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陪伴
俞明熙猜想，或许，违背妖族规矩的后果，可能真的很可怕，所以夜流音才不得不拒绝他。
毕竟，夜流音好像对他从来都没有保留和恶意。
这一夜，俞明熙深陷噩梦。
梦境中，俞平沙突如其来的病故，葬礼上沈濛和俞明林的突然发生变故。
俞家上下到处都是哭声，他听见自己的痛哭。
接着，又是俞明林和方轻颜去世的那个风雨夜。
这一幕幕，一张张无比熟悉的面容，变成一个个冰冷的坟包，围绕在孤独的他周围。
他看不到一个亲人，好像又听见他们在遥远的天际跟他讲话。
“熙儿，我的孩儿，娘放心不下你，这世上就剩你一个，你千万爱惜自身。”
“熙儿，为父无恨了，是也罢，非也罢，只望我儿善自珍重。”
“小熙，大哥和你嫂子会护佑你和你孩儿平安，你可要好好教导我们的爱侄。”
“阿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不必太过伤怀，切自珍重眼前人。”
梦境缠身，一时难醒。
俞明熙满脸泪痕，在梦里大喊。
“不要，你们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
可是梦境里，他一个人也没有留住，只能望着他们渐渐消散的影子，一切化作虚无。
“明熙，醒醒。”
俞明熙想，是谁在呼唤他？
俞方涣又在哭，乳娘哄了半天，效果甚微。
无奈之下，夜流音只好接过孩子。
夜流音不喜欢俞方涣。
因为这让他想起从前的自己，他不想自己在俞明熙这里被别人代替。
可是，他又不能弃之不顾，因为俞明熙在意这个孩子。
听到俞明熙房里梦呓叫喊的动静，夜流音一边抱着啼哭不止的俞方涣，一边进屋去看放心不下的俞明熙。
“明熙，醒醒，你做恶梦了。 ”
俞明熙醒来，梦境将过往悲痛之事重演，他的心中痛苦伤心，无法释怀。
看到夜流音一手抱着啼哭的孩儿，一手温柔的给他擦拭脸上的泪水。
他突然就忍不住了，扑到夜流音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他们都离我而去？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好想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夜流音，我的心好痛啊…”
夜流音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着俞明熙。
心中愧疚，有一种这一切都因自己而起的错觉，忍着哽噎的语气。
“我知道你很难过，对不起，对不起，你很在乎他们，我也很在乎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时光一日一日的过去，俞家住着六个大人，带着一个幼子，渐渐的恢复平淡的生活。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除了奶娘带的时间，其余就是夜流音抱着，或者陪他在榻上玩。
不是因为夜流音多喜欢俞方涣，而是俞方涣总想让俞明熙抱，他是因为不想让俞明熙累着。
俞明熙虽渐渐的放下心中的郁结，但身子总也没养多好。
经历之前的种种悲痛，再加上夜流音误用妖族补药造成的副作用，前两日热风寒才渐好，身子总是弱不禁风。
炎夏虽已过，但秋老虎来得也叫人闷热不快。
晚上，俞方涣交给奶娘带着睡觉，夜流音终于得了空，就到俞明熙房里陪他。
房里闷热，俞明熙叫夜流音打开一扇窗，通风透气。
俞明熙身上穿着一层薄薄的亵衣，额头沁出点点薄汗。
“今年似乎比去年热得久些。”
夜流音回道：“不怕，我给你扇扇。”
望着已经上榻的俞明熙，夜流音欢快的找来一把蒲扇，样子乖乖的坐在床边，不急不缓的给他扇着风。
“有劳你了。”
俞明熙看见他手执蒲扇的样子，非常熟练又认真，就问：“你好像习惯用蒲扇？”
夜流音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手中蒲扇。
“嗯，用着比较顺手。”
尤其是夏天，闷热的夜晚。
夜流音总记得小时候，无数个夏夜里，屋里燃着微弱的烛光，一只修长白皙却粗糙遍布伤痕的手，不停的轻轻摇着蒲扇，给他带来凉爽，让他安心舒服的入眠。
“流音，你每夜都来看我，我知道你肯定每次都是等我入睡了再回房的。”俞明熙望着他，一丝不苟的说。
夜流音听得有点不好意思，腼腆一笑。
“反正我习惯睡得晚些，看你睡着，我也会睡得更香。”
“你那位很重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俞明熙突然问。
也许是意外于俞明熙第一次主动问起，夜流音愣住片刻。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俞明熙有点别扭，道：“没什么，就有点好奇，你好像很多时候会想起他。”
提起秦熙，夜流音的嘴角总会不自觉的弯起好看的弧度，他向俞明熙缓缓叙述。
“他是一个很温柔，很好很好的人，我从小被遗弃在荒野，如果不是他把我带回去，千辛万苦的养着，世上早就没有我了，他本来就过得很艰难，为了养我，吃尽苦头，总是把他最好的留给我，而我却没保护好他”
夜流音嘴角的笑，渐渐化成苦涩，淡去，再化作眼底无限的哀伤和彷徨。
不知怎的，俞明熙就是有些不想听下去了，打了一个呵欠。
“突然困了，你回屋去睡吧，我这就马上睡着。”
夜流音没有马上走。
“天热，我再待一会儿吧。”
手里的扇子仍然缓缓的扇着。
俞明熙没有理会，翻了个身，背对着坐在床边的夜流音，面朝里头，闭上眼。
过了一阵子，夜流音听着俞明熙平稳的呼吸，看他没有动静，轻轻地道了句：“晚安。”
然后才回自己房内。
听到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俞明熙睁开眼来，他刚才是装作睡着。
又翻了个身，生起自己的闷气来。
明明是自己要问的，问了，听了，心里却有一丝不畅快。
夜流音的那位重要的人，对他那么好，他也非常在意对方。
听到他亲口述说那人的这样好那样好，看他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笑容和怀念，还有无可追回的伤感。
俞明熙就感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夜流音曾说自己很像那个人，是不是就因为像，所以夜流音才这样待他好？
越想越烦恼，俞明熙懊恼的揉着枕头。
真是的，他一个男子，为何此时像个女子一样愁肠百结？
为何要介意夜流音这个好友，跟他家人怎么样？
那个人对夜流音来说，除了很重要这一点之外，也算是夜流音的长辈，为什么他会有点羡慕？
好友啊，他和夜流音真的只是好友吗？
俞明熙不禁回想起之前那天晚上，夜流音用嘴渡药喂他喝，还说会一直陪着他的话。这些，到底是好友可以做的，还是他俞明熙思虑过多了？
思来想去半个时辰，俞明熙想得累了。
为什么要把夜流音想成那样不堪的品性，夜流音知道他有心上人，他成过亲，现在又当了爹，肯定是他想多了。
时近中秋。
头两天，小涛和小霏就在偷偷布置安排怎么过节，但是他们也只能是偷偷的，因为今年不同于去年。
佳节人团圆，今年中秋，宅子里只有俞明熙和夜流音俞方涣，他们担心俞明熙触景生情，因怀念而生悲。
确实，兴许是俞明熙听到隔壁邻居置办采买佳节用品，或者是察觉到中秋佳节将近。
俞明熙这几天的食欲不太好，一顿饭吃不下两口就没胃口了。
后天就是中秋。
晚饭之后，俞明熙将小霏小涛吴大娘和奶娘大家都叫在一起，给他们每人都包上一个红包，再另外拿了银钱交给吴大娘。
“眼看快到中秋，明天你们出门采买些吃的用的回来，该买就买，这节该过就过，各位在俞家这许多年，辛苦了。”
几人很是感动，也操心俞明熙自己。
小霏和小涛暗自发愁，要是能让他们公子出门散散心，应该比闷在院子里好些。
吴大娘听了，抹了一把老泪。
“公子说的哪里的话，我们很愿意待在俞家做活，说句良心话，哪家的主子能像您一样对待我们这些仆役，能跟着公子，是我们几个的福分，公子可别拿我们见外。”
小霏忍不住口快道：“公子舍不得我们落下节日，我们也舍不得公子难过，往事都过去了，公子也多看开些，这中秋公子也出去散散心吧，听说今年的庙会比往年更加热闹，公子和夜公子总待在院里，不觉得有点清冷吗？”
张大娘道：“公子莫要怪小霏说话直接，我们也是担心你在屋里闷着。”
小涛说：“这个倒不用担心，我瞧着夜公子很乐意跟公子待在一处，只是他这段时日总是被小公子缠着抱，也没怎么得清闲。”
他们散后，俞明熙思索一下。
确实，总不能一直让夜流音陪自己闷在院子里，他住进俞家一年了，还没带他过过什么节日。
当俞明熙跟夜流音提起后日中秋，出门逛庙会时，他看到夜流音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想来，果真连累夜流音与自己在院子里闷了这么久。
“不知道你是否得空，若是不行便”
俞明熙依稀记得，好像每月十五左右，院子里总没有夜流音的身影，他似乎每月总是要离开几日。
没想到夜流音一口答应，很开心道：“当然可以。”
这是他和俞明熙的第一个中秋，他很愿意的。
自从多年前的那一晚，他与秦熙二人身处绝境，他被激发妖力，秦熙被困火海。
后来他又重伤昏迷，醒来为时已晚。
遍寻不到秦熙踪迹，才知晓他已葬身那场大火之中。
夜流音体内妖力渐渐地显现，随之而来的是体内的魔气也激发出来，时常不受控制，误伤自己也伤他人。
因此，他每月月圆之夜，都要在五长老的法阵中，压下蠢蠢欲动的魔气。
只是这次，夜流音实在不想拒绝俞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