特罗丽丝见洛兰特依旧站在一边，斟酌着开口道：
“族叔一起吧，家宴而已，何必见外。”
“顺便陪一陪两位甥孙女。”
身为学者的洛兰特看得出来，边境伯夫人心性变了很多。话里话外看似只是在寻常的表达，但据他对微表情和动作的观察，多半是因为家族中的职业导致的。估计这次的禁咒事件她也大致有了预感。
他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即便特罗丽丝知道了此事与边境伯有所关系，最好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些年在他眼中，波特边境伯在乎的也只有自己杳无音讯的姐姐和甥孙女们了。
要是真因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影响家族，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波特边境伯明显知道洛兰特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她们一行人回来前不久才通知在内务厅的他。抚灵仪式和各项抚恤调查的规划基本上也告一段落，洛兰特这才能在短时间做好晚宴的准备工作，得体的出现在城堡中庭前等候。
“来，我们共同举杯。”
“感谢这些年夫人的陪伴，薇雅和蒂雅完成学业，平安返程。”
“欢迎回家！”
圣水龙王教堂地下
那座似乎是如水铸成的水龙王雕像在这时，发出了耀眼的水蓝色光芒。
雅丝特在教堂钟声的敲响中，一步一步的完全走到雕像的正前方。
一股恐怖的力量从跪着的罗勒面前的那个罐子中释放了出来，古朴厚重的罐子仿佛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其中的清水在此刻也如同那雕像一样呈现出水蓝色的光芒。
“无尽海洋中的统治者！”
“风暴与恩泽的给予者！”
“四大龙王中的慈爱化身！”
“伟大的圣水龙王！”
“我，您忠实的信徒雅丝特艾尔法向您祈祷。”
“请求您给予您的赐福者垂怜，将龙神的慈爱洒向人间吧！”
随着雅丝特坚定而沉重的祈祷，水龙王的雕像中的光芒和水罐中的光芒渐渐汇集在祭坛的中央。
周围一圈的水系符文石几乎全部爆裂，原本精纯而混乱无序的水系能量在地下祭坛开始飞速集中到雅丝特的面前。
几乎在刹那之间，那些原本游离的水元素全部融于一点，在雅丝特面前聚合成一片手掌大小的龙鳞。
“这。。。就是水龙鳞。。。”
那深蓝色的龙鳞表面流光缠绕，随着光泽闪烁，似乎有着生命一般在进行着呼吸。它漂浮于空中但却让人有种身在海洋的错觉。
就在龙鳞出现的下一刻，水龙王雕像的光芒中浮现一个虚影。依稀可见是一位男子。
他头戴龙冠，身披蓝红相间的神官长袍，但却看不清面容。低语道：
“雅丝特艾尔法。”
“圣水龙王的神侍之鳞已经认可你的诚心。”
“帝国和信仰，你选择哪一个？”
雅丝特抬起头，眼中的犹豫不知为何瞬间消失。
“我选择信仰。”
“赞美龙王！”
话音刚落，那片深蓝色的龙鳞水蓝色光芒大盛，几乎在一瞬间扎进了雅丝特的心脏。
但雅丝特完全不为所动，似乎受伤的并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短短眨眼间，龙鳞已经完全没入了雅丝特的身体，随着心脏的跳动，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原本身为“水龙王赐福者”的血脉再度纯化。身体中流淌的似乎不再是血液，那无尽奔涌的水元素能量几乎将她另一半不是龙王之血的血液染上淡淡的蓝色。
魔晶石在一瞬间破碎，化为精纯的能量融入她的全身。选择了成为龙使，人类的修炼方式已经不再需要。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额头上凸起出一对蓝色渐变的龙角，脸上，手臂上，腿上都浮现出浅蓝色的龙鳞。当她感受身体的变化，猛然睁开双眼，瞳孔赫然已经变为了龙族般的竖瞳，充斥着根源本性的杀戮之气。
那水龙王雕像前的虚影已经消失，跪在祭坛边上的罗勒也没有了气息。古朴厚重的祭祀水罐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只剩下雅丝特一人漂浮于祭坛之中。
钟声停歇，教堂之中汇集着的信仰之力，大部分以不可见的形式向东而去。而极少一部分，汇集到了教堂地下的雅丝特的身上。
等到一切结束，雅丝特环顾四周，如同安眠的梦境一般宁静。
“老师。”
雅丝特的目光平静如水，看着跪在地上，略微低头的罗勒主教，轻声吟唱道，
“这是龙王们的慈爱。”
“愿您在龙王的国度安眠。”
“那里有信仰者渴求的抚慰灵魂的和风。”
“那里有信仰者渴求的照耀身体的烈火。”
“那里有信仰者渴求的润泽大地的甘霖。”
“那里有信仰者渴求的撕裂邪祟的神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