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传家宝
瓢泼大雨!
山路湿滑,一个身影跌跌撞撞挣扎在羊肠小道,这是他该走的路。
本就破旧而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冰凉刺骨,甚是不爽!然而关键不在于此,此时最需要的莫过于尽快把羊赶上一处高地。
振臂一挥,“啪”的一声响鞭。
这一声响鞭与雷声雨声混在一起,似是石沉大海一般,连同一丝涟漪都没有。
也或是鲜嫩翠绿的青草对羊更具有诱惑,瞥一眼这个小羊倌,继续咀嚼。倒是这种天气对于牧羊人,那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终究还是没站稳踩空了脚,大雨中这个渺小的身影,在湿滑的山坡上如坐了过山车一般滑了下去!
在一声凄惨的哀嚎之后,一棵小树应声折断。
雷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
羊儿们依旧悠闲的咀嚼雨水打湿的青草。
一缕暖阳从云端射出,洒满大地。露珠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晶莹滑落,滴在一只黝黑的手背上。
山坡上,少年苏醒,终于尝试起身,满身泥水,头发湿哒哒抹在脸上和肩上。拨开头发,用破旧的衣袖擦出脸面;一个面庞黝黑泛红的少年便清晰可见,倒是长得眉清目秀!
刚刚爆裂一般的疼痛缓和了些。四下自是无人,他毫不顾忌的扒下打满补丁的裤子,仅是血红一片!
“他娘的,这下怕是把老子给骟了!姓安的说这可是传家宝!”少年忍痛骂道,疼痛没有逼出的眼泪现在却在眼眶打转。
在周围草丛里扫视一圈,随处可见都是猫眼草。
揪下几片猫眼草的叶子,用力迅速在手心里揉搓。等到绿色的汁液沾满手掌,便可以敷在伤口上。
这种猫眼草的叶子虽然长满细细的毛刺,但只要揉搓一番,便会有神奇的止血作用。
“咩咩”
随着此起彼伏的羊叫,少年这才意识到,羊和自己该回家了。
少年像一只行走的圆规一般,叉开双腿好不容易才回到村口。
“羊奶!怎么搞得?这么晚才回来?”
“三爷,不小心摔了一跤,走得慢了些!”少年有些尴尬的回复,脸上的表情却扭曲变形。
疼!
少年姓安名羊奶,十五岁,这个名字的由来只是因为他从小是吃羊奶长大而得来。
三爷,乃是村口小院里住着的山羊胡老头。不光是安羊奶如此称呼他,村里人都这么叫他。至于他姓甚名谁,似乎没有人记得一般。
只因他会一些风水命理,还略微懂得一些粗浅的医术。故而,在村里算是颇有一些威望。
三爷没有避讳周边是否有人。见这孩子疼得走路都困难,直接走上前,一把扒下了他的裤子。
安羊奶本能的躲闪,奈何这股钻心的疼痛动一下便传遍全身。只好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任由三爷仔细把玩。
“这么长的伤口,可别成个废人了。小兔崽子,站着别动!”三爷瞅着羊奶的裤裆,一边用呵斥的语气指了安羊奶一手指头,负手转身进了院里。
安羊奶听话的等着三爷,他知道三爷是要为自己疗伤。
片刻,三爷拿了些棕色的粉末仔细涂抹在少年的伤口上,并叮嘱他明早再来。
“三爷,你看我这传家宝还有救吗?”安羊奶呲着牙倒吸一口凉气,提起裤子问道。
“传家宝?”三爷用诧异的眼神扫视了安羊奶一眼,“没救!我又不是神仙。”
安羊奶一脸疑惑的目送三爷离去。他也不知道,三爷刚才的话是真的没救,还是在开玩笑。
站了许久,羊奶才叉开了双腿,又如同一只圆规般硬着双腿回了家。
羊群进村后便知道各自回家。他这个羊倌只是替村里人放的羊,自己一无所有!
这里叫旺水村,村中五十多户人家,每家只养上三五只羊,如果专门去放羊太耽误种地和外出务工。
索性,村里的羊白天就由安羊奶去放。到了秋收时节,给上几升粮食便算是抵了放羊的工钱。
安羊奶的家住在三爷家向西的一个土坡下,相距不过三百米。
他的养父原本就是村里的牧羊人,是个老光棍。羊奶从八岁起,便跟着这老光棍放羊。十岁,便算是子承父业!
家中还有伯父、伯母以及二人的一子一女。
自然,安羊奶是这老光棍被领养的。目的很明确,为了防老!关于自己的身世他自己只知道这么多。
“我回来了爹。”这个“爹”安羊奶叫得不顺心,但又不得不叫。背地里,他只是用“姓安的”三个字称呼此人。
他这个爹在旁人面前,对羊奶关怀备至。背地里则不知道揍了羊奶多少回。
三爷告诉羊奶一定要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对于这个“爹”,自然羊奶丝毫没有感受过什么父子之爱。羊奶常想,与其叫他爹,不如跪在那母羊面前叫一声娘!至少,那母羊的奶养活了他!
安家在村里并不富裕,仅有的两间房,老光棍和安羊奶住一间。他哥嫂一家四口平常挤在稍大一点的一间屋子里。
安羊奶本想着尽快进屋在炕上躺一会,但跨进去的一条腿很快就缩了回来。
顾不得疼痛,迅速的关上门。但屋内的一幕依旧是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清晰的听见了几声令人作呕的喘息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慌乱的系着纽扣,迅速跨出门槛进了隔壁伯父伯母的卧房。
安羊奶慌乱的侧身立在门边,大气也不敢喘。放在平常,他早就跑到屋外溜出去了。
紧接着,安羊奶的养父安全魁,一边扎着裤腰带,光着膀子随后冲了出来。
“畜生!没大没小的畜生。老子白养了你,你这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此人皮肤黝黑,瘦高个,肋骨清晰排列,双臂像啃过的骨头,显然是一副骨架子。但偏偏显眼的就是那八块腹肌,似乎与他的身体极度不搭。
见安羊奶立在门边,顺势取下安羊奶刚挂在墙上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瘦弱的脊梁骨上。
安羊奶因为受伤跑不了,一个踉跄摔趴在地上,任凭鞭子肆无忌惮的抽打。他咬着牙,鼻子里发出低沉的闷哼。这声音是忍耐,也是无尽的恨意。
“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安羊奶心里暗骂道。他想杀人的心都有!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加倍还回来!
他不明白,安全魁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理。他和自己的嫂子干这苟且之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到底是怕自己知道,还是怕自己不知道?
反正总能碰上,碰上了就挨打。有时候,连同他嫂子也看着像是挨了打。
安羊奶的那位所谓伯父安玉魁,的确与其伯母党氏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安玉魁老实本分,却几乎常年外出做工,一年回不来几次家。
婚后生下一男一女比安羊奶均要大上几岁,不过村里传言他们都是安全魁的种。既然大家都知道个大概,所以也没必要为了此事对安羊奶总是大打出手。
“二叔,别打了!你这打法会死人的!”一个声音从院门口传来,随后从院门走进一女子。
此女子右臂挎竹篮,灰色粗布衣裤。面容仅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羊角辫,但一身打扮倒更像中年妇人。
安羊奶知道,是安尕女回来了,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姐姐!
安尕女长相平头正脸,不好看但也不难看。对安羊奶平日里的态度也算说得过去。
虽谈不上嘘寒问暖。
不过,至少在安全魁不在的时候,总会偷偷给安羊奶送些看得过眼的吃食。
安羊奶也不拒绝,然而在他心里,凡是和他养父有血缘关系的人,都算不得是好人。
安全魁至今未娶,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村里传言甚多。
后来安全魁收养了安羊奶,不知道是不是想堵住村里人的嘴。但这是安羊奶听闲话听来的答案,似乎那跟打自己没多大关系。
他或许只是单纯的想打人,打人才能使他快乐!
安尕女不停替安羊奶求饶,但这显然并不奏效。
羊奶索性抱着头缩成一团,想着将伤害降到最小。他知道,安尕女的求情完全是白费口舌。他也不领这个情,他们才是一家人!
总算打到了自己满意,安全魁才停了手。或许也是怕闹出人命来才停了下来。
羊奶浑身疼得缩在地上,不能动弹,也不敢动弹。等安全魁和安尕女的脚步声离开有一刻钟。他这才敢慢慢忍着伤痛站起来。
鞭打过的地方只是皮外伤,关键还是需要像圆规一般走路。没有进屋,他慢慢向前挪动双腿,去了三爷家。
窗户边,安尕女有意识的靠近,偷偷听着院里的动静,借着月光看见有人影站了起来,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