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疯女人的故事
在阿曼嫂的口中，温小婷知道了女人的一生。她刚出生，因为没有胯下的那二两肉，就被父亲丢进了院子里早已准备好的水桶里。是她的母亲，顾不上刚生产的疼痛，拼着一条性命爬下来磕头求救，才救回她一条小命。
她没有姓名，她家里没有人想给一个女孩取名字，她只是谁谁家的女儿，也许她的母亲在四下无人之时，曾搂着她喊出某个名字，谁知道呢？
稍长了一些，她的母亲还要赶着时间生下一个男孩，没有时间再管她了。她的家人用几千块的价格把她嫁给了同村了一个老头，十几岁如花一般的年纪，她的肚子里就有了个孩子。
后来，她生下了一个死胎，整个人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好歹捡回了一条命，神志却被阎王爷收走了。
再后来，老头死了。许多老头的家人凭空出现，将她扫地出门。她的父母终于有了个男孩继承家里新修得水泥房，但房子还差一些瓷砖装饰，于是她就被嫁到这里。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她命不好。一句她命不好，就能抵消这么多人为的罪孽，多划算啊！
温小婷抿着嘴，不想让眼泪掉出来。骆曼气愤得原地转了几个圈，却也无话可说。她和温小婷都知道这个故事里出现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最基层的普通人，就是他们一点一点堆成现在我们存在的世界。
大清早，女人所谓的婆婆带着个小女孩上门。女人看到上门的老女人连忙从板凳上下来，端起碗蹲在角落，然后低头大口吃饭，生怕下一秒就没了食物。
小女孩看样子应该是女人的孩子，但她没喊人，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骆曼手里的果冻，眼珠都快掉出来了。骆曼被盯得受不了，把果冻给了小女孩。
女孩也不说谢谢，拿着就开始啃，暴力弄了半天还是撕不开那层膜。
老女人喊了女人几声没得到回应，习惯性准备动手，被温小婷厉声制止，“她是个人，又不是你家养的牲畜，想动手就动手。”
阿曼嫂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拉着老女人去了别的房间，背着说了好些话，老女人出来的时候就对小女孩叮嘱了几句看好妈妈就走了。
小女孩现在眼里只有果冻，在骆曼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吃到，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还是个小孩子，骆曼看她开心的样子，把带来的零食全翻出来打包送给她。
小女孩紧紧抱着零食包裹变成了骆曼的小尾巴，走哪就跟到哪。骆曼无奈，“你说这些小女孩能不被渣男骗吗？送点零食就跟着走了。”
温小婷却在担心另外一件事，“你说我们走了，这个女人怎么办？”
她们都知道要彻底救助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女人，这不是个人层面能做到的事情。但要是就这么放着，她们的良心也过不去。
骆曼也发愁，拿出手机查相关的资料，网络断断续续的，网页一直在刷新中。小女孩看不懂她的烦躁，拿了包零食让她打开。骆曼装没看见，一直没接过小女孩手中的零食。
温小婷招手让小女孩过来自己身边，给她打开了零食包装，递给小女孩的时候朝着角落里的女人指了指，“拿给你妈妈一起吃。”
“她是个疯女人，不是我妈妈。”小女孩在这里第一次开口说话，说完就故意跑到离女人远远的地方。
阿曼嫂开口训斥，“死丫头，乱说话。她就是你妈，生你的时候都差点死了。说这种话，不怕天打雷劈 ”
“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大人教的。”温小婷半强迫地拉着小女孩走到女人面前，握住她极力挣扎的小手触碰到女人的肚子，“你还特别小的时候，就住在妈妈的肚子里。”
也许母子连心，女人不抵触女孩的抚摸，反而笑嘻嘻的把她拥入怀里。小女孩放弃了挣扎，安稳地待在母亲的怀里，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女人几天没回家，她所谓的丈夫彻底坐不住了，带着这个寨子里的亲戚们向带队老师施压抗议，说这些扛着摄像机的外来人要拐带他花钱买来的老婆。花钱二字一直重复着。
寨子里的家家户户都是血缘交错的亲戚，自有它的认知和运行模式。那个男人一呼百应，村民们都进入了“战斗”模式。其中有几个年轻人，手上还拿着干农活的工具挥舞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招呼到外人身上。
团队里仅有的几个女生被保护在后方，陈导和带队老师出来交涉，从村民们的七嘴八舌里提取到关键信息，得知导火索是那个经常跟着他们蹭盒饭吃的疯女人，气不打一处来。
陈导转悠着把躲在暗处的疯女人提溜出来，扔给带头的男人。这件事情表面上看似轻松解决了，暗地里村民们都默契的不配合拍摄工作，看到镜头就躲。
有几个好吃懒做的留守男青年蓄意破坏了几台机器，这可气坏了没啥资金的陈导，他当机立断中止了拍摄，命令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离开这个寨子。
临走前，温小婷从钱包里拿出了一部分的钱偷偷塞进小女孩的荷包里，千叮咛万嘱咐，“这钱偷偷藏着，不要给任何人说。等你读书了，知道了一些事情后，需要帮助，可以给我打电话。”她找了张纸，写上自己的号码塞进小女孩的手里，“你和妈妈是一体的，一定要好好爱妈妈。”
“只有你能救你妈妈，答应我一定要好好长大，帮你妈妈脱离苦海。”温小婷伸出小指勾住小女孩的手指，“拉钩！”
司机大哥又在扯着他那大嗓门催促出发，温小婷最后抱了抱小女孩，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出这个房子。阿曼嫂低头摘豆角不敢和她再说半句话，怕被邻居看到。
温小婷一路上都没看见骆曼，只能推着两个人的行李箱艰难前行。等她把行李搬上车后，才看到小学妹抱着个三脚架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
骆曼含着泪，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