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 章 凭什么,让他读
许三冬在床上这一躺就躺了十几天之久,整个人一直处于浑身无力的状态。
村医感到十分奇怪,认为他得的这个病很蹊跷。
最后,许父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去寻找一些其他方法。
于是许父便找到了一个专门供奉神位的人家,并以许三冬的名义上了一柱香。
点香人会根据燃尽的香灰来判断他最近是否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这种做法被认为是一种迷信行为,但令人意外的是,通过点香人的一番操作后,居然找出了病因。
说是许三冬的魂儿在那天晚上在山上被惊吓掉了。经过点香人的一系列处理,许三冬竟然真的慢慢好了起来。
当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时,暑假已经快要结束了。
日头高照。
许三冬这么多天头一次踏出了院门,感受着那炙热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仿佛重新获得了新生。
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如同一场噩梦,现在终于能够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小路两边菜园依旧翠绿旺盛,千扯百绕的藤蔓上挂满了长长的豆角,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与少年现在颓废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着眼前紧闭着的李家大门,许三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李末寒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但却一直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人能够说清楚他到底去了何处。
又会在何时回来?
许三冬默默走到大门左侧的石狮子旁边,伸出手在狮子嘴中摸索了一会儿,竟然掏出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是王妈特意放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的。
因为她常常出门买菜时忘记带钥匙,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没想到,这把备用钥匙如今依然静静地躺在这里。
“咔嚓”一声,门锁被轻易打开。
许三冬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口,许久之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缓缓伸出双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院子里的景象一如往昔,那些火红的月季花正盛开得娇艳欲滴,然而,缺少了那位赏花的人,一切都显得有些落寞和寂寥。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那个熟悉无比的房间走去。
当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时,许三冬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痛难忍。
屋里的陈设除了落了些灰尘,几乎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气息。
许三冬缓缓走进房间,目光扫过每一件熟悉的物品,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慨。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触摸着桌子,手上立刻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怔怔地盯着脏了的手指,喃喃道:“末寒哥……你不是最爱干净的吗?屋里的灰尘都落满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画架依然静静地立在原来的位置。
恍惚之间,许三冬似乎看到了那个执笔作画的俊美少年,正对着他倾颜一笑,温润清浅,却又如梦似幻,让人无法触及。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回忆中的片段,如同破碎的镜子,再也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那些美好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成为了永远无法回到的昨天。
突然,外面传来“咔”的一声轻响,许三冬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快步走向门口,期待着能看到那个让他日夜思念的身影。可是,当他踏出房门,看到月季花丛中的身影时,心中的失落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许胜男静静地站在花丛中,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她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弟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三冬变得如此沉默寡言,让她感到很是陌生。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许三冬和许胜男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氛围,让人感到压抑不堪。
终于,许胜男深吸一口气,试图开口打破僵局:“三儿……”
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关切和犹豫。
许三冬抬起头,看着姐姐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最终选择了沉默。
李末寒的离家,许胜男又何尝不心痛、不难过。
可转念一想,走了也好,正好断了自己不可能的念头。
许三冬静静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光凝视着花丛中那道俏丽的身影,轻声问道:“二姐,你也喜欢这些花儿吗?”
在他的记忆深处,许胜男一向争强好胜,性格刚毅,宛如男孩子一般,未曾想过她竟会对这些小女生喜爱的玩意儿感兴趣。
许胜男面露尴尬之色,将手悄悄背到身后,语气略微不自然地道:“反正也没人会走进这座院子……”
的确如此啊!或许他们便是近一个月以来唯一踏入此地之人吧。
“这些花儿开得很好看,又没什欣赏。我折一些回家,妈见了或许心情会好一些。”
母亲这段时间为了小弟的病情,操碎了心,而他的病似乎较以往更为严重了,前往医院的频率也愈发频繁起来。
许三冬这场病已持续了一个多月,并未仔细察觉到父母每日的忧心忡忡。
许胜男现在已经到了十分反感父母重男轻女思想的程度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对生男孩的执念如此之深,家里怎么会突然多出来这么沉重的负担呢?
最近这段时间,家里每天都是阴沉沉的一片,压抑得让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以前,她总是盼望着暑假能够再长一些,但现在,她却只希望能够尽快开学,以便早日逃离这个令人感到无比压迫和窒息的家。
夜色已深,一轮弯月高挂枝头。
许母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一条长凳上,眼眶微微发红,目光凝视着已经熟睡的小儿子,满脸都是心疼之色。
明天早上又到了该去医院的日子了,每当想到小儿子被病痛折磨时那痛苦不堪的模样,许母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她真恨不得所有的苦难都由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来承担。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有一丝微弱而闪烁不定的猩红光芒若隐若现,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颗明珠,但却显得异常诡异和不祥。
伴随着那丝猩红光芒,偶尔还会传来许父一声声沉重无比的叹息,每一次叹息都像是压在人心灵深处的一块巨石,让人感到无法承受的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许父艰难地掐灭了手中尚未燃尽的香烟,缓缓地从黑暗处站起身来。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你先去屋里把娃放到床上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奈和哀伤。
许母默默起身,走进屋内将孩子轻轻放在床上。
她不放心地越窗台张望院子里的三人状况,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苦楚。
许父默默地坐在许母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感受着座位上残留的余温,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许父再次拿出一根烟,在手中玩转着,却没有点燃它。
曾经,他并不喜欢抽烟这种习惯,但自从小儿子出生后,不断地奔波于医院之间,为了给孩子治病而整夜整夜无法入眠,他渐渐染上了这个毛病。
“唉!”许父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酸楚。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儿,声音沙哑地说道:“二妮子,不是爸不想让你再读书了,实在是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无法承担了……”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仿佛是在向女儿诉说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凭什么是我辍学?他呢?”她委屈地指向许三冬。
“我……”许三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继续上学、努力读书呢?与那位在“繁华之处”的约定,如今已成为许三冬心中唯一的执念。
“唉……三儿今年刚上高中,我打算让他读两年书就辍学……”
“爸!您怎么如此糊涂啊!我再读一年就能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了,您让他读两年书又能有什么用呢?”
“话我就说到这儿了!你高中毕业证已经拿到,新学期不用去了,和小娟一起出去打工吧,多少能挣点儿钱,也能给家里减轻一些压力。”
“我不愿意……呜呜呜……”许胜男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委屈和不满,终于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彻底宣泄了出来。
小娟是许胜男初中时期的好朋友,她早早地下学前往浙江一带打工赚钱,每月都会把工资寄回家里,留给弟弟盖房子、娶媳妇用。
许胜男才不会像小娟那样傻傻的为家里付出,不求任何回报!
“去不去的由不得你!”对于这个二女儿许父一直偏爱,也养成了她倔强的脾气。
“你情愿让你亲生女儿去打工供这个不知哪捡…”
“啪”一声清脆且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整个空间,重重地扇在了她那娇嫩的脸颊上。
“你……你打我……”许胜男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会是平时对自己百般呵护和宠爱有加的父亲。
“打的就是你!老子辛辛苦苦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许父怒目圆睁,浑身发抖。
他做梦也没有料到女儿竟然想揭露这些年来他一直煞费苦心想要隐瞒的秘密。
这一巴掌仿佛抽走了许胜男全身的力气,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刀割般疼痛难忍。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父亲会如此偏袒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许三冬,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前途。
要知道,只要再多给她一年,她就有信心能够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
她噙满泪水,满心委屈地凝视着父亲那坚定而决绝的背影,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破灭。
难道说,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期待都将在这一刻化作乌有吗
不可以!绝对不能这样!
&34;二姐……你别这样……&34;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许三冬满脸忧虑地看着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许胜男,心中一阵刺痛。
眼前的这个女孩,哪还有昔日的半分活泼与灵动?
“三儿……求求你了,你去跟爸爸说,让我读完高中吧,好不好?你就让一让我,行不行……”许胜男紧紧揪住许三冬的衣角,像是握住了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与渴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只要许三冬放弃读书的机会,她就能继续学业,参加高考,实现自己的梦想。
许三冬的内心犹如被千斤重担压住一般沉重,但看到二姐如此痛苦和绝望,他最终还是咬咬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帮忙劝说父亲。
然而,当许三冬还没来得及踏进房间。
便听到里面传来父亲严厉的吼声:“不许给她求情!让她断了这个念头!”
父亲的声音震耳欲聋,站在院子里的许胜男听得真真切切。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瞬间,许胜男的心如死灰,身体也像失去了支撑一般瘫倒在地。
她感到全身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无尽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紧紧包围。
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光,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