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赴宴
马车突然停下,产生的微风将纱帘掀起一角,初夏微燥的空气飘进车厢。
应堪道:“到了。”
三人下车。
眼前是一座华美至极的府邸,外墙极长,陈半鲤一眼望不见头;高耸的围墙把里面的奢华遮掩住,但哪怕单从大门的形制都能看出门后是何等的富丽堂皇。高墙上黑色的深檐向外探出,在地面上投射出了深沉浓重的阴影。
门前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人,衣着华丽,白发一丝不苟地紧紧束起。见着应堪等人,他苍老的脸上露出微笑,迎了上来。
“这位是上官家的大管家,金管家。”应堪给陈半鲤介绍道。“应该是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才在门前等着的。”
金管家微笑道:“应少爷大驾光临,当然得好好候着了。这位是?”他看向陈半鲤。
一般这种聚会是一个固定的圈子里的人才能参加的,很久都没有新面孔,也难怪他略带好奇地问这一句。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出,应堪和这位金管家关系还不错。
“啊,这位啊,就是那两个月前名震京都的少年俊杰,比武击败施家大少爷的陈半鲤。”
“原来是陈少爷。”
金管家明显也听说了他的事迹,看着陈半鲤的眼神多了一丝奇特。
陈半鲤注意到了,心里泛起了嘀咕。
就是场比武,怎么感觉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我了?
这就是他和京都人最大的不同。他自小在清塘镇长大,把他带大的白数身份神秘,但毫无疑问是人族的大人物,他从小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眼界自然也是极高。这就导致他虽然来自小镇,骨子里其实和这些世家子弟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有一种贵气。
只不过京都子弟的贵气是光华灼灼的美玉,他还只是块青石包裹的璞玉,还需要时间和经历的打磨。但那种贵气已经在一些方面影响着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了。
因为他那位透题的师傅,再加上他前段时间的闭门造车,他和京都学院的所有人都存在着一种割裂感。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根本不知道能进京都学院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更不知道所谓人族年轻一辈的翘楚的含金量。
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哪怕是施一白都会觉得这人很欠揍。更多的人也许会生出深深的叹息。
怎么人和人的命就这么不一样呢?
走过门后深长的走廊,跟随着那位金管家拐过不知道多少个弯,看着沿途的雕梁画栋,陈半鲤觉得生活在这里面肯定很安全,真有刺客的话估计头能给他绕晕。
走了约莫十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一股淡淡的清香混在夏风里飘了过来,闻着这股香气,感受着湿润清新的空气,陈半鲤感觉胸口通畅了不少。
眼前是一片荷花池,已经有几朵荷花在满池深绿里舒展开了身形,粉红色的花瓣优雅的展开,如一位美丽清雅的粉衣少女。偶有微风吹过,荷叶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滑落,溅起几不可见的涟漪。
荷花池旁是一间厅房。陈半鲤觉得用大厅形容或许更好,后来才知道这叫花厅。花厅三面都是极名贵的木材围起,只剩荷花池那一面大敞着,顶上垂下竹帘,却没有挡住风景,反而更为坐在花厅里看风景的人增添了一抹情趣,无处不能看出设计之精巧,待到陈半鲤坐在里面的位子上后,感受着带着花香的微风吹拂在脸上,心里有了比在马车上还要强烈的感慨。
有钱真好啊。
花厅里是一个大圆桌,此时已经有了不少人。坐在主位的是一名面容英俊的少年,身材修长,面如冠玉。见到施一白三人走来,他急忙站起身来迎接。应堪等人与他见过礼后,他微笑着对应堪说。
“应兄,这位是?”
“这位就是那陈半鲤。”
陈半鲤看了他一眼,却有点疑惑地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奇怪。他也没多想,微笑着和这位二少爷见礼。先前应堪已经介绍过了,这位二少爷名上官闵。
“原来是陈兄啊。陈兄当日的风姿我们这些人可是仰慕已久了,今日终于赏脸前来,荣幸之至。”
“上官兄抬举了,先前有一些事要处理,不方便出学院罢了。”陈半鲤笑笑,旋即再次疑惑地发现,这位二少爷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奇怪。
奇怪
他在心里想着。
先前应堪跟他讲过,这种宴会在京都以及各大郡的年轻一辈间比较流行,受近百年来盛行的清谈之风影响,形式更偏向玄谈。换句话说,就是一群人坐在桌子边聊天,宴会最重要的食物反而成了附庸。
陈半鲤喜欢吃美食,还在清塘镇的时候他不知道多少次因为偷吃白小洛的糕点挨揍了,因此他对这种清谈宴会有点先入为主的不以为然。
一群人坐一块不吃东西只聊天,他怎么看怎么感觉奇怪。
三人入席,以施一白的身份以及应堪和上官闵的关系,几人就坐在上座旁边。坐下后的陈半鲤看着面前的象牙箸,绘着异域风情图案的瓷盘,感受着身下坐垫的柔软,再加上周围一群人的眼光,感觉有点不自在,不易察觉地扭了扭。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人差不多来齐了。陈半鲤此时正和施一白低声辩论着荷花酥是春风楼还是迎香居的好吃,突然竹帘微动,一股香风飘了进来。
他抬头望去,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那是一位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少女,与厅外荷花同色的打扮却将荷花比了下去。眉眼精致如画,脸颊带着一抹不健康的苍白,更衬得她楚楚动人,大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感。
让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这位少女在环视一圈后,如水的眼波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有点过长了。
可能因为自己是生面孔吧。
他想道。
上官闵已经微笑着招呼她过来,对陈半鲤说:“这是舍妹,单名蓁字。舍妹仰慕陈兄已久了,今日总算得见陈兄,也算是心愿实现了。”
那位上官蓁姑娘先前就已经猜到了陈半鲤的身份,此时听着兄长介绍,又近距离的看着陈半鲤清秀的脸庞,苍白的脸颊骤然涌上一股晕红,更是显得娇弱动人。她看了陈半鲤一眼,然后迅速移开目光,
陈半鲤大感意外,自己从未露过脸,只是一场比武就让自己收获了这么一个仰慕者?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感受到了京都学院为自己带来的一些好处。
但他的这种惊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点欠揍。
正如施一白之前想过的一样。
陈半鲤这个人,有的时候确实很是让人无语,或者恼火。
陈半鲤没有让这种惊奇流露在脸上,微笑道:“姑娘太抬举我了。我不过只是赢了一场比武而已,算不得什么。”
言语上很谦虚。
旁边的应堪看了他一眼,扭头对施一白说。
“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表情很贱?”
“有。”
施一白比他想的要多一点。他看着陈半鲤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他青城剑宗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不曾回去过。施一白是从师傅那里听来的。
那位是青城剑宗三百年来天赋最卓绝之人,奈何生性洒脱不爱约束,常年不见青城,宗主之位才落到了他的师傅头上。
师傅跟他说起这个人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师傅还跟他说,在外遇着那位,要以宗主之礼待之。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施一白很惊讶。他问师傅,那我如何才能认出他来呢?
师傅很高深地说,等你遇着他自然就知道了。
那位生性不羁,世间事皆不系于心,这可以说是脱俗,也可以说一种对于世界的很冷漠的态度。
施一白在那次比武后,曾经猜想过陈半鲤可能和那位有关。无论是陈半鲤的性情还是他习得的那些青城剑宗秘传,都让施一白加深了这种猜想的力度。
那位是宗主的亲弟弟,单字一个数字。
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