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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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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天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过境,仿佛随时都要倾塌。雷声隐隐作响,路上行人加快脚步。

    自从乐相逢走失,长公主震怒,将全京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不说,与她女儿出走相关的人物都在第一时间受邀去公主府喝茶,喝了足有半月,直到官员上奏,皇帝下令干涉,她才肯放人。

    受邀喝茶的总共八人,陆陆续续被家里派来的马车接走。

    闻人璋接近午时方才离开,别人不知道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虽然毫发无损地走出来,但脸色差得吓人。公主府的护卫心高气傲,不可能给他好脸看,这里护卫大多是军营出身,是先皇给予长公主的特权,八千金甲卫随时听其调遣,与守城军羽林军等共同护卫皇城,新帝登基后,金甲卫大多归入守城军,余下部分成为公主府私卫。

    闻人璋许久没见外面开阔的天空,家中小厮早早备好车马在外面等候,小厮上前与他说了几句话,闻人璋点头,回去休整一番后,又往城北方向去。

    ·

    留芳小园位于京城醉梦巷深处,这条长街无夜,每日车水马龙,权贵往来无数。留芳小园是其中最雅致的酒楼,后院栽种了四时之景,院墙上满是名家题诗。

    阴雨绵绵,夜色降临。小园二楼雅间聚了一群年轻公子,大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说着笑着,最后一位友人姗姗来迟。大家停下笑,目光齐齐看向他:“闻人兄,让我们好等。”

    闻人璋一身竹墨青衣,儒雅英俊的脸上带着整理过后的温和的笑:“时间正好,我来得不算晚。”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谢运醉醺醺上前勾住他肩膀,“来,和兄弟说说,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小郡主离京出走。长公主她、她居然没把你打死!让我看看……手,脚……啧,怎么没断。”

    谢运“啧”完便松了手,栽进椅子中央开始哭泣:“没断、没断呜呜呜……”

    闻人璋掸了掸被他拽皱的衣袖,转头问旁人:“他怎么回事?”

    有人给他倒了杯酒:“闻人兄莫怪,谢小公子倾慕郡主许久,郡主从未给他好脸看。他从那以后就一直叫嚷心碎,上次又听说你把郡主送的香囊退回……”

    之后发生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往闻人璋身上扫,四肢健全,就是人清瘦许多,众人讪讪道:“没事就好。”

    旁边的谢运还在哭:“凭什么大家都喜欢你,郡主也喜欢你,就因为你第一才子?”

    闻人璋捏住酒杯,沉声:“莫要胡言。”

    闻人璋是世家出生,父亲在礼部任职,他自己因为去年写的一首《邀月赋》被冠以京城第一才子的美名。大璃崇文,他此前一直埋头读书,甚少理会外界事宜,突如其来的关注令他应接不暇,各种宴贴不断送到府上,父亲有意让他结交人脉,他不好推辞。

    去年夏天,闻人璋去了谢芳宴,别人三五好友成群,他独自一人满身拘束,在别人眼里就是才子孤傲只可远观,大家体贴地给他让位。闻人璋只好自己出去散心,他走至小园角落,偶然在那里见到一位踮脚摘花的少女。藤爬满墙,她看中上面最艳的那朵,绿叶鲜花围绕,她身处花丛天真烂漫。闻人璋初看时便觉惊艳,鬼使神差上帮了一把,然后将花递到对方手上。少女看他许久,半晌才伸手接过。

    二人没有说话,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草草结束。

    闻人璋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容和郡主乐相逢。闻人璋不信外面的风言风语,只信自己亲眼所见。他们时常在某些重大场合上遇见,一次两次没有说话,次数多了,免不了寒暄几句,他们越来越熟。旁人见他与乐相逢亲近,私下里提醒:“容和郡主并非善类,被她看上的都没好下场,你少与她亲近。”

    闻人璋只当这人被外面的传言迷了心窍:“三人成虎,我信自己亲眼所见,你也应当如此,切莫笃行谣言。”

    那人不死心,絮絮叨叨与他说了好久。

    宴席散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闻人璋都没见过他,听说那人被拖到暗巷打了一顿,查不到是何人所为。闻人璋没有多想,再见面时,乐相逢依旧一脸天真。

    后来劝他的人更多,类似事件也越来越多,闻人璋逐渐起疑。

    但他没有直接问,心中暗暗地想:日久见人心,这位郡主确实脾气不好。

    他再看那张脸,不如初见时纯真美丽。闻人璋心思渐冷。

    转眼到了冬天,二人时有往来的事被他母亲知晓,闻人家是书香世家,他母亲想为他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

    “我的儿,你自幼饱读诗书,我知你欣赏有才情的女子,那位郡主虽然出身高贵……”她母亲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过两日的清风宴,你自己看吧。”

    清风宴曾经是京城子弟比拼文采的盛会,四季都要举行,整个过程中会有女眷在一旁观看,后来逐渐发展,闲不下的女子会去隔壁长廊中比试才艺,也评个魁首。

    当日,别家女子都能即兴吟上几句诗,写几句词,唯独乐相逢独坐一旁无甚言语,别人弹琴她犯困,别人作画她赏雪。最终是相府千金拔得头筹,闻人璋远远看得入迷,很久之后才想起乐相逢,她兴致缺缺,与长相俊俏的小厮说了两句话便走了。

    ……

    闻人璋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容和郡主出走之事与我无关,长公主明辨是非,你们以后不要再拿此事开玩笑。”

    他如今看得更透,要想日后仕途顺遂,必须选择正确的站队。

    公主府曾经是靠武力夺得权势,大璃崇文,十几年过去,皇帝有意让她闲居京城,于是散了她的兵,兄妹关系不算十分和睦,听说偶尔还会起争执。长公主余威能留一时,不知哪日会淡,驸马依旧默默无闻,与入赘无异。乐相逢没有继承母亲上阵杀敌的血脉,没有美好的德行,只是一个娇滴滴的贵女,她不懂人情世故,行事嚣张,闻人璋有大好的前程,若是真与她在一起,有朝一日定会被她拖累,公主府能护她一时,不能护她一世。

    他又倒一杯酒。

    众人摸不透这人脾性,识趣转移话题:“边关大捷,洛大将军班师回朝,回京的马蹄声震得我心肝儿颤。”

    “我也看了,真是气宇轩昂,看得我诗兴大发,真想咏一首边塞。”

    已经醉倒的谢运突然酸溜溜地说:“我看见大将军家的两位公子,讲道理他们行军打仗的,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生得那样一副好皮囊,街边全是看他们的女子,人挤人,我被踩了十三下。”

    众人大笑:“谢兄,全京城的醋都被你吃干净了。”

    “等等,洛大将军家不是总共三位公子吗?只看到两个,难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些话不能乱说,容易惹祸上身。”

    “以后他们要留在京城?我看他们气势汹汹,总觉得心慌。”

    “怎么会,每隔几年回来一次,待不了多久就会走。”

    “对对对,武将远不如我们文人风光。所以谢兄,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没人与你抢京中贵女。”

    谢运对自己的文采没有自信,自暴自弃:“我也算文人吗?”

    “……”

    “慧无大师,你没告诉我里边有人。”舟舟回到慈善堂,慧无正在给灶下添柴,他不再遮遮掩掩,添水加料一气呵成,锅里热气腾腾滚着白浪:“有人?有人很正常。”

    “他身上带伤,渗血的那种。”

    “哦,你说他啊。”慧无搅动大勺,“那位施主从北地来,好像中了一种奇特的毒,会令伤口难以愈合,说是需要附近山上草药来解,草药名叫‘入凡尘’。”

    舟舟往锅里看一眼,咽了咽口水:“好奇特的名字。”好香的鸡。

    “你猜这名字什么意思?”

    “什么?”

    “神仙吃了它,立马投胎堕入凡尘。”

    舟舟仍看着锅里的鸡,惊讶:“毒药。”

    “是,我也是头一次听说,他说只在暮春时节有。”慧无闷好锅盖,“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天,时不时会自己出去找,不知找到没有。你怕他?”

    舟舟说不怕。

    慧无:“他满身伤,对人态度还算友善,不会惹事。”

    舟舟坚持说不怕。

    慧无等着赚钱,没兴趣知道她为什么没拿到凉草膏,装模作样地说:“阿弥陀佛,女施主,现在来说说你的事。”

    “好的。”舟舟总算等来正题,她在柴火堆上坐下,“我失忆了,老先生带我来寺里求菩萨,我拜过了,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

    “你什么时候拜的。”

    “今天。”舟舟面露疑惑,“好像不是很灵。”

    慧无大喜,真好,遇上个傻的。稳妥起见,他清了清嗓子:“你说你失忆,一点都想不起来?”

    “知道名字,还有,我识字。”

    慧无递给她一截前头烧焦的木柴:“名字写给我看看。”

    舟舟握住木柴,拨开地上杂物,然后开始写字。

    唰唰唰。

    慧无好像只眨了一下眼,地上已经出现“舟舟”二字。慧无惊讶地望向舟舟,舟舟同样惊讶:“我写字好快。”再次挥起木柴往后添一句“南无阿弥陀佛”,行云流水字迹端正,舟舟再次肯定:“飞快。”

    如今,她不再是普通能识字的舟舟,而是写字飞快的舟舟。有关身世的线索又多一条,舟舟心道这和尚好灵,继续问:“您还有什么指教。”

    慧无伸手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舟舟懂了,立即掏出张墨给她的银钱,慧无收了钱,送她八个大字:“多听,多看,多说,多做。”

    舟舟二话不说把钱袋扯回来。

    慧无连忙解释:“你虽然记忆全无,但常识仍在,加上心思剔透,定能从日常言语

    和寻常琐事中发现端倪,逐渐解开身上谜团。好比写字,你要是不写,怎知你会不会写,写得多快多好。就算失忆,多年积攒下来的习惯仍然留残在体内,说话做事道理一样,你多说话,将来某天定能把家人姓名脱口而出。我出家人不打诳语。”

    “行。”舟舟松开钱袋,“我听大师的话。你们寺里能不能留宿?”

    “嗯?”

    “我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住持三日后回来,要是慧无说的话不管用,舟舟准备告他吃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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