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树下的小童
九里木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掏出一个闪金纹理的皮袋。
可话还没说完，离他较近的一个短发大汉快速抢过皮袋塞到自己怀里，咧嘴笑了两声。
对地上的人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九里木见那人拿了东西却不作为，顿时火冒三丈。
咬牙道：“好汉！你拿了我东西，却不帮忙，那把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腿受伤了，怎么也支撑不起身体。
“砰——”一声大响，拿东西的大汉使劲踢了一下地上的少年。
虎眼圆瞪着恶言道：“毛都没长齐，就想教训老子，你活腻了——”
说完还感觉不解气，又连踢三脚。
那些被大汉们救醒的孩童待遇也没好多少。
他们被一个个绑起手腕连成一串，之后被残暴的拖走。
阿桑也在其中。
直到离开那地方，她都没看到九里木起来。
等走远了，她听到了那个平时里高高在上，视欺辱她们为乐的人绝望的叹息。
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之后阿桑就成天这样被绑着，跟着这些恶人继续逃难。
几天下来，她身上早已是伤上加伤，草鞋底早就不翼而飞，脚底痛的只剩麻木。
伤痛还是其次，身边没有了家人，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灾难持续了多天都不见停歇，每天看到的尸体越来越多。
阿桑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了尽头。
心中仅存的念头除了想念家人便是强烈的想要结束浑身的痛苦。
只不过因为天生灵耳，她不小心从那些大人的话语里听到了很多信息。
原来他们正在经历的灾难，是千年一遇的“焚灾”。
它会至少持续三个月，直到把这片土地完全摧毁为止。
眼前这个队伍属于罗族，是一个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大族。
他们经历过多次焚灾，深谙这里的生存之道，此行是要是前往雷云洞。
这些被他们绑起来的孩童，都是要当作祭品贡献给那位洞主大人的。
等待孩子们的十之八九依旧是死亡。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死法呢？
那位洞主，能在这样的大灾中庇护别人，一定是位很厉害的大修士吧。
他会不会像那些妖魔故事里一样，喜欢吸食儿童血肉呢？
那种死法一瞬即逝，应该也不会有多痛苦吧？
想到这里，阿桑慢慢把饼往嘴边送。
在到达那里之前，还是先不要让自己饿死了吧。
这样至少还能看一看吃人的大妖魔是什么样子……
“哩哩哩…”
阿桑刚咬了一口饼，还没来得及用舌尖尝出味道，就听见几声奇怪的声调。
这不像是人群里的声音，因为之前一路她并听到过类似的动静。
好奇心驱动下，她环视四周。
眼见之处都是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的土层还有岩石。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被烧成炭黑的树木残骸，杂草都已成灰。
也没发现什么活着的动物。
声音难道是地下传来的？
然后她看到了远处的巨树，还有树顶那只大鸟。
可那声音也不像是大鸟发出来的。
它一动不动，有可能已经死了。
这时她注意到前面大人物的对话。
“绕过前面那棵树，再往南走，离雷云洞已经不远了，加快脚程一个多时辰足矣！”
“我们得早些跟大部队汇合——”一位中年男声高声喊道。
“六叔，你说这次我们会不会再碰到墨府？”
另一个较年轻的男声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那个中年男声接话道：“墨府？他们上次还没吃够亏？我看他们十有八九这次不会再跟我们同路罗——”
“什么？不跟我们同路？消息准确吗？我还想见识见识他们的燕阁呢，听说里面可有不少美女啊，嘿嘿！”
年轻男子又道。
“没出息的东西，惦记哪个家族也别惦记墨府的，自上次焚灾起我们两家就已经誓不两立了，赶紧断了这个念想！”
另一个年老的声音厉声喝斥道。
年轻男子只轻声哦了一下，便没再言语。
中年男子正想开口说话，被一个脆生生的男童声打断。
“二叔祖，您看！那树顶有一只鹰！”
“哇，真的，好大的鹰啊！”
“好家伙，这么大的块头，它还活着吗？”
“它不会袭击我们吧？！”
“完了，我们不会变成它的食物吧！”
“我看那棵树都要死了，它估计也死了！”
“我们要不要绕道走啊，这家伙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 …
随着越来越多的视线集中到树上，大家纷纷开始七嘴八舌。
“肃静——”先前的老者斥声发话，场面才安静下来。
几息过后，听声音像是他的坐骑往前跑了几步。
然后他像是对着大鹰说道：“这位鹰大人，我们只是过路的人，如有打扰望请谅解。
我这里有一颗千年绿眼石，聊表敬意，望海涵——”
然后便听见什么东西抛出去又坠落地面的声音。
寂静了一会儿，老者才缓声道：“大家保持戒备，不要喧哗，快速通过！”
那只鹰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直到大部分人已经有惊无险的从树下穿过。
众人听到“轰隆隆——吱嘎嘎——”的大响。
那树突然开始向着一边倾倒。
人群慌作一团。
“快跑——树要倒了！”
许多人都在喊。
随着这数千里地域最后一棵树的坍塌，那只鹰才大叫一声向远方飞去。
轰然倒毁的如山巨树让队伍后半段的人群遭了殃。
大量断裂掉落的树枝向人们袭来。
要不是多名修士及时出手，死伤会很严重。
最后是以伤数十人，死了十几人告终。
这样的损伤，对于一路上见惯生死的人们来说，情感早已麻木。
经过巨树附近的时候，阿桑一直偷偷用目光在地上来回扫视。
想看看那老者口中的“绿眼石”是什么模样。
可直到众人已从大树的残骸中脱困，她都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石头。
不过，当那些大人正在忙着清点伤亡时，她又听到了“哩哩”声。
这次的声响还要清脆清晰一些，似乎距离近了不少。
她一边仔细辨别着声源，一边继续用目光搜寻。
当看到几十米外刚刚倒下的那棵，足有十几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其主干从地面拔根而起的地方时。
她猛然瞪大眼睛，那里有一个浑身包裹着泥土的孩子。
他小小的身子趴在几根粗大的树根当中。
脑袋枕着地面，两只细小的手掌紧抓着身旁的根茎。
就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一样。
他还活着吗？
那些修士会感应生命波动，队伍中的孩童大多都是这么被找到的。
如果他是活着的，一定早就被那些人发现了吧？！
一边这样下结论，阿桑还是忍不住盯着那个孩子看。
这时两个持鞭大汉过来整理队伍，阿桑赶紧收回了目光。
等他们走远了再重新看向树底，却不见了那孩子的踪迹！
她不可置信的转动脑袋寻找着他的影子，最后从那堆乱丢在一旁的死人堆里发现了他。
他正坐在那两个死去的孩子身旁，不知道想干什么。
居然活着！
为什么那些修士都没有发现他？
阿桑疑惑的想道。
这时，当哩哩声再次响起，她注意到了那孩子额头上略有闪烁的亮光。
那个声音难道是那里发出来的？
怀疑中她紧紧注视着孩子的脸庞，想确认自己的猜想。
就在这时，那孩子似也感受到她的注视，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
尽管两人距离了十几米远，阿桑还是能感觉到，那是一道不应该属于孩童的，凌厉的目光。
那黑白分明的眼球上透射着坚定和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有着这样的目光，那孩子一定有些过人之处吧！
否则，那小小的身躯，是怎么逃过这么恶劣的焚灾的呢？阿桑想。
人声嘈杂，队伍休整片刻便再次启程。
阿桑没再盯着那个孩子，她怕自己的目光引起那些大人的注意。
直到再次启步，她注意到手上被自己啃了一小半的饼，又看了一眼那个孩子。
然后趁没人注意，偷偷的把饼往死人堆的方向丢了过去。
但愿他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