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没有不爱银子的人
事了之后，顾明便回了安宁宫之中。
刚坐下没多久，便被景阳公主喊了去，让陪她练功。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顾明苏醒之后，景阳公主就特别钟爱练功，还叫上顾明一起。
刚开始考虑到顾明的身体没有让陪练，但也是让他看着。
昨天便是让顾明开始陪着一起练了。
或许是这次的刺杀，给了景阳公主一些影响，让她感觉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被那刺客一下就击飞回去的画面，实在是忘不了。
所以她想要突破到小宗师境去，这样也更强一些。
景阳公主的天赋已经很不错了，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先天三境了。
当然，比起顾明来说还是有些逊色，但不是谁都是如顾明一般妖孽的。
顾明虽然无奈景阳公主这种不要命似的练功，但也没有办法。
陪着景阳公主练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景阳公主练累了，这才停下来。
回到了福生苑，顾明洗漱之后漫步在庭院之中。
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正是小方子。
“小方子，近来宫中可有什么传闻？”
顾明走在前面，开口说道。
小方子埋头跟在身后，听着顾明的话，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回公公的话，小的不知公公所言是指”
小方子本名方土生，入宫之后便来了景阳宫，到顾明被提拔之后，景阳公主便是安排给了顾明当亲随小太监。
小方子也算聪慧机灵，虽然跟着顾明的时间不长，但相对的也很得顾明的喜欢。
“都说说吧。”
顾明轻声说道，这段时间来自己不是昏迷就是到处走，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还是要知道一些为好。
毕竟，知道一些风向，才能做一些事情。
“公公，自从您舍生救了景阳殿下之后，您的忠心事迹便在宫里传开了，现在小的们都以您为楷模，要向您学习呢！”
“小的三生有幸，也才能跟在您的身边伺候。”
小方子说着，却听顾明道：“行了，你知道咱不喜欢拍马屁，说重点。”
“小的所言非虚，宫中的太监、宫女们都对您很仰慕。”
“他们都说，您定是会再进一步的，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圣上一定会封赏您的。”
“您昏迷的日子里，各殿监和司局都来人了，但因为不好来这安宁宫，便是去了直殿监，小的除了来伺候您，也时而会回去直殿监，他们都带来不少的东西，比如一些药材啊什么的，小的也知道您当时受伤了，便是自作主张的给您留了起来。”
“哦？是吗？”
“小的不敢隐瞒公公。”
“那就只有药材吗？”顾明瞥了一眼小方子，轻声说道。
小方子闻言，浑身一颤，便是立即跪下来说道：“回公公的话，他们除了带了一些药材外，还带了些银钱珠宝。”
“小的知道公公不喜这些铜臭之物，但来的人小的也得罪不起，只能应承下来，想着如何与公公说明这些，小的不敢有私藏之心，还请公公明鉴。”
顾明听着，微微皱眉。
他扭头看着地上的小方子。
送钱？
这是巴结着自己吗？但也太心急了些吧。
当时自己可是还在昏迷之中，生死不定，就这般心急的来巴结送钱，这万一自己要是嗝屁了，那他们不得打水漂了？
“嗯起来吧。”
“你处理得对，咱没有怪你，但下次记得先与咱说，而不是等着咱来问，明白吗？”
顾明开口说道，他也知道小方子没这个胆子欺上瞒下。
小方子闻言连忙道：“谢公公，小的谨记，下次定先与公公说明。”
“有多少？”顾明来到一个亭子之中，便是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身旁弯腰的小方子开口道：“来的人很多，带来的也大都是一些药材。”
“给银钱和珠玉的只有少部分的人，少的给了三五十两，多的也有一百多两。”
这点银钱，说实在的，在这个贪腐严重的内廷，真的是小钱，甚至连一个监丞的喝茶钱都不止这点。
但这几十两上百两，可不是一笔小钱。
况且还不是几个人送。
顾明点了点头，说道：“送东西的时候，没避着人？”
小方子立即道：“没有，当时监内好些人都看到的。”
闻言，顾明了然。
他们这是明着送的，不算是收受贿赂。
三五十两，也就是人情往来，默认的一种正常的交际罢了，也不怕被查。
即便这事儿捅上去了，也不见得会怪罪，相反的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样也有一个说法，内廷各殿监和司局和睦友爱，顾明可是为了保护景阳殿下重伤垂死的，这些宫女太监们给些东西，给点银钱以表自己关心，也算是为救治顾明出了一份力。
上面总不能怪罪吧。
“嗯，你清点过没，这些东西细数几何？谁人送的？”
顾明问道。
人来，给你送东西，总不能连名字都不知道吧。
听着顾明的话，小亭子便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出来。
他递给顾明，说道：“回公公，小的已经清点并记录了。”
“药材居多，小的也托人打听了一番，这些药材折合三千一百两左右，送来的银锭银票，有七百八十三两，珠宝这些，折合三百二十两上下。”
“前来送礼的人，共有二十三人，名单在第二页纸上，也备注了他们给的是药材还是银钱珠宝，还请公公过目。”
顾明接过纸来，意外的看了一眼小方子。
他点了点头，便是朝里走去，边走边打开看。
这二十三人，小方子还在名字后备注了是哪个殿监司局的人，顾明看了看，内廷十二殿监八局四司中来了二十个，就是直殿监都有人送，还是少监苏公公。
没来的有四个司局，司礼监、御马监、浣衣局、惜薪司。
来的人，地位都不低。
有三个是少监和监丞一起来的，而其他的不是少监就是监丞来，基本都没有几个是小太监的。
但在名单上，顾明看到有四个人的名字划了一个圈。
顾明边走，边在回忆着这些人的印象。
走到寝殿门口，便是走了进去。
却听身后嘎吱的关门声，回头一看，是小方子将门关了上来。
小方子转身，看到顾明看着自己一脸疑惑，便是跟上前低头说道：“公公，小的当时在清点东西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些东西。”
“在神宫监掌印的药材盒子中，有着一千两银票。”
“在御用监少监的盒子中，有着一千五百两银票。”
“在尚宝监少监的盒子中，有着一千三百两银票。”
“在内官监少监的盒子中，有着一千两银票。”
闻言，顾明的面色微变。
他指了指这份名单，小方子点了点头。
woca，偷梁换柱。
这被圈起来的四个名字，正是小方子说的偷偷给钱的四个人。
顾明也是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小方子办事，还是要比顾明想的要稳妥一些。
不错，懂事。
有些事情，该避讳还是要避讳。
该明说就要明说，该私下说就私下说。
其实顾明刚恢复的时候，小方子就给提了一句，昏迷的时候就有人去直殿监探视去了。
但那个时候，顾明的心思都在这刺客身上，哪里想得起这些。
小方子见顾明都不上心，自然也没有多嘴，直到今日顾明问起这些事情来，才一并给顾明说了。
至于这些人明里暗里的送钱来，在内廷之中其实并不少见。
这也是内廷的‘规矩’之一，也算是巴结吧。
他们暂时求不到顾明身上，但该给的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一番。
其中自然有巴结新贵的意思，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明的势头很大，也很受宠。
当初安德全被去掉代字的时候，去直殿监拜贺的可是络绎不绝，每天都有。
大家都知道安德全的背后有二总管姚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都纷纷凑上去刷个脸熟。
安德全被查的时候，就搜查出来数万银两。
当然，谁也没想到安德全就这样死了，还牵扯出一大批人。
而现在顾明，比起安德全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安德全是个什么货色，其实大家都明白，只不过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但顾明不同，一是年纪，他今年才十七岁啊，未来可期。
而且，他还查出私藏兵器案和舍命保护了景阳公主，简直就是天大的功劳。
在曹荣和女帝那里，早已经记上功劳簿的。
内廷之中，皆是如此。
虽然有条例禁止收受贿赂，但这是潜规则，大家都是默认的。
但顾明内心却是有些犯怵。
这些人上赶着来给自己送钱，实在说不过去。
当然也说得过去。
但当时那个情况，顾明的命就一根线吊着的，指不定真的就嗝屁了。
若是三五个来送钱什么的，还说得过去。
但一股脑的都来了，还明里暗里送了几千两银子。
这可不是小数目的钱了。
难不成他们都这么有胆量，这几千两都不放在眼中？
就不怕自己死了，这笔钱吹秋风了吗？
不对，顾明越想越不对劲。
他摇了摇头，随即将名单递给了小方子。
小方子连忙接住，只听顾明道：“都给咱退了。”
“啊公公，这！”
“这些东西一点都别动，全部原封不动的给咱退回去。”
“你说的那些银票，全部放好，放回原处，就当不知道，听明白了没？”
顾明厉声说道，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也不是说他不喜欢钱，但有些钱，还是别贪。
说完，顾明便朝里面走去。
看着顾明的背影，小方子看了眼自己手中这份名单，想说什么，但还是道：“小的遵命，明日便全部退回去。”
第二日一早，一则朝廷要公开处斩血莲教刺客，由直殿监掌印太监顾明亲自监斩的消息流传出来。
女帝下令，任命直殿监掌印太监为特命使者，由御林军负责协助，定于七日后处斩血莲教刺客连进。
这个消息就如同风一般，席卷了整个京都，成为人们讨论的话题。
一些人也对此做出不同的看法。
但更多的人，则是关注在了直殿监掌印太监顾明的身上来，这是顾明第一次被推到台前来。
人们对这个太监关注起来，也开始流传了他舍命救主的事情。
两日后，御马监监署，后院一个房间之中。
坐在位置上的姚坚听着自己的老跟班王德开禀报的消息，猛然抬头，疑惑且惊讶的问道：“全给退了？”
“嗯，全部都退了回来。”
王德开站在一侧，低声弯腰说道：“昨日开始，那顾明的亲随太监小方子便是带着人，拿着东西一个监署一个司衙跑，当时给了多少，全部都原封不动的给退了回来。”
姚坚的面色有些难看，他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便是一巴掌按在桌上的纸上，揉成一团。
“顾明呵！”
姚坚冷笑道：“这年头，不贪的太监倒是不多见啊。”
“总管，小的觉得，这顾明突然得势，心思肯定花在了如何讨好圣上和景阳殿下去了，他不是不贪，只是现在还不敢罢了。”一旁的王德开低声说道。
王德开的这番话，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他缓缓起身，来到窗前，将其打开，一抹阳光照耀入内。
“这世上，就没有不爱银子的太监。”姚坚轻声说道。
话音一转，道：“不，是没有不爱银子的人。”
他的双眼看着外边，双手负在身后。
脑海中，也想起了几十年前，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刚得到曹荣赏识的小太监，便环绕了一堆人来献殷勤送礼。
当时的他，也是如现在的顾明一般。
不敢。
三十年过去，他已经成了御马监的掌监，在内廷的地位仅次曹荣。
姚坚嘴角冷笑道：“他人呢？”
王德开说道：“平日里他住在安宁宫之中，小的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今日有人说他回了直殿监去了。”
姚坚闻言没有说话，回身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这团纸，将其扯开平铺。
纸张上，一个‘合’字展露出来。
姚坚看着这个字许久，便是起身道：“去直殿监。”
不多时，直殿监监署，在掌监书房中，
只见顾明坐在位置上，一手持着掌监印章，一只手翻阅着面前堆成山的文书，没有问题便是印下去。
他今日一早便来了直殿监处理这些堆成山的文书，已经干了一个多时辰了，手都盖酸了。
这些事情当初是交代给了苏少监来安排，但少监终究不是掌监。
他也只能帮顾明干一些事情，至于这些审批文书的工作，他都是堆着让顾明来处理的。
后面顾明出了事情，更是堆积如山了。
当然，这些文书都是拟定的一个月送往司礼监审查一次，有事情积压几日都没有问题。
顾明上任掌监到现在，处理的这些文书基本都是直殿监内部的，大多都是什么钱财批文，要么就是假条什么的。
还有一些就是每个月器材耗费的更换审批，以及饭堂的开销等。
亦或者就是宫中那些贵人有事，比如过寿啊什么的，就需要直殿监派人去清扫。
但王宫之中，这些贵人都很少，也就双手之数不到。
基本都是中建帝遗留下来的妃嫔什么的，按照备份安阳女帝还得叫声奶什么的。
元临没有殉葬一说，所以中建帝死后这些妃嫔都没什么事情，直至今日也还有部分活着的。
扶摇女帝在位，也没有纳选男妃入宫，自是没有。
而到安阳女帝，她也不过十八岁，更没有这一说法。
这些人在宫中，有着特定的宫苑给她们居住着，也没有什么限制，日子过得不算清苦，但也不算奢侈。
毕竟，扶摇和安阳两任女帝都没有心思去为难她们。
每年间，还在的这些人过寿什么的，都会通知直殿监派人前来打扫一番，也好弄得热闹点。
顾明还在看着手中的文书，便听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只见小方子急匆匆的走入进来，在顾明桌前弯腰道：“公公，御马监掌监姚公公来了。”
闻言，顾明猛然抬头，看着小方子说道：“谁？”
“御马监姚坚姚公公。”小方子低声说道。
姚坚？二总管？
他不在御马监待着，来自己直殿监干嘛！？
“人在哪儿？”顾明放下手中印章，开口问道。
“小的赶来时，已经到前院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来都来了，那咱去迎一迎姚公公吧。”
说完，便是起身，将一旁的帽子戴在脑袋上走了出去。
几日下来，头上也是窜了好多根毛出来，头皮很痒，所以一有空顾明就将自己的监帽脱了放着，让脑袋吹吹风凉快止痒。
姚坚他很熟啊。
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这逼的参团率百分百。
虽然没说，但顾明也知道，姚坚已经上了死亡名单的，他被查杀是肯定的事情。
目前还让他在御马监蹦跶，完全是女帝现在不想动他，留着他有大用。
尤其是李太勤借口调兵入京之后，女帝不想再这个节骨眼在扯出什么事情出来，要是再出什么乱子的话，估计李太勤真的就‘名正言顺’的入京护驾了。
所以，姚坚目前还是御马监掌监，他还是明面上的内廷二把手。
曹荣也是与他演戏，顾明就更不能坏事了。
顾明和小方子才走出书房没几步，便在走廊看着前来的姚坚几人。
只见姚坚走在前面，身后几个小太监手中，都提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顾明见状，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演技了。
“哎哟，总管大人您前来直殿监视察咱的工作，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小的方才才得知，有失远迎，还请总管大人莫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