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叔可要做我的皇夫？（五）
黎湘闻言不禁看向宋辞云，后者却仍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好像对这似乎很重大的、与自己有关的事并无好奇。
黎湘见那小宫女一脸怯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样子，不由放软了声音：“朕在此，你不必惊慌，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便是。”
小宫女这才压下对天子威严的畏惧，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原来是黎湘离席没多久，吏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地回了席，只一味的哭，问什么也不答。
侍郎夫人一下子慌了神，也不顾不上管旁的，拉着女儿跪在太后面前求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娘娘询问起来，付三小姐终于抽抽噎噎地说自己出去透气，在玉兰桥处遇到摄政王，结果被摄政王言语调戏了一番，还欲强行不轨之事，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众人放眼殿中，果然不见摄政王身影，心里已经信了大半，毕竟哪有姑娘家拿自己清白做筏子去构陷别人。
说完，付三小姐便说自己名声没了也不想活了，闹着求太后娘娘赐三尺白绫把自己吊了，闹得太后头疼不已，便派人去寻皇帝和摄政王来。
今日赴宴的官员家眷众多，黎湘实在对不上付三小姐是哪位，不过她倒也不信宋辞云会干这种事。
只是这人实在是过于淡定，全然没有一点事件中心人物的觉悟，黎湘都怀疑山崩于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黎湘忍不住多看了宋辞云一眼，他却挑了眉：“陛下老看臣做什么？”
黎湘摇了摇头，带着几人赶回设宴的宫殿。
皇帝和摄政王一同进殿，原本吵闹的大殿顿时一静，众人神态各异，一时没了言语，只听得呜呜咽咽的啜泣声。
黎湘循声望去，倒是有了些印象。
这位付三小姐，之前说要为太后娘娘献曲祝寿，目光却一直投在宋辞云身上。只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宋辞云宁愿盯着面前的菜也没多看她两眼。
有点意思，黎湘都想当场抓一把瓜子来看戏。
在自己寿宴上发生这样的事，张太后的表情并不是很好，见了宋辞云便要治他的罪。
黎湘出声阻拦：“母后若是光凭一面之词便要治摄政王的罪，倒是对摄政王不太公平，不如听听摄政王如何说再做定夺？”
此话一出，还跪在地上依偎在母亲怀里的付三小姐哭声都顿了顿。
张太后冷哼一声，一副“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表情，看向摄政王。
她本来便想借题发挥，狠狠惩治一下摄政王，打压一下他的气焰。母亲今日同她说，摄政王挡着国公府的道了。
宋辞云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臣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有些醉，便去御花园里透透气。路上确实遇到过付三小姐，付三小姐问臣紫竹林怎么走，臣为她指了路便离开了。”
“臣走到湖心亭，见陛下在此处，便上前问安，随后跟陛下一同回宴上来了。当时张五公子也在，可为臣作证。”
张瑾轩骤然被点名，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全是陛下跟摄政王好像有点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知道了这种皇家秘辛会不会被灭口，诸如此类的乱七八糟想法。
他到底也不敢乱说话，只得回道：“瑾轩在湖心亭遇到陛下，便叙了几句旧，摄政王确实来过。”
不仅来过，还把他给吓走了。
太后瞪了一眼自家外甥，说道：“如此也只能证明摄政王在湖心亭待过，并不能证明摄政王未向付三小姐行不轨之事。”
张瑾轩接收到姑母的眼神，有苦难言。他也不想帮摄政王说话，只是他怎么能想到自己一时起了色心，却撞进了这档子事里。
付三小姐见此，哭得更大声了。
人们一向更同情弱者，摄政王和付三小姐谁更柔弱一目了然，再加上太后那番话确实有道理，众人心里的天平又偏向了付三小姐，指着宋辞云窃窃私语。
宋辞云依然站得笔直，旁人的话落在他耳中，却并未见他神情有何变化。
黎湘看够了戏，也嫌被那付三小姐哭得脑仁疼，便说：“今日赴宴人数颇多，想来内务府也安排了不少宫人在御花园待命，将今日在御花园当值的宫人都叫来问上一问，自然就知道谁说的是假话了。”
黎湘回头看了一眼惊鸿，惊鸿领命离去了。
似乎是没想到黎湘会提这回事，付三小姐一时忘了哭，咬着唇脸色苍白，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好不可怜。
黎湘撑着头把玩着酒杯，这付三小姐倒也算是个标致美人，只可惜皇叔实在无福消受。
不多时，惊鸿带着数十宫人进了殿，齐齐跪在了黎湘桌前。
黎湘也不叫人免礼，只说：“那边哭着的是吏部侍郎家的付三小姐，你们都好好认认，有没有在御花园见过三小姐。”
众宫人齐齐看向付三小姐，或低头凝思，或茫然不安互相对视。
黎湘也不急，还有闲心吃了几口菜。刚刚一直喝酒，菜也没动几箸，还出去走了一圈，确实有些饿了。
这时，一个太监道：“奴才见过这位小姐。奴才今夜在玉露池边当值，当时摄政王殿下在玉兰桥上吹风，付三小姐上桥与摄政王殿下说了几句话，二人便往不同方向离去了。”
“可看清付三小姐往哪边去了？”
“奴才没看错的话，付三小姐去的方向有紫竹林和御兽园。”
众人一阵哗然，目光纷纷看向付三小姐，付三小姐急忙将自己的脸埋进母亲怀里了。
黎湘正要说话，却又另一个宫女出声了：“奴婢在御兽园门口当差，防止贵人们误入御兽园。今夜远远看见付三小姐进了紫竹林。”
“奴婢正奇怪贵人是不是失了方向，却见另一个公子也进了紫竹林。后来奴婢为走错路的贵人带路去了，走之前两位并没有出来过。”
“奴婢刚刚仔细想过了，两位贵人都走得很快，身边也没带人，并不像迷路的样子。”
黎湘乐了，本来还以为只是这个小姑娘自导自演罢了，结果没想到还牵扯出孤男寡女宫中幽会的戏码。
“御兽园和紫竹林离得并不近，你可看清楚了，确定是付三小姐？”
“奴婢确定，就是这身装束。付三小姐那件百花曳地裙的颜色并不常见，奴婢便多看了几眼。”
黎湘这时才注意到付三小姐的穿着，杏黄色的下裙，确实不常见，被宫人多看几眼也是应该的。
黎湘憋着笑让惊鸿带着宫女下去认那个疑似跟付三小姐私会的公子了。
付三小姐这时彻底慌了神，不住磕头求饶：“臣女一时鬼迷心窍算计摄政王殿下，臣女已经知道错了，陛下责罚臣女便是，不要迁怒臣女父母。”
侍郎夫人也反应过来了，一边将女儿往自己怀里抱，一边也不住磕头：“陛下和娘娘要罚就罚臣妇吧，臣妇管教不严，致使玉儿酿成大错，求陛下责罚。”
黎湘冷眼看着她二人母女情深，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太后，只道：“你们要求得原谅的人并不是朕。”
付三小姐抹了一把泪，就着跪着的姿势爬到宋辞云面前，想要抱住宋辞云的腿，宋辞云往后撤了一步。
“陛下若是命臣原谅臣自然遵从，一切都由陛下裁决。”
惊鸿这时也带着那名宫女回来了，回禀道：“陛下，是朱御史家的大公子。”
黎湘有些惊讶，朱苇和付侍郎一向不合，两人的儿女却不知如何搅到了一起。
不过他二人私相授受在前，付三小姐却又在宴席上对着宋辞云献媚。
黎湘已经脑补出一场在太后寿宴上付三小姐对摄政王惊为天人，决定放弃昔日爱人，便与朱大公子约在紫竹林见面道别，却被愤怒的朱大公子非礼一番，于是付三小姐将计就计想以此逼婚摄政王的大戏。
“既然付三小姐与朱大公子郎有情妾有意，朕也不好棒打鸳鸯，便做主为二人赐婚了。”
“只是付三小姐虽然毁了名声，却也咎由自取，便罚禁足一年，好好在家学习规矩吧。付侍郎管教不严，罚俸一年，小惩大诫。”
付三小姐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栽倒在地，而朱大公子看向付三小姐的眼神像淬了毒。
只是二人再不情愿，却也得领旨谢恩。以后两家少不得还有一番热闹。
可怜宋辞云受了这无妄之灾，差点名誉受损，黎湘又赐了些宝物以示安抚。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回到寝殿，黎湘昏昏欲睡，闭着眼任由惊鸿和照影为她拆去头上的钗环。
照影这时却开了口：“这摄政王实在是太过狂妄，当着您的面就敢奚落表少爷，还口出狂言说不怕得罪国公爷，陛下今日帮了他，只怕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黎湘倏地睁开眼，也懒得跟她废话：“掌嘴。”
照影一愣，委屈跪下，一掌接一掌落在自己脸上，整个大殿回荡着啪啪作响的巴掌声。
照影和惊鸿自小跟在公主身边，公主得宠，她们的地位自然也高，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不多时，照影的脸已是红肿一片，她拼命咬着唇，眼泪无声落下。
惊鸿看不下去了，忙跪下为照影求饶：“照影口无遮拦自然该罚，只是求陛下看在照影照顾陛下多年的情分上饶过她一回，奴婢下去会管教她的。”
惊鸿是个好的，话不多也忠诚，何况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早就将照影当做妹妹看待，虽然知道照影该罚，却也心疼得很。
黎湘深深看了照影一眼道：“今日是看在惊鸿的面上饶过你，再有下次，你自行回宫正司领罚。惊鸿，你陪她下去擦药，让青荇进来伺候。”
“是。”二人告退离去，只是照影蓄满泪水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