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法院的判决
陈律师一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就看见焦急等待的司逸迎上前来。
“怎么样陈律师，她签字了吗？她看上去状态怎么样，还好吗？”
“司逸，我希望你认真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迟挽签字了，同意了我为她辩护。但是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先和你说清楚。因为抱的希望越大，希望破碎的时候你会更难受。”
“陈律师……”
“我希望你明白，很多事情，只要努力过，就不要太在意结果，因为很多事即使再努力，可能也是徒劳。我会尽全力帮她辩护，但是同时，我也希望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小挽她，说什么了吗？”
“迟挽让我告诉你，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不会上诉，也希望你能接受任何结果。这是她签字的唯一条件。她希望，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可以忘了她，继续往前走。”
“您能告诉我，不判死刑的几率有多少吗？”
陈律师没有直接回答，他拍了拍司逸的肩膀，说：“司逸，很多事情，尽力了，问心无愧了，就好，不要太在意结果。这也是你父亲想让你明白的。你记住，不论是今天这个案子，还是以后你会面对的其他事，遗憾总是难免的，自己尽力尝试过，努力过，才是最重要的。”
“那现在，我还能再做些什么吗？”
“等待庭审。”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司逸默默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迟挽的案子定在了一个半月后，公开审理。随着庭审日期的临近，网上再次掀起了对这个案件的关注，网友的讨论声格外热烈。
“这种人不能轻判，必须死刑，死刑都便宜她了！”
“对啊，这简直不能称为人，自己的老公，自己亲生的孩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就应该千刀万剐，这时候真希望现在还有‘凌迟’这种酷刑！”
“其实她也有点可怜，好好的工作也丢了，爸妈也去世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么歹毒的人，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她可怜？别圣母了好吗，乐山大佛看了你的话都摇头。”
“听说她应该是有重度抑郁症，感觉也挺可怜的（我没有说她对的意思，她做的事畜生不如，狗头保命）。”
“别什么都拿抑郁说事，我们抑郁症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
“就是，别什么都扯抑郁，本来社会对抑郁症就够不友好了。”
“抑郁症不背锅！”
“再说了抑郁症也不符合轻判条件，除非是精神病，别最后又让精神病背锅了，呵呵。”
司逸滑动着鼠标，看着这一条条的评论，感觉心头越来越沉闷。他知道，舆论的力量会让迟挽能轻判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他想尽办法，去买水军，去评论，可是全被淹没在大众愤怒的声讨声中。
司逸心中期盼着庭审日的到来，又怕极了那一天真的来临。
至少现在，迟挽还活着。
而真的到了那一天……司逸不敢再想。
“小挽，我还能再牵到你的手吗。”
司逸闭上眼睛，迟挽带着忧伤的笑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
庭审日终于来了。
司逸早早的起来，认真的打理头发，换好前一天就选好的衣服，开车赶往景州。他不想让迟挽看到自己颓丧的状态，以免更加增添她的心理负担。
景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司逸深深呼吸，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入秋了，可是今天的天气却格外温暖，阳光明媚。
似乎是这样好的天气给了司逸希望，他的心情稍稍放松，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进了法院，找到刑事审判第一庭。
虽然是公开审理，旁听席却没有他想象中的会有大批人来观听，只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因为网上的声讨，司逸以为会有很多愤怒的路人来围观审判，他心里曾一度担心，担心迟挽会崩溃，此刻他提着的心又放下了许多。
司逸机械的听着书记员宣读庭审秩序，机械的坐下，然后听到审判长宣布开庭。
法庭一旁的侧门打开，司逸终于再次见到了迟挽。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形消瘦，小小的身体被监狱红色的马甲松松垮垮的罩住，长长的头发被低低的绑在脑后。手上，脚上，都被扣上了重重的枷锁。她低着头，步伐沉重的移动着，又似乎像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的抬起头，眼睛看向旁听席，和司逸的视线对上。
迟挽迅速转移开自己的视线，狠狠的咬住嘴唇。她很想多看这个她深深牵挂的大男孩一眼，但她更怕自己会忍不住流出泪来。只一眼，她就感受到了他眼里的疲惫和担忧，她心疼司逸，更痛恨自己。
司逸看见迟挽看向自己又迅速转移的视线，觉得心疼不已。此刻他只想冲过去抱住这个小小的无助的身体，她的手，一定格外冰冷。
他想去温暖她，可是却不能。
此刻的迟挽，那个他魂牵梦绕的身影，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司逸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被告，你于2019年7月14日晚，在饭中放入了大量安定，使两名被害人沉睡昏迷，继而将他们用刀杀害，这一点你可有异议？”
“没有。”司逸听着迟挽轻柔的声音，只觉得心疼。
“安定从哪来的？”
“我患有重度睡眠障碍，去医院找医生开的。”
“但是即使有医生处方，一次也只能开几片，所以你是处心积虑的长期大量积攒了安定，蓄谋已久，对吗？”
“是。”
“然后你又把你的孩子……”
……
检察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迟挽机械的回答着，没有任何申辩。
“你让被害人向单位请了长假后犯案，作案后蓄意调低空调的温度，好给自己制造更多逃脱的时间，对吗？”
“对。”
“我提问完毕。”检查员示意法官。
“被告律师发言。”
陈律师点点头，起身。
“现场的字条是你留下的，并且交代的逃跑地点是真实的。”
“对。”
“所以你并没有想逃跑。”
“我知道跑不掉，但是抱着侥幸心理，想多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最后再看看世界，然后回来接受我应得的罪责。”
……
司逸只觉得胸口越来越沉闷。他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司逸听着检查员和陈律师的最后陈词。故意杀人罪是铁定的了。检方根据作案经过，提出迟挽的作案是蓄谋已久并且计划周密，而陈律师唯一可辩的只有迟挽事后主动交代了自己的逃跑地点，以及她的认罪态度良好。
司逸感觉到自己的希望在一点点破碎。
“被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司逸看着迟挽的背影。
“没有。”
“全体起立。”司逸听到书记员的声音。
要当庭宣判吗。司逸开始紧张，后背渐渐被汗浸湿。
“经刚才的法庭审理被告人迟挽，犯故意杀人案，属蓄谋已久犯案，手段残忍，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人迟挽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根据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依法判处犯罪嫌疑人迟挽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本判决为口头宣判，判决书将在五日内向你送达，如不服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被告人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迟挽的声音没有一丝犹疑。
司逸只觉得世界崩塌了。
是的，他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或者说一丝侥幸。而此刻，司逸只剩绝望。
“上诉！小挽，上诉，别放弃！”司逸看着迟挽被带走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吼着。
“别放弃……”司逸的声音已经哽咽。
他透过泪光看着迟挽回过头，冲他笑，眼睛弯弯的。
他看到迟挽的嘴型，想要对他说什么。
“忘了我。”
他清晰的读懂了迟挽的唇语。
“能不能，别放弃……”司逸喃喃道，早已没有了力气，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