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天开始吃软饭
唐楚打开五楼的房门,看向房间外的唐术等人,道:“为金公子拿一套干净衣服过来,另外,再换一桶……再换两桶干净的水来。”
唐术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公仪昭,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唐楚,见唐楚平时苍白到病态的肤色此时竟然是白里透红的颜色,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最近看话本子,里面说,阴阳协调之时,便是互为鼎炉,能够内力更进一步。”
唐楚伸手在公仪昭额头上弹了一下,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口气并不严厉,他道:“你这猢狲,互为鼎炉是要成神仙的说法,你是看我哪一点像快死了。”
公仪昭吐了吐舌头,捂着额头不说话了。
唐楚又将视线投给其他人,道:“还不快去?送完水和衣服,你们就去休息吧!我已经没有大碍。”
“是,我知道了,大哥,”开口的是唐尧,他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被唐楚的状态吓到了,还是被公仪昭的话吓到了。
唐术没说话,等唐尧带着陆明尧和公仪昭出去,他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就见房间那冒着氤氲热气的浴桶之后,有个人影正在往唐楚的床上爬,在烛光与纱幔重重掩映下,能看到那人没有穿上衣。
唐术有些震惊,他转头看向自己亲哥,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惊讶,道:“你真跟他弄一起了?!”
唐楚微微皱眉,他看着自己的弟弟,也伸手在唐术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这一下可比在公仪昭额头上那一下重多了。
“什么叫弄在一起了,金公子救我一命,今夜若不是他,我可能会因为内力失控,而被自己冻死。”
“那你们也不能……也不能……!”唐术一时竟然有些失语,他想来想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唐楚与金坠楼的关系。
“莫要胡思乱想,”唐楚冷哼一声,对唐术指了指楼下,道:“今夜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洗脸的时候,也洗洗你那愚笨的脑子。”
唐术有些委屈,他指了指房间里,又指了指自己,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怎么能为了那个小白脸骂我!大哥哥,你变坏了。”
唐楚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一脚将唐术踹了下去。
唐术被一脚踹的往后翻去,稳稳落在了通往四楼的楼梯转弯处,他用力跺脚,气愤的转身离开了。
唐尧很快就带着陆明尧和公仪昭回来了,亲自给唐楚换了浴桶之后,为他倒满两桶热水,期间,唐尧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在唐楚的床上,金坠楼正坐在上面打坐。
唐术在门外看不清楚,他在近处看,就看到了金坠楼满身血污,地上铺就的羊皮毯上也有零星血迹,一目了然的就能看出,这些血迹都是金坠楼流出的。
看来为了给唐楚调息内力,金坠楼也不是全然无恙,如果是这样的话,金坠楼都愿意为了唐楚去死了的话,那金坠楼如果真的和唐楚在一起,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大不了就在三层酒楼多养个吃软饭的而已。
有了这个想法,唐尧提完热水,就招呼陆明尧和公仪昭离开了,他一离开,就见唐术正气愤的在走廊走来走去,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扭曲,一会儿又很愤恨。
唐尧上前拍了拍唐术的肩膀,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哥多一个愿意为了他去死的人,也不是不行。”
“二哥哥,大哥为了金坠楼骂我……你说什么?”唐术刚找到诉苦的人,话还没说完,已经反应过来唐尧在说什么了。
唐尧清了清喉咙,开始诉说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我为大哥准备的那一桶药汁能够缓解大哥的症状,其中至热的药材更是不胜枚举,可我刚才见金坠楼全身流血,定然是因为为了救治大哥,跳进了那药汁当中。”
“那又如何?”唐术尚且不懂,他紧皱眉头,没想通这里面的关系。
唐尧摇头,又接着说道:“金坠楼身中火毒,本来已经因为我给他开的药,和大哥时不时的为他调息内力已经将火毒压制下去,但他跳进药汁中,那些药足够将他火毒重新牵引出来,剧毒反扑,会更快的要了他的性命。”
“竟然这么严重?”唐术有些诧异的道:“这么严重的话,他还敢跳进药汁中救大哥……”
“所以我才说,多一个愿意为了大哥去死的人,也不是不行,”唐尧宽慰唐术,道:“最多就是在三层酒楼多养个吃闲饭的而已,并不会花费多少,何况,金坠楼也不算是吃闲饭。”
唐术进皱眉头,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金坠楼跟唐楚有肌肤之亲,又有些被唐尧说服,这样矛盾的心里让他一会紧皱眉头,一会儿又有些欣慰。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唐尧再次拍了拍唐术的肩膀,笑的比平时真诚许多。
唐楚将衣服放在金坠楼的身边,看着他从打坐中回神后说道:“虽然我们能够互相疗伤,但今夜你消耗过大,又出了这些血,今夜就在我房中休息吧!”
金坠楼打坐之后,已经从唐楚那句图你身子的话里回过神来,也已经调整好心态,他以一种调笑的口吻说道。
“就算我在打坐,你两个弟弟看我的目光里已经都是刀子,若我真在你这里过夜,明日我岂不是你要被他们剁碎喂狗?”
“他们不敢,”唐楚眼中闪过笑意,又指了指另一侧的贵妃榻,道:“你这血弄脏了我的床单,我去那边睡,你床上休息吧!”
说着,唐楚走到并排放着的两个浴桶旁边,他伸手到另一个浴桶中看似随意的搅弄了两下,本来还蒸腾着热气的水霎时就凉了下去。
“你用这一桶水,洗干净身上的血再睡。”
说完,也不理会金坠楼的反应,走到另一侧的浴桶旁边,将身上衣服脱掉,迈进浴桶中搓洗起来。
唐楚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虽然两人都口头调笑了两句,却没有一个人当真,他们都不认为对方有断袖之癖,再加上刚才就几乎坦诚相见,这反而让他们相处更加融洽了。
金坠楼见唐楚不在意,他自然也就更加不在意,走到浴桶边,脱掉裤子就进了浴桶,他的火毒在与唐楚调息过内力之后已经蛰伏回去,但皮肤上还是有一种触之烫手的感觉,这已经冷掉的一桶水刚好给他降温。
“刚才没看清楚,你还挺不错的,”唐楚看着金坠楼进浴桶,目光中带着两分调笑。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几个月也止步在熟悉的陌生人上,有时候也只需要一起洗个澡,就能成为好朋友。
“啊?”金坠楼疑惑了一瞬间,在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顿在自己的身体上时,他挑了挑眉,道:“你太瘦了,以后多吃点。”
“多吃点什么?你?”唐楚挑眉,撩了一泼水清洗身上沾染到的血迹。
金坠楼意外的看着唐楚,他耸了耸肩,道:“其实我甜食吃的太多了,牙一直不太好,所以,如果有软饭,我也是愿意吃的。”
唐楚摇头,道:“三层酒楼煮的不是软饭,是黄金,给你弄个小金屋好了。”
“可别!”金坠楼摆手,他浴桶里的水已经成了淡粉色,但大概是血还没有干涸,所以血腥味并不浓重,他说道:“我可不想老了再唱长门怨。”
两人聊到此,竟然比认识了这几个月聊得话还要多,等清洗好,他们各自上了床榻休息,唐楚躺在贵妃榻上,他的视角刚好能看到金坠楼睡的床尾,只能看到金坠楼翻来覆去了有一会儿才没了动静,看来是睡着了。
他轻轻叹气,今日因为他内力失衡,金坠楼想也不想的就能豁出性命救他,这说明金坠楼本性善良,能为了一时之急而放下自己背负的仇怨,可唐楚却不是那样能为了别人放下一切的性格,不然他也不会有今日的危险。
唐楚抬起手,看到自己这少年人的身形,心中有些苦涩流淌,他已经二十七岁,正常的二十七岁就算不是英俊潇洒、不是高大健壮,也不该是这样瘦弱的少年身体。
不能长大这件事对爱美之人可能是好事,对他来说,却是他曾经疯狂的证明,更何况,他的长不大还伴随着随时殒命的危险。
唐楚将身上厚厚的褥子往上拖拽,盖住口鼻后闭上眼睛,折腾了一晚上,他已经有些困顿了。
在另一张床上,金坠楼虽然已经不再翻来覆去,但他却异常清醒,等事情过去后,他对自己救治唐楚的行为并未感到后悔,只是却难免有些后怕产生。
虽然是公仪昭将他带回来,但他心中清楚的知道,真正能让唐尧救他的不是公仪昭,而是唐楚,从唐尧对待唐楚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如果没有唐楚发话,别说救他,唐尧可能早就把他丢出三层酒楼了。
他明白,他欠了三层酒楼的人情债,这债早晚都要还,可却不能是现在,他不顾对方的救命之恩,用自己作为筹码换取唐楚的帮助,这已然是在小看并侮辱对方了。
今夜他能救治唐楚是本性使然,但撑过那段不顾后果的时间后,他想到了自己身上的仇怨,枉死的曹玉书母子、身上中的火毒、还有……他儿时便背负在身上的血海深仇,他的性命从来不单单是自己的,还是惨死的家人的。
金坠楼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以后切不可再这么鲁莽行事,可以救人,但不能再豁出自己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