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声的道别
“张达，张达……”
简朴农家木门外，王向北一边轻喝一边凝视着门板上纵横交错的醒目沟壑，某时，手掌不自觉前伸抚摸起那一道道深邃且忧郁的纹路，突然内心很不是滋味，嘴角立时向下弯起难以言表的疼惜。
“也不知道张奶奶怎样了，希望这次行针后她能再坚持个半年吧。”心中默念，向北手中的黑匣子也拽的紧紧。
可在门外伫足半晌后，王向北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正欲敲响木门时，身后却突然传来苍老的嗓音，“小朋友，不用敲了，这家人前天已经走了。”
“走了？”眉头微皱，向北转过身，望着巷道里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恭敬的问：“老爷爷，您是说他们搬家了吗？”
老大爷望着还不知情的王向北，无奈的摇摇头，皱巴的双唇略显气愤的说：“张桂芳上个星期夜班做工时摔了一跤，结果人刚送到医院就没了。她那个孙子因为拿不出钱来办事，就在前天离家出走了，说什么找远房表哥借钱去，这不，直到现在老太婆的尸体还躺在院区停尸房呢。”
“这小子估计是跑路了。”说着说着，老大爷将目光从向北身上移开，白了一眼那座孤寂的房子，叹息道：“张桂芳还欠我们家三万元钱呢。”
听到老大爷这一番话，王向北只觉头顶响起晴天霹雳，脑瓜子嗡嗡作响的同时，手掌因为用上力，许些尖锐的指甲在光洁的黑匣子表面留下浅浅的指印。
站立良久，眼波翻涌的向北深深吐出一口气，在老大爷那逐渐愤慨的眼光下黯然离开了。
骑行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王向北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脑海中浮现起方才老大爷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哎，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人性吧。
……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辉透过窗户，将简单平房内温馨的气息搅拌得更加浓郁。
客厅内，王建国把即将燃尽的烟头掐灭掉，慈爱的双眸盯着茶几上那本陈旧的记事本，翘起的嘴角愉快张开，“大明呀，这不是爱民的记事本吗，难道他前些日子也在静海市吗，对了，那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点点头，蔡大明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老人家，抿上一口茶水说：“师父，爱民大哥这些日子确实在静海市，但是前两天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在把记事本托付给我后就匆匆离开了。”
“临走时，爱民大哥还再三叮嘱我，记事本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上收藏好，而至于他要做什么，去哪里，却只字未提。”
“噢……他们一行人不是去北方执行任务了吗，爱民这个时候又怎会突然出现在静海市呢？”心中嘀咕，王建国脸上的愉悦渐渐被疑虑所取代，紧接着他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是不是适宜的时间，急忙拨给了王爱民。
“嘟……嘟……”随着手机空灵的嗓音在客厅内响起，持续一段时间后，一道刺耳的尖锐声不适时宜从听筒内冒出，扎得师徒二人慌忙捂住脑袋。
眉头翘起，王建国快速挂断后再一次拨上号，少时，电话似乎于某一刻接通了，然而刚传出沙哑电流声的同时却又被极快掐断。
眼睛瞪的大大，王建国被这番操作气的嘴皮直抖，臭小子搞什么鬼，敢挂我电话。但他并没有就此打住，在沉静片刻后，又将电话拨给了儿媳妇，可是，此时手机里冒出的女声却让静坐的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听着手机里那淡漠的女声，王建国眼中闪出惊讶的神色，忽然间，一种愤愤与不安交织的情绪在他体内迅速蔓延开来。
就在二人因为不解陷入沉默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却是从大门外闪过。听到那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王建国慌忙将茶几上的记事本收藏好，还不忘对身旁的蔡大明轻声道：“徒儿，记住，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向北。”
“嗯。”蔡大明答应的瞬间，王向北一把推开门，拖着失落的躯体缓缓地走了进来，紧握的小手还死命拽着那个泛出许许流光的黑匣子。
见到向北走进来，方才还在陷入深思的师徒二人立马挺直身子，共同从嘴角挤出生硬的笑容。
水汪眼睛望着脸上笑意僵硬的师徒二人，王向北无趣地挠挠后脑勺，蹙着眉说：“爷爷，蔡叔叔，你们今天的笑容怎么怪怪的，有点假呀。”
闻言，师徒二人愣愣的调整下面部轮廓，这次，笑容明显柔顺了很多。
稚嫩的小脸并没有过多在意二人此时忐忑不安的做作，王向北默默转过身，叹息着晃晃脑袋，而后便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
也难怪向北有如此表现，其此刻的心神还停留在张奶奶离世，张达离家出走的沮丧波涛中。
“啪嗒。”房门关上，王向北倚靠在门板上缓缓蹲下身，水花跳跃的瞳孔注视着放在鞋尖前的黑匣子，那抬起的小拳头忽然使劲敲了敲额头，口齿自责道：“妈的，我要是早些天过去就好了。”
卧室门外，蔡大明站起身，伸手指了指那贴着月球海报的门板，说：“师父，向北这小子今天好像有心事呀。”
“或许是快上学的缘故吧，我那时也是这种状态，毕竟要出远门独自学习、生活了。”王建国一边轻声轻语说着，一边抽出刚刚匆忙塞到茶几底下的记事本，接着走出客厅，把它藏到书房内凌乱的书架上。
目光在记事本的脊面上停留片刻后，王建国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个“川”字，爱民和北京他们到底在搞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旁，蔡大明望着满脸愁容的师父，移步上前，他望着那琳琅满目的书籍，安慰道：“师父放心吧，爱民大哥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了，或许此次的任务机密等级很高，来得突然，组织上把控很严厉，所以这才联系不上。”
“希望如此吧。”心里念叨着，王建国拍了拍蔡大明壮实的肩膀，说：“走吧，我来炒几个菜咱们喝上几杯，今天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炊烟袅袅，随着暮色降临，南沙小镇再一次陷入宁静、祥和的怀抱。
简单平房餐厅内，香气飘飘的餐桌上，享受美味的三人虽然各有心事，但用餐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温馨。
小嘴扒拉着米饭，王向北也从师徒二人的闲聊中得知，海事局顾局长已经答应王建国老前辈的提议，给予蔡大明同志的功绩提报方案将留存到他调到东海之后再上报静海市局。
当然了，在听到王建国如此上心的安排后，身材魁梧壮硕的蔡大明再次感动的像个三岁小孩，漆黑的眼眸中星光闪闪。
另外关于那个奇怪的滕壮触手，蔡大明把它带到静海市后，当天就被李专家的老师给接走。在静海市待上一段日子的他便再也没有瞅见，后来只是听那位李专家模糊提到过，她的老师竟然也解释不出，不久，一个神秘生物公司出面带走了它，至此便没有了下文。
晚餐的最后，师徒二人真挚的情感也让王向北失落的心止住了颓势，一切又开始向着美好运转着。
夜深。
晚间的修炼结束后，向北用热水洗去一天的疲惫，小小的身躯酥软地躺倒在柔软床榻上，而那端放在床头的黑匣子，在台灯温暖的光照下，此时，光洁的表面上还不时泛出点点流彩。
某时，王向北侧过身，清澈目光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有一会儿后，鼻孔长长呼出一股气，沉重的眼皮也在此时悄然合拢。
此刻，窗外的洁白月色下，河畔一棵大树阴影里，一双乌黑的眼球正紧紧盯着那被月光轻抚的纱窗，良久后，躲藏在树影下的小小身姿慢慢消失在银光照不到的黑夜里。
“向北大哥，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