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甜头
不知道是因为深夜路上车辆少，还是因为车的隔音效果好，阮青青只觉得这一方空间里非常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彼此的呼吸声。车速非常缓慢，鼻息间是熟悉的让人心安的木质香，阮青青不想再去考虑两个人这样合不合适，她是真的累了，身体上，心理上，都很累。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阮青青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林慎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天还黑着，阮青青恍惚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阮青青坐起身来，一时还有些混沌，往车外看了一眼，是她家楼下，什么时候到的呢？
“怎么不叫醒我？”
林慎晖脸色平静，笑了笑，说：“刚到。”
阮青青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知道他在说谎，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那我，先回去了。”
林慎晖看着她，过了几秒，开口说道：“好。”
他的眼神里有浓烈的情感，专注又深邃，好像要把她吸进去，藏起来。阮青青有些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压下心里翻涌的思绪，拉开车门，快步离去。
林慎晖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道间，他才闭了闭眼，挪动了一下僵直的双腿，脚踝隐隐作痛，他弯腰用手扣住小腿的地方，用力揉捻了一会儿，才拉开车门下了车。
整栋楼的灯都是暗着的，包括阮青青家，她没开灯，林慎晖皱了皱眉头。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阮青青正坐在黑暗的餐桌前发呆，桌子上放着一杯热水，氤氲的水汽旁边，阮青青的手机屏幕亮着，两个笑靥如花的女孩站在校园的里对着镜头比耶，背后是刻着校训的山石。
又想到苏皖宁满身血污，脸色苍白的样子，还有孩子，那个没有机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
阮青青心里一阵阵抽痛，指尖冷的发麻，她双手贴在水杯上，从这小小的热源上汲取温暖。
青春的记忆，无忧无虑的笑脸，原来只留在了照片里。
阮青青起身拉开门，林慎晖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轻声说：“不是你。”
犯错的不是你，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也不是你，在别人的感情里，是苏皖宁识人不清，是仲凯缺乏担当。在他们的感情里，是他后知后觉，是他混账卑劣。两段感情走到现在，四个人都是伤痕累累，唯一没有犯错的就是阮青青，可是她承受了不该她去承受的痛苦，自始至终，不怨恨，不计较。
所以，不是你，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为难自己。
楼道里的灯是亮着的，门外林慎晖站在灯光下，门内阮青青站在黑暗里，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只隔了一扇门，只隔了一个夜晚，阮青青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阮青青没说话，垂着眼睛，林慎晖看着她脸上的红色血点，还有眼底明显的青影，想着她被倒挂着一寸一寸放入深井的样子，想着她在病房外茫然无措的样子。她那么勇敢，又那么脆弱，他心里难受，有克制不住的冲动，想把她抱进怀里，妥善安放，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免于担忧、免于恐惧。
可是他不敢，原来想对一个人好却不敢是这样让人难过的事情。
“你休息吧。”其实他想说，请个假吧，在家好好睡一觉。还想说所有的事他都会处理好，不用担心。最想说，别害怕，我会一直在。
可是终究是没有立场说这些。林慎晖眼神暗了暗，转过身，扶着楼梯扶手，迈下台阶。
“你，饿不饿？”
阮青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很弱，像是怕惊到了谁。
林慎晖却觉得这几个字像是在江边燃放的那种烟花，不大，但是绽放的一瞬间声音很响，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地，在他心里依次炸开，然后就是璀璨的，绚烂的美景。
他几乎克制不住指尖的颤抖，稳了稳心神，才收回要往下走的脚步，回过头去，看着阮青青，说：“很饿。”
阮青青总感觉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里的光亮的不正常，像是黑夜里的狼，饿了很多天的那种。
看来是真的饿了。
阮青青在厨房里轻手轻脚的忙着，这不是个正常的做饭时间，楼的隔音效果不好，她担心会吵到别人，水流不敢开太大，切菜都是拿着劲儿的，原本是很简单的一顿饭，花费了平时将近两倍的时间。
客厅里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柔和的笼罩在林慎晖身上。他打量着这个他只来过一次的小屋，比起上次，这次心态更从容，他是被主人邀请进来的，有种合理合法的自在感。
随着天气转凉，阮青青把家里很多小物件都换了。毛茸茸的地毯，毛茸茸的沙发垫，毛茸茸的抱枕，一些都是毛茸茸的，感觉舒适又柔软。很阮青青，很有家的感觉。
阮青青把面端上桌的时候，林慎晖仰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像是睡着了。
她走过来，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刚一靠近，他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眼底没有一丝睡意，笑着对她说：“可以吃了吗？”
阮青青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面对桌面吃饭，林慎晖有点后悔给阮青青换的这张餐桌太大了，如果再小一点，再小一点就好了。
这好像是他们分手以后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虽然没怎么说话，可是他能感觉出来，阮青青对自己没有之前的那种排斥了。这段越来越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他第一次尝到了类似甜头的感觉。
这感觉太珍贵了，什么是久旱逢甘露，什么是柳暗又花明，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跟沈岸……还好吗？”这时候提沈岸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是他太想知道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太想知道了，阮青青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的时候，他不敢问，不敢想，现在，这一点甜头助长了他的勇气，这一碗面更是让他一时之间生出了些类似“酒壮怂人胆”的感觉。
阮青青抬头斜觑了他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面。
林慎晖面上有些讪讪的，轻咳了一声，说：“他不适合你。”
阮青青干脆不吃了，把筷子放下，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看着林慎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谁适合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