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又变成孤身一人了
俞明熙跟这个粉衣女子是相识的,看起来还很熟悉。
见他们看对方弟弟眼神太不对劲,夜流音一整颗心都提起来。
此时,他们两个眼中只有对方,再无旁人。
方轻颜又忍不住的看向俞明熙,泪眼婆娑。
“阿熙,你为何要救我,你不该救的,不该的…”
一心求死,毫无求生的欲望,方轻颜失去理智的一个劲摇头痛哭。
俞明熙心痛至极,把方轻颜紧紧的拥入怀中,温柔安慰。
“没事的,别这样,什么事情我们回去你慢慢跟我讲,若你去了,我这辈子该如何过?”
“我原想着,这辈子你说你要还父母的养育之恩,下辈子我们就能在一起,可如今见你,如今见你竟然到投湖的境地,可叫我如何安生?轻颜,跟我回去,好吗?”
方轻颜依在俞明熙胸膛,哭得肝肠寸断。
“我怎么还有什么脸面对你?面对伯父伯母他们?便只有一死。”
方轻颜挣扎着要从俞明熙怀里脱离。
俞明熙担心她再想不通,只能牢牢的抱着她,见她还是不清醒的,情难自禁的就亲了上去。
方轻颜呆愣片刻,随后也拥着俞明熙回应着他。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响,直直的击中在场的夜流音。
夜流音感觉浑身僵硬,心中犹如被大石镇压,难以呼吸。
他们不仅是相识,他们是相好?!
夜流音犹如一个木头人一般,呆愣愣的僵立着,心中有个地方痛得难受,仿佛要窒息。
那个会关心他,温柔摸他的脑袋,喊他流音的人,那个把他抱在怀里,便让他觉得世上最美满幸福莫过于此的人。
那个人,他的秦熙,此时正搂抱着别人,温柔安慰,体贴爱护的哄着,在亲吻别人,那么专注,那么深情,那么温柔。
夜流音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天地黯然失色,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此时,俞明熙和方轻颜已经平静。
俞明熙轻柔的替方轻颜擦干眼泪,想起来还有夜流音在场,不好意思的朝夜流音致谢感激。
“今日多亏流音相救,否则我和轻颜当真就此去了。”
夜流音没有反应,并且脸色惨白,好似没有呼吸,失去魂魄。
俞明熙想到刚才夜流音也跳下湖,还捞上来自己和方轻颜两个人,恐怕他也是呛了水身体不舒服。
并且刚才自己一时情不自禁的行为,也太过出格,缓了缓,扯夜流音的衣袖呼唤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夜流音这才回过半个神来,浑身寒凉,却不是因为湖水,僵硬着俊气的脸庞,半天也扯不出个笑来。
“我我没事。”
夜流音侧过头去看,看到的是俞明熙始终牵着方轻颜的手,搀扶着她,动作神态尽显温柔呵护。
夜流音艰难的咽下口水。
俞明熙对夜流音再次感激道:“流音的救命之恩,我此生都记得。”
方轻颜也跟着说:“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必。”
夜流音回答轻颜,眼神却是望着俞明熙,“我定然不会让你有闪失。”
“要变天了,衣服湿透容易着凉,我们赶紧回家吧,到时叫小涛他们熬碗姜汤喝,暖暖身子。”
耳边是俞明熙温柔的关怀,被关怀的对象却不是自己,
夜流音放眼望过去,眼前的是俞明熙小心搀扶着别人,渐行渐远回家的背影。
就这么一个下午,夜流音觉得自己突然又变成一个人了。
一个没有秦熙的夜流音,一个失去秦熙二十一年的夜流音。
夜流音久久的矗立在原地,半步未动,望着他们相依相偎的背影,感觉手里的这把青色油纸伞,突然也变得跟自已一样,茫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俞明熙将方轻颜带回家中,一切安顿妥当后,便主动向父母兄嫂说明,并恳求他们留下方轻颜。
从前,俞明熙和方轻颜的事情,他们一家人都清楚。
两个人从小相识,青梅竹马,但双方身世和家庭却不相当。
虽说俞家算不得富贵权势,但在这安平城里,也算得中等。
俞家齐家和睦,俞明熙自幼就受父母疼爱,兄嫂关怀。
而那方家,方家无子嗣,只有一个亲生的二女儿,方轻颜是捡来的养女。
方家父母势利,爱攀权贵,对待亲女和养女有天壤之别。
俞家父母择媳并无家世要求,他们疼爱子女,原本是很中意方轻颜。
却不曾想那方家父母,为攀附安宁县令,两年前不惜棒打鸳鸯,硬生生拆散俞明熙和方轻颜这一对痴心的青梅竹马。
女儿是别人家的,纵然俞家再多有不忍,想尽办法,也于事无补,他们家比不得安宁县令大人的权势富贵诱惑人。
说方轻颜爱慕权势,对俞明熙并无真心,那是不可能的。
俞明熙差点就和方轻颜走到定亲的地步,这事俞家父母是知晓并且同意。
由此可见,方轻颜并未受到方家重要的人母的邪风歪气所影响,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大概正是因为她是个好姑娘,每当重要的人母口口声声提及养育之恩,抚养之情时,在儿女情长面前,她只好选择愧对俞明熙,愧对自己的初心,仅用此身此命,报答重要的人母之恩。
以至于,她无奈之下,只能狠心跟俞明熙了断,听从重要的人母之命,嫁给安宁县令做妾。
却不曾想,才两年未至,那县令攀附上当朝御史,与御史之女定下亲事。
为了讨得对方欢心,安平县令就给了方家一笔钱财,将方轻颜这个妾室退回给方家。
方轻颜被退,让方家父母觉得丢脸,两口子拿了钱财,就搬家投奔刚飞黄腾达的亲女儿女婿家去。
方轻颜便想,在和俞明熙定情之处,也就是这静心湖,一了百了。
“这样禽兽不如的事,那安宁郡守竟也做得出来!”
俞家父亲俞平沙怒火中烧,不曾想堂堂一县父母官居然如此狼心狗肺。
沈濛面容仍有年轻时的七分美艳,此时也不禁紧皱妩媚的眉头,感慨道:“可不是嘛,真是折磨我熙儿好苦,想当初,那两年我熙儿总是病,本来体质生来就没有老大那般健壮,后来就越发消瘦,为娘见了心里都难受。”
俞明熙回忆起那段时日,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但不管如何,终究是过去,现如今,幸好方轻颜回到身边。
他抬起头来征询父母的意见。
“娘,爹,孩儿有一事相求,孩儿本打算就此终生不娶,但如今老天将轻颜送还给我,还请爹和娘亲允许,收留轻颜,让我照顾她。”
俞明熙跪在地上,给坐在高堂之上的父母磕了一个头。
“这”
俞平沙和沈濛却犹豫了,两两相望。
俞平沙说不出口,沈濛纠结片刻,难为的说出来。
“熙儿,你的意思是…今后你们俩,这事吧,我和你爹…”
“这怎么说呢,要是放在从前,我们肯定二话不说,敞开家门风风光光的把她迎进来,可现在,她已经不是未出阁的闺女,她是被夫家退回来的,要是住在我们家,旁人要说闲话,这叫我们如何抬得起头来?”
俞明熙有些难过。
“娘,若是没有轻颜,孩儿此生不会幸福,发生的这些事并非她的过错,娘,爹,求你们收留她吧,她善良贤惠,日后定会孝顺你们二老。”
“可是这诶呀”
沈濛架不住看最疼爱的小儿子哀伤难过。
俞平沙是听沈濛的,沈濛只好答应了他。
“那行吧,就留下吧。”
方轻颜病了,脸色苍白又虚弱。
俞明熙给她安排一个贴身照顾的丫鬟跑来告知他此事时。
他担心得不行,立马放下手里头准备给夜流音挑选的狼毫笔,直奔方轻颜住的小院子。
夜流音自从静心湖回来后,便是呆呆怔怔失魂落魄的。
好不容易缓了缓,过来看俞明熙,准备找他说说话的时候,恰逢他着急着出门。
看他行色匆忙,夜流音轻轻拉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
俞明熙不及跟他细说,只匆匆道了一句:“轻颜病了,我去看看。”
俞明熙说完就走开了。
夜流音愣愣的望着停留在半空的手。
又是方轻颜。
俞明熙眼里心里如今只有这个女人,连多看他一眼的空隙都没有,明明是他的秦熙,他的俞明熙啊。
俞明熙急忙奔到方轻颜床边,拉着她的手,担忧道:“哪里不适?我叫人去请个大夫看看。”
方轻颜憔悴苍白,安静的躺在床上,勉强的笑一下。
“并无大碍,应该是有点风寒,瞧把你急的,额头都沁出细汗了。”
俞明熙还是不放心,说要让大夫来诊治,方轻颜却坚持不让来。
方轻颜反握着俞明熙的手,喉头有些哽咽。
“阿熙,我怎么担得起你对我这么好?如今,我已是这般残花败柳”
俞明熙另一只手轻轻的,作势要捂着她的嘴,温柔的神情宽慰她,
“不要胡说,你在我心中从来都是最好的,我不在乎你曾经去哪里,经过什么事,我只要你康健快乐的在我面前就好,轻颜,我是想对你一辈子好,你也不可自轻自贱,好吗?”
“阿熙”
方轻颜两行清泪留下,自是感动不已。
俞明熙还是请来了大夫。
大夫到床边察看一番,刚给方轻颜把完脉,站起身要转身跟俞明熙说,突然感受到衣袖被扯动一下。
他便停顿住,犹豫的看了俞明熙一眼。
看得俞明熙有些忧虑,他抬手请大夫旁边说话。
大夫却说还需进一步望闻问切,请俞明熙在外室等候。
俞明熙一步三回首,以为方轻颜病得很重,眉头都皱成一团,还是退出房门。
见房中再无他人,方轻颜才说:“大夫,你说吧。”
大夫摸不透这两个人的意思,对当事人小声答道:“少夫人,你已经有快两月的身孕,此番又受寒着凉,虽说不算太严重,但还是会伤体,不利于胎儿生长,等下老夫开些滋补养身的药,少夫人切记珍重身体。”
方轻颜神色更加忧伤,黯淡无光的眼神望向门外。
“大夫医者仁心,多谢了,不过这件事还请先不要告诉他,适时我会自己跟他说,有劳。”
大夫笑着点点头:“明白,老夫告辞。”
方轻颜轻轻抚摸着小腹,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他这么好,我怎么配呢?唯有来世,到时你再来投吧。”
俞明熙焦急地终于等到大夫出来。
听大夫说了句:“少夫人只是偶感风寒,再加体弱气虚,老夫开了药方,吩咐人照着抓,吃几副便无事了。”
这才放下心来,旁人称轻颜少夫人,听得他倒有些不好意思。
俞明熙让小涛送走大夫,又回到方轻颜身边守着。
在家时,除了夜间休息,俞明熙几乎如影随形,陪伴在方轻颜左右,呵护备至。
俞宅上上下下人尽皆知,尤其是年轻的丫鬟,一边感叹要是自己能遇到个这么温柔关怀的郎君多好,一边也羡慕方轻颜的好命。
在书院时,那些孩子们见他们的先生脸色红润有光泽,总是笑得嘴角都放不下来,一篇文章念着念着,就神游天外,待回过神已不记得教到哪里。
年纪大点的学生,忍不住笑问道:“先生可是要娶师娘了?从前我见我大表哥念书时也是这般模样,没过多久就取了我表嫂。”
惹得堂下学生笑成一片。
被自己的学生笑话,俞明熙很不好意思,耳朵泛着微红,抖抖书册,拿着戒敲个响动。
刻意严肃道:“今日这篇论语,明日可是要挨个背的,背不出要罚。”
堂下这才安静下来。
茶水要试过温度,才亲手递到方轻颜面前的,养身补气的汤药是亲手把着炉火慢慢熬出来,再亲自端到房里去。
每一顿菜肴也都是夜流音细心安排,特地请专门的厨娘搭配。
这一幕幕,不仅看在方轻颜和俞家父母兄嫂眼里。
更是看在夜流音心里,狠狠地刺痛着夜流音的心。
站在角落的夜流音,眼中幽蓝和血红的妖异颜色明明灭灭。
自从俞明熙遇到方轻颜那天后,俞明熙便再没有空过来夜流音的房间。
窗外月朗星稀,已是深夜。
夜流音抱着这件月白色长袍,已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紧紧地将长袍抱在怀里,凑在胸前,嗅着上面秦熙的味道,很淡很淡。
那一年,那一晚,秦熙被铁链锁在梁柱上。
而他重伤昏迷,笙儿和五长老救他的时候,只带出这一件东西。
其余的,茅舍所有的东西,都被那一场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他们的家彻底的没有了,他和秦熙之间共有的东西,只有这件衣服。
这件外袍上,只有很淡的秦熙的味道,另外是一个陌生的味道,应该是属于抛弃他的生身父母。
但夜流音不在乎,他嗅着上面残留的熟悉味道,既宁静又难过,用法术变幻成黑色的眼眸,又不自觉的泛着红蓝光泽。
口中忍不住低低的呢喃:“熙熙,我好想你啊…”
真的好想他,他有多久没有抱过自己,有多久没有摸着他的脑袋喊他,有多久没有蹭到他的肩膀,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思念的痛苦渐渐蔓延,夜流音不知不觉,就走到俞明熙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