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叔可要做我的皇夫？（十六）
一封从江州送来的急报放在了黎湘的案头。
黎湘看了一眼，江州堤岸修筑所用材料确实是以次充好，国库拨的银子大多进了几个地方官的钱袋子。
不仅如此，地方上的修筑和建造工程一般是由当地知州征集民夫，按人头结算工钱。而江州知州为了敛财，并不曾征集民夫，只道凡家中有违反律令者，可献金获得以劳抵罚的资格。
宋辞云以钦差大臣之名，派当地官兵将几人押送入京，听候发落，又派人将几人府邸监视起来。
黎湘觉得江州知州真是个“人才”，有点小聪明全用在敛财上了。
她知道想要官员们完全清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银子这样好的东西放在面前有几个人不心动，对于皇帝们来说，只要不过分，贪墨银子这种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为了钱财弃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早已违背了他们当时立志读书报国、造福一方百姓的初衷。
黎湘在朝堂上狠狠发了一顿脾气，该查抄的查抄，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
有一位官员不知与那江州知州有何交情，却是不顾黎湘脸色出来为江州知州求情，黎湘直接将他一并罚了，一时之间也无人再敢触这个霉头。
黎湘扫了众朝臣一眼，又让吏部和户部共同稽查国库今年的账目，众人一时惶惶不安，纷纷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三位辅政大臣。
然而三位辅政大臣只垂首恭立，并未出声反对。
众人心中想法各异，生怕自己身上出了纰漏丢了官职，只盼着散朝盘算，无人再提起其他事，便很快散了朝。
“陛下今日下的令足够得让一众官员们不安一阵了。”
“朕知道，只是江州知州自个儿撞上了，也怨不得朕顺手杀鸡儆猴了。”
黎湘顿了顿，又道：“朕也没想着能追回多少钱财，只是哪怕刮一层皮有个警醒也是好的。朝廷拨下的银子，经过一层官员就要剥掉一层皮，真正落到实处的还剩多少？”
“他一介地方父母官，万不该为了私利弃百姓于不顾，洛相出身寒门，想来更能理解。”
“是。”洛任良叹了口气，“陛下心系百姓，是天下苍生的福祉，先皇若有知，也该欣慰了。”
黎湘想起记忆中，景帝抱着小小的楚湘批阅奏折，跟她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国家的根基。”
“只是朕未曾出过宫，对民生算不得了解，还得仰仗洛相襄助才是。”
“臣自当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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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湘心里有些不痛快，她便要去找别人的不痛快。
黎湘直奔寿安宫。
“湘儿今日怎么来了？”张太后眼见着有些憔悴，搽着厚重的粉，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了。
“许久未来给母后请安了，今个儿正巧得了空。”黎湘自顾自坐下，便有宫人奉上热茶。
“母后瞧着精神不是太好？”
“无妨，昨儿个做了噩梦，没睡好罢了。”
“如今后宫还需要母后管治，母后可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张太后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开口道：“燕亲王的两位侧妃昨日进府了？”
“是。”黎湘正想着怎么出言刺激张太后呢，她倒是自己先提起了。
黎湘说要给燕亲王纳两房姬妾，倒也真选了两位侧妃，昨儿大好的日子正好入府。
不过她也不愿让好人家的女儿跳进燕亲王府这火坑，挑了许久，选了两个不甚老实的臣子的女儿。
他们与燕亲王本没什么关系，但黎湘强行将他们拉上了燕亲王府这条船，到时跟着燕亲王府一起发落了便是，也省得再一一发落了。
其实黎湘心里本不愿利用女子的婚事来弄权，只是她们踩在父兄的肩膀上，躲在家族的荫蔽下，享尽了荣华，倒也算不得无辜。
张太后勉强笑道：“哀家本也不该置喙陛下的决定，只是无论如何陛下也是晚辈，这样插手长辈后院的事，着实不太好听，何况陛下如今还未成婚。”
张太后想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训诫她，只是她实在不吃这套。
“朕不过是为着皇叔的子嗣和楚氏宗族考虑，又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呢？”
黎湘借着给张太后奉茶的动作，凑到张太后耳边低声道：“就算皇叔将朕取而代之了，母后也不过是他的嫂嫂罢了。”
张太后一顿，接茶盏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黎湘眼疾手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生怕张太后一个没拿稳，那滚烫的茶水便浇在自己手上。
张太后脸色更白了，抖着唇道：“陛下在说什么，哀家听不懂。”
“无妨。”黎湘起身踱出殿门，“朕去看看皇祖母。”
黎湘丝毫不在意让太后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们的野心，她早就暗中将宫中的人清换了一批，如今张太后一个字也别想传出宫去。
黎湘转头去了齐云庵，路过一众庵中养着的尼姑和太妃，去到最里面的厢房。
厢房外候着的宫人赶忙行礼：“拜见陛下，太皇太后娘娘正在诵经，容奴婢为陛下通传。”
过了片刻，那宫人出来，将黎湘引了进去。
入眼是一间一眼便能望到头的屋子，屋里只有些常用的物品，和成摞的经文及木鱼等物，并无其他装饰物，称得上简陋。
太皇太后端坐在中央，闭眼诵着经文，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眉目间带着些慈悲，又夹杂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两者融合在一起却并不违和。
“湘儿来了。”
“今日得了空，来看看皇祖母。”
太皇太后淡淡笑了笑：“难为你们记得哀家这个老婆子，时时来看望。哀家年纪大了，也不爱出来管事，免得惹得后辈烦闷。”
“皇祖母可不老，皇祖母是要活到百岁的，这才到哪儿啊。”
在楚湘的记忆中，对这个皇祖母的印象很淡，因为太皇太后确实很少出齐云庵，但是仅存的一点印象，还是让黎湘对她的态度亲切不少。
太皇太后的笑容真挚了一些，拉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先皇福薄……”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复道：“那日太后与哀家说王太妃有喜，哀家还正高兴先皇还有旁的子嗣留在世上，心里多了些念想，谁知那孩子竟是靠阴私手段得来的。”
太皇太后说着，手中不自觉增了几分力，黎湘不由得轻嘶出声，她方回过神来。
“瞧瞧哀家，与你说这些不好的事做什么。”
“无事，只是闲聊罢了。”
太皇太后将手上的佛珠褪下，戴到了黎湘手腕上：“这是当年护国寺的惠源方丈送给哀家的，哀家如今转赠与你，只愿你一生平安顺遂，我上雍国千秋万代。”
“多谢皇祖母。”
黎湘看了一眼佛珠，既是方丈所赠，必然是开过光的。黎湘虽不信佛，却也不会拂了老人的一番心意。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若有什么想做的事便尽管去做吧，女子掌权虽然不易些，却也并不比男儿差。若是有什么自己做不了的事，只管来找哀家，哀家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助你。”
“是。”黎湘心中有些感动，感动于太皇太后的拳拳爱护之心，更感动于她的开明。
太皇太后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低声道：“哀家这也无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陛下，便不留陛下了。”
黎湘知道她不愿将软弱情绪流露给旁人看见，便应声告退了。
太皇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斌儿，你可曾看见了，如今你的女儿成长得多好……”
黎湘又穿过大殿，看着那些表情麻木的太妃，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人这一生为何要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呢？而那些削尖了脑袋都想挤上这皇位的人，他们真的愿意用一生的自由和安稳，换取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黎湘不懂。
她虽然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是对于皇宫，无端的感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