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立我之墓
阿盼睁开眼,刚想撑地起身,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原是小姨在逃跑时,被那凶手一剑刺入胸口,鲜血喷涌。
空空蹲下,看那胸前的一大片血迹,便已知为何,急忙将一股神力灌入阿盼体内,伤口慢慢愈合,血迹也消失不见,这才扶她起身。
“成功了!”两无常也为两人高兴,“那我们就先回地府了。”
“好,多谢两位。”
黑白无常不可在太阳下逗留太久,阳光灼热,而他们阴气过重,易感不适,使个幻影之术后便消失了。
阿盼拍了拍衣服,掸去灰尘和枯叶。她伸出手,手上还留有血迹,这双手不算纤细,但却不失力量。又摸了摸脸,久违感受到了温度,脸庞清瘦,不施粉黛。一根淡绿色的丝带将头发轻轻缠绕,编成精致的发辫。足见是位清丽坚韧的女子。
婴孩的她被小姨抱着,未看清小姨的脸庞,再有意识时,已经是上了前往地府的路了,成为鬼魂的小姨一身苍白,毫无生机,可她如果还活着,该是多么有生机,多么坚强的一位女子。
小姨,你放心,我会好好护着你的身体的。阿盼正想着,抬腿就想飘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空空眼疾手快接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还想做鬼,还想飘呢。来,我教你,抬起一只脚,往前伸,踩下去,伸出另一只脚……”
空空摆明了取笑她,阿盼重重地给了他一记白眼,两人却都笑了。
“说回正经的,咱们接下来先做什么?”
阿盼望着一边的婴孩,“我想先把她埋了。”
“好。”
树林郁郁葱葱,立了一座孤孤单单的坟墓。这碑,她却不知该写什么。
这之后,阿盼便要涉入这危机四伏的人间了。她的眼神越过这座坟墓,可前方,连山路都看不清晰,只有连绵不绝的树,足有人一般高的草,将一切都遮挡地严严实实。
既然看不见路,那就自己踏出一条路来。
“走吧。”阿盼拾起脚边的一根木棍,两人便往山下走去。
空空走在前面开着山路,实为不解,又嘟囔着,“我实在是不明白,咱们直接飞出去不就好了,这边开路边走,得走多久啊。”
阿盼在后面跟着,边走边看着手中的肉魂钉画纸,空空这小孩子心性,这一路上不知得哄多少回,“不是说了嘛,不要消耗神力,咱们还没恢复好。而且,你这多走走,看看山,看看树,对你那空虚之境该怎么用不是更有灵感嘛!”
又是这套说辞,空空也不再回她,气鼓鼓地继续开路。
在一条溪流的指引下,他们终于是下了山。
熙熙攘攘的街道,络绎不绝的人群,鳞次栉比的木屋一一铺开在两人眼前。
“哇~这就是人间。”空空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扫下山的疲惫。
他虽在地府逗留数日,见那鬼集市热闹,也去了多次,却远不及人间这般繁华、有趣,毕竟能烧给地府鬼魂的祭品都非常有限。
“这扇子倒与我十分相配,阿盼,你说呢?”空空逛到一个摊子,拿起小摊上的扇子,学着路人,扇动着。
忽然一阵风传来,阿盼还以为空空使了法力,忙叫他停下来,还未等他将扇子收起还给摊主。头顶云层中,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摊主抬头望着天,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唉,又来了,每日都打雷,可就是不见下雨,这生意都做不成了。”边说着,边将摊上的扇子摆放整齐,眼中尽是无奈。
“这把扇子我要了。”
空空本性自是极为善良,见不得摊主这般无奈和失落。他正从怀里掏着钱,才想起,他只有冥币,还是阎王爷见他常去鬼集市让鬼方给他的。
哎,临走怎么忘了让阎王给我们些人间的钱呢!
“嘿嘿,我不要了。”空空又轻手轻脚地将扇子放了回去,眼神闪避不敢看向摊主,只听见阿盼在一边捂嘴忍住笑。他又假装整理衣服,佯装镇定,慌忙择了方向快步溜了。
他是没看见摊主眼中那一丝怒气。
回头见看不到摊主了,空空才松了口气,“依我看啊,咱们当务之急是去弄些银子来,我是没事,不过你这凡人之躯,还是要吃饭睡觉的。”
“好,弄些银子,给你买扇子。”阿盼回得十分轻松,有把握。
空空拦住她,“你莫非是有办法了?”
阿盼挑眉一笑,“走,去见见我那第十世的母亲。”
“在哪呢?在哪呢?”
“就在前面。”
空空把玩扇子之际,有一女子路过他们,空空自是没有注意,但阿盼看得真切。
阿盼拎着空空的衣领,将他转了个圈,提溜着往前面走去。
一间茶楼,名为一茗轩。
店小二领着两人上了茶楼二楼。
东边一角,一张圆桌,一女子正坐着,端起茶杯,却久久不入口,思绪似乎飞得很远,神情有些恍惚。一边,站着一丫鬟。
“姑娘爱喝茶?”阿盼径直走向女子,拉出一张椅子,正要坐下。
未等女子开口,丫鬟已欲赶他们走,“没见此处有人嘛,请另寻他处吧。”
阿盼也不理她,坐了下来,盯着女子手中的茶杯,“人间似乎有这么一说,茶代表坚贞不渝的爱情。”
女子震惊,茶杯慢慢放下,仔细打量着阿盼,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却不论在脑中如何搜寻,都没有清晰的记忆。
她,已然不记得她的妹妹,也就是阿盼的小姨了。
“有些人,你护不住,那她就不在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女子瞬间红了眼眶。那日,她生下一名女婴,只因女婴的生父身份卑微,这女子的父亲便说什么都不愿留下孩子,她争过,也抢过,可最后,孩子还是不见了。而她,被父亲许配给了一名富商,她与富商从未见过,却要与之度过一生。之后,她从未笑过,每日以泪洗面,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阿盼见女子伤心,也心生不忍,她也明白,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成的,“孩子……”
女子突然抬起头,眼泪衬得眼睛极为明亮,“孩子,我的孩子,你见过我的孩子吗?”她握紧阿盼的双手,期待着什么。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孩子已入轮回,过得很好,她让你不要过于牵挂。”
阿盼与她,只有极为短暂的缘分,用母女形容她们的关系可能都略显隆重,可阿盼,终究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听闻这段话,女子心头似乎有一石头终于放下,她要的,是一个答案,虽然这答案此刻沉重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压得她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至少,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座山,那座坟,阿盼也告诉了她。
女子转身便要走,突又停下,擦干了眼泪,命丫鬟拿出一包银子,递给阿盼。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