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个母亲的复仇与重生

    夜深人静，外头的路灯灯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但这丝毫不影响丈夫的睡眠，他仿佛还做着什么美梦，睡容满足而平静。

    郑依怎么睡得着，女儿毫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仿佛听到女儿在无声控诉，一遍遍地哭喊着：“妈妈，我头好痛啊。我好晕啊。妈妈救救我，妈妈，妈妈……”

    她痛苦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顶灯的纹路怔怔落下泪来。她压抑住自己落泪引起的急促呼吸，用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把熟睡的丈夫惊醒。

    等到快两点，据说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郑依悄无声息地爬起来，抽出事先藏在床底下的家用锤子，用尽全力捶到丈夫头上。丈夫似乎还在睡梦中被剧痛惊醒，开始神智不清地挣扎，她一点不敢松懈，手上的动作一点停滞和迟疑都没有，继续一下一下地捶着，直到丈夫整个脑袋面目全非、血流不止。

    她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快意，最后已经分不清是了结了自己多年的痛苦而快意，还是为女儿复了仇而快意。

    渐渐地，她眼泪再次落下来，整个人脱了力。她慢慢地把手伸到丈夫鼻子下面，终于，没有了呼吸。

    这些年的爱恨情仇终结在这一刻，她给了囡囡、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这世界上已经不再有她可以牵挂的人，她也为自己选择了最好的结局。

    火势逐渐蔓延，郑依无动于衷，只是走进女儿生前的小房间，慢慢抚过她的小书包、课本、练习册、笔筒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最后躺在了她的小床上，她个子高，躺在女儿的床上略显局促，但她很满足，觉得好像宝贝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就仿佛小时候安静地躺在她怀里，睁着亮亮的大眼睛望着她，边喊她妈妈边咯咯笑，无忧无虑地没有任何烦恼。

    郑依逐渐在浓烟中喘不过气来，最终失去意识。

    她很清楚自己会迎来死亡，或许她会下地狱，可能是最深最深的地狱，受硫磺烈火炙烤，杀夫纵火，不是一个传统规训下的女人应该做的事情。她默默遵守着从小被教导的好女孩准则三十余载，没想到换来这般结局，真是可叹可笑。

    然而，郑依没有想到自己能再次恢复意识。

    难道我没死？是谁救了我吗？她尝试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布置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不是家里，不是医院，这是在哪里？

    等到她看到墙壁上斑斑驳驳即将脱落的石灰和贴了满墙的奖状后，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好像是她还没有找到亲生父母时的乡下老家。果然，耳边传来养母的嚷嚷声。

    “阿三、阿小，还不起床，不去田里帮忙？供你们读书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供出一群懒汉。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大人。学校里不知道教了些什么东西。”

    回忆纷纷涌来，养母当时出于同情收养了她，她是家里最小的，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行三，和她同年。

    姐姐听到养母的叫嚷声，嘀嘀咕咕抱怨了一句：“哎呀，烦死了，杀了我吧。累死了，起不来。”说着把被子拉起来蒙在脸上，又继续睡着。

    她彻底想起来了，她似乎回到了过去，这个时候应该是她刚刚初三毕业，中考刚刚结束。她成绩不错，应该能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但是养母似乎并不乐意。毕竟一家人靠务农为生，收入不高；两个哥哥又马上一前一后要娶老婆，哪有余钱供养女念书呢。收养她给口饭吃是一回事，又不是古代，不至于多双筷子家里就揭不开锅，但是继续念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养母看来，女孩子读完初中，最好就是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收点彩礼补贴兄弟。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农忙，晚稻开始播种，就应该勤快点清早去田里帮忙，而不是窝在床上不起来。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养母一天三遍话里话外地敲打，她早就认命，打算看到中考成绩给自己的求学生涯画上一个句号就跟村里人出去打工。只是没想到会碰到亲生父母上门寻亲，命运从此改变。可惜她懦弱老实的性格让她失去了一次又一次机会，这一回，她不会这么蠢了。如果注定人善被人欺，那她就做恶人，做天底下最不讨喜的那个人。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她在心底默默发誓。然后一把掀开了被子，起床，从现在开始，她的人生要被彻底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