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道院如大学

    玉虚子当然鸿飞冥冥无消息。凌虚道长人前主动带玄道走，做出一番好像要倾力培养一般，实际上却是把楚玄道往经堂里一扔，喊了经堂的仆役前来安排玄道入院事宜后，径自飘然离去。甚至连多说句的面子话都没有，除了留下一句“我看好你哟”。

    玄道眨眨眼睛，这是被无视了？拜托，好歹我也是直接认定的正式弟子呀，就这个待遇？还我看好你哟，你算老几，用得着你来看好我吗？看好我的是玉虚子不是你凌虚。没诚意。

    看来明道院里新人待遇不如狗呀。也是，明道院家大业大，玄黄宫天下牛耳，管你先天后天，一旦入得门来，当然就是最底层的存在呀。明道院里虚字辈的家伙们还真个个目空一切，眼里只有自我，随便表个态都是恩赐，时时高唱冷酷到底。玉虚子当时不也这样？只被玄道小小拿捏了一下便翻脸另做了一个模样。小样，且看你高冷看你装，等小爷拿着你痛处时候再看你变色，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爽呢？

    对待弟子态度上，玉虚子固然当了甩手掌柜，凌虚也一个德行，想必是有样学样。也难怪人情寡淡徒弟苏老道会反噬师傅玉虚子了。就这等做派，不噬你噬谁？凌虚不知道有没有个人收的徒弟，如果有，再用这副面孔去对待，啧啧，且看后头。

    楚玄道的心中已经给凌虚打上了玉虚子第二的标签。当然，玄道也不排除玉虚子已经跟道院里某些人联系上的可能。或许不起眼的某人就是玉虚子的眼睛。玉虚子虽然不在，自己也不能跳的欢，而且自己也并没有能跳出其手掌心的把握。实力不足拿什么拯救你呢？此等情状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方才稳妥。跳的越欢，日后拉起清单来就会越惨。人心险恶，不可不查。

    那杂役是经堂的老人，胡子都白了，做事极为上心，带着楚玄道跑前跑后办理各手续的时候，还不忘一一详细分说，介绍相关注意事项。这才是做事待人的好态度嘛。也是从老杂役那里，楚玄道才知，新人无论选择去哪一房，要求其实都一样。除了每日点卯按时参加院里组织的大课外，就都在所在房当值。道院里每天都开大课，课程内容是循环开，面向全体见习生，一开就是半天。所以新人们基本上都是半天上课半天当值。一个月只有一天休息，休息日可以自由活动，院方并不加干涉。除了休息日外，大课要点卯，当值也要点卯。每天两次的点卯考察的是新人们的日常表现。当然一个循环过后便可以选择小课，依然点卯。一个循环内大课没上好的也可以继续跟读，反正总得以拿到相关绩点为要。

    玄道当值地点当然是经堂。新人当值时视其表现有绩点累加。上大课由于大课是公开课的缘故，虽必修，但第一循环过后便无绩点累加。反而若是不过有绩点扣减——不参加大课会扣除绩点，大课考核不合格依然会扣除绩点。

    绩点在玄黄宫可谓身份象征，一切待遇唯凭绩点领取。譬如新人入门，皆有初始绩点。内门弟子初始绩点一千。当值的绩点以双月累计，满双月后以绩点多寡为序，合格者十二房中流转当值，不足者继续原地当值，直到满足流转条件。以满两月顺利调整值房的理论周期论，须两年时间才完成流转，摘掉见习身份。

    绩点不用扣完，扣到一半，五百绩点便降为外门弟子。外门弟子若是绩点低于二百，自动降为仆役，开除正式弟子身份。

    正式弟子在明道院里可免费学习生活，享受明道院的相关待遇。仆役则须交费才能享受待遇，至于大课堂里学习，当然也需要特别的费用——仆役当然也有绩点，仆役的绩点就是大课的入门券。也就是说，在玄黄宫里做仆役是需要缴费才能取得仆役资格。而仆役劳作得到的绩点是课堂学道的敲门砖。这等压榨新人激励新人的规则延续一代又一代，看上去有点熟悉。

    岂不是有点像前世的大学？不过大学可比这个还彻底，几乎没有免费的说法呢。倒是也有送钱的，只送出的钱，一般人可拿不到。拿得到的起码也得出身外邦呢。而且外邦人拿着这钱不但花天酒地还带着家人一起花天酒地呢。又能哪里说理去？

    新人在摘掉见习帽子后才算是玄黄宫里自己人，正式享受道院的独门修道资源，开始正经的修道生涯。见习期学的，那都是全紫薇帝国范围内统一的公开课程，虽然这公开课程有门槛，但天下道院使用的都是这一套由帝国道院总部开发的公开教材。

    明道院的组织颇为严格，掌院同时也是明道院的观主，院内设掌礼堂负责迎来送往，堂主也称管事，就是先前敲钟的伊利容了，功能等同于办公室加宣传室；设掌经堂负责院中的典籍，道士修炼，管事就是凌虚道长，功能是教务和图书馆的综合体。设掌武堂，讲武之外还有保卫之责，管事倒是个年轻道士，面容清瘦，眼中精光四射，分外摄人，叫什么燕双飞，号称鬼见愁。还有一个总务管事，统管涵盖食宿的其余杂事。那是个肥硕的大胖子，脸上的肥肉一嘟噜一嘟噜的，行动起来似乎也非常的吃力，笑意满面，倒似一个笑面老虎，道号出尘子。至于明道十二房，大可以理解成年级不同的教学部，主体自是学员。十二房的道业教学归于掌经堂，术技归于掌武堂，其余杂事则归于总务部。

    结合前世的大学来理解，楚玄道门清。那些仆役，想必就是勤工俭学的同学们了。正式弟子么，高材生，有点儿不入流的小特权，越高才，特权越大。高才到出类拔萃，嗯，那你就是精英，学校的门面。古今中外，今世异世，莫不如是。

    不过还是异世的道院学生待遇好，至少楚玄道，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正式弟子的特权魅力，他的居所是一座单门独户的别墅样建筑。这样的建筑共有十二座。两年见习期，一共十二级学生，每一级学生的头名，都住在这样的别墅里。所承受的代价，则是在第一年里每两个月就要接受同期生的挑战。第二年开始每两个月要接受全体见习生的挑战。经受住挑战继续享受，经受不住请你搬走。

    处处存在竞争，时时接受挑战，逼着这些精英的苗子不断进步，不进则退，退则落伍，落伍便淘汰。这样的体系，在另一个世界里，叫做内卷。

    有内卷自然就有躺平。大学里躺平的多了去了，舒舒服服的读几年大学，毕业时候找不到工作，是为躺平的代价。

    当然也有躺平了工作还能送上门来的，但那些人家的背景……嗯，不管怎么看，楚玄道没有躺平的理由。不只是因为玉虚子的缘故，还因为躺平的话，就凭着他是楚家村大户人家出来的吗？吓，这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羔子就是在父亲的面前也没有相应的地位呢。若不是闹了个不可开交天翻地覆，信不信楚玄道现在极有可能因为该死的苏老道而接受不可知的惩罚呢？

    玄黄宫里果然到处都是坑，明道院作为玄黄宫里的一份子，岂可无坑？以后若再不加辨别的轻信，坑死了，活该。

    楚玄道的碎碎念中，开始了明道院里的学习生活。发现除了竞争激烈外，和大学生活几乎没什么两样，都是放养式，条件就在那里，资料也就在那里，学不学，怎么学，都在你。大课堂上的道长跟大学里的老师也没什么两样，照本宣科之外几无创意，且下课就走，绝不停留。问个问题跟欠了八百块钱似的一脸的不耐烦，最多也就回一经堂里什么没有，不会自己查资料去吗？

    近水楼台先得月，玄道也算是如鱼得水，快乐学习，孤独的道院生活没耽误他开心。只是闲暇里走遍了明道院的角角落落，全无玉虚子消息。通灵符也早已失灵，根本联系不到他。掌院在明道院里有专门的房间，掌院室，倒是天天开着，里面偶尔有人，也是掌经堂凌虚和掌武堂燕双飞轮流当值，处理些院务，等闲不见新人。

    楚玄道勤练太真经不辍之余，借着打理掌经堂之便，倒是扒拉出不少感兴趣的东西，可惜全是技击之术，或者是修道入门篇教教打坐呼吸等等。书名起得一个比一个唬人，干货却半点儿也没有。无非是纯粹的形而上理论，真正的道术那是半点儿也没有。他管辖范围内与道相关的，更多的是紫薇帝国官方面向天下苍生发行的理论书籍。诸如什么修道哲学原理呀，紫薇大帝思想呀，建设有紫薇特色的修道理论呀，如汗牛充栋，占了掌经堂最显眼的好大一片地方。真讲道法的资料在经堂高层书库，是见习生们去不到只有正式道士才能去的地方。

    而且这些理论书都是必修课程，绩点尤其高，高到如果不修几乎等于挂科的地位。不只明道院，不只玄黄宫，天下道院莫不如此。新人们叫苦连天，个个好似怨声载道，抱怨不休，背地里哪个不拼了命似的往前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各样的小组玩命似的往里钻，毕竟每个小组的背后都有一个正式的道士，总跟各种各样的考试或考查课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每一个正式的道士都掌握有一定的道法道术资源，法术从来不轻传，传则必先合眼缘。不好好搞关系，谁家会主动选择你？拼死拼活进来为的啥，还不是那点儿道法吗？各大道院为啥那么兴腾，还得是垄断了道法。道法是分水岭，是紫薇社会的一个断层。岭上岭下风光异，从来人间大不同。

    这样一来，几乎独来独往又不参加各类组织的玄道就又成了一个异类。对此早就沉浸在经堂基础书籍海洋里楚玄道并不知自己背地里冠被以书呆子美名。毕竟经堂藏书种类繁多，正是他增长见识的好机会。至于法术资源，他需要努力吗？玄黄双鱼戒里面什么没有啊，精华早就在他手上了。玉虚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楚玄道点翻了一遍玉虚子的留存，不只是道法道术俱为精华，便连修道的资源那也是一介掌院的留存呢，岂是才起步的新人所能接触到的？所以他不冒火不冒烟，不疾不徐按步当车，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急，毕竟归根结底都是我的，我发什么急？趁此良机从底层做起还能更好的把控方方面面呢。

    这样物外悠然的心态，让他使他脱离了群狗抢食的层次，是为最高级的躺平，又是最高明的垄断。不是我不抢，而是早就都是我碗里的了，我不屑于抢。要抢，抢的也是碗外的。好些个自觉不服的同期，见之莫不大喜，尤其是几个年长的，还时不时夸赞几句玄道不愧为他们这一级的头名，堪为所有人楷模。其实他们巴不得玄道就这样下去，沉迷其中，最好书呆子做久了连修炼也怠慢了，修炼从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进我进都有先后，何况你退我进？这样看来不消久等，两个月后第一次挑战开启时，就有可能一举成功，取代楚玄道的地位呢。

    玄道却半点儿担心也没有。无非是是一遍大学生活嘛，老熟悉了，包括刷题在内，早都经历过了一次，明道院里再来一遭属于温故知新，全无难度。人一旦沉静下来，时间便过得非常快。不觉两月过去，玄道美其名曰内卷的时刻已到。

    挑战么，挑就是。人生已多风雨，挑战又有何惧。道院弄出来这种体系又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几百年了，几百年的传承下来仍然有生命力，说明这就是个好玩意么。

    不过玄道明显多心了，明明早就觉察到了这一级新生中的暗流汹涌，眼看日头过午，竟然还没有人来挑战。倒是边上其他级的头名遭遇了几场挑战，就在玄道的眼前，噼噼啪啪一通菜鸡互啄后，有的欢喜有的悲伤。

    水平一般菜鸡互啄，见习弟子们水平一般难有起色，不只是因为明道院弟子基础差，还因为这种教学的体制设计上就对新人不友好吧？也是，体制友好了谁还努力往上爬呀？为什么西欧的高福利社会时不时就会被拉出来批判一通？对国民太好，工作还不如躺家里挣得多，谁个愿意出来打拼？不批你批谁？新人本来基础差，再加上新人能接触到的资源少，菜鸡互啄已经很难得了。

    玄道摇摇头，真是没有一点的竞争力呀。要是再没来挑战的，他都想出去浪一浪，其他各峰里寻一下勉强算得上相熟的几个家伙了。毕竟同为内定的正式弟子，交流起来那才算同平等性上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