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曲

    昏暗的天幕下风雨交加。

    疾风卷夹着冷雨，像挥舞的巨鞭，一下下摧残着早已遍布狼藉的大地。

    放眼望去，山体坍塌、林木尽毁、百兽逃亡。

    依稀可见尚未燃尽的草木之上，有不少还冒着浓烈的青烟。

    还在奔逃的动物发出各种尖声嘶吼，混杂在鬼哭般的风声里，倾诉着无尽的恐惧。

    五日前，那座沉寂了无尽岁月的望琉火山突然爆动不止。

    炽热的岩流瞬间淹没大地，恐慌的兽群乱作一团。

    混乱中踩死的幼小不计其数。

    仅过两日，地动山摇骤起，接着愈演愈烈。

    大地裂开上百里的地缝，一座又一座高山轰然倒塌。

    之后，漫天的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很快形成一股又一股山洪，进一步侵蚀大地。

    生命的流逝在自然的破坏力量下显得微不足道。

    往日里郁郁葱葱的山脉生机不复，尸横遍野。

    此刻，先前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的大地算是获得了短暂的松缓。

    风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是天光阴沉，分不清是黎明还是傍晚。

    空气潮湿而闷热，到处弥漫着各种尸体的恶臭以及一股股烧焦的气味。

    低空中不时有烟尘飞扬，还稀松飘拂着绒白的毛球。

    那是赤耳圣树的种子，牛脸山脉特有的产物。

    小小的洁白绒球，蕴含着纯净、安宁、祥和的能量。

    不论是被动植物还是土壤或山石汲取，都能成为益体的养料。

    而对于广大修士而言，这是一种极易吸收的植物精粹。

    圣树的叶能安神驱邪，种子却是滋补的养料。

    以往每到秋季，都有大量修士慕名而来。

    除了欣赏这一“秋日飞雪”的自然奇观，更多的是想收集一些种子和叶片回去。

    然而，不同于往日祥和、温顺的姿态。

    现在的圣树种飞扬的动作显得狂躁不少。

    不时随着旋风和烟尘俯冲、撞击、飞跃。

    偶然蹭到一只奔跑的猪形野兽身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触碰到的皮肤瞬间冒烟。

    那野兽显然是警觉背部的剧痛，赤红着双目停止奔跑，尖叫着，在原地颤栗着身躯胡乱打转。

    但很快它就发现同行的伙伴不知所踪。

    焦急的巡视一圈后，只痛苦的仰天嚎叫两声，又进入新一轮的逃亡。

    不同于多数动物恐慌的姿态，有一群生物却还在混乱中忙着捕食。

    那是几头在天空盘旋的大鹰。

    领头的鹰体型最大，一对翅膀平展开足开有三丈余宽。

    浑身黑色的羽毛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它头部的羽毛是萤白的，上面点缀着一对格外有神的眼睛。

    目光尖锐而锋利，如同一把利刃，扫视着下方的视界。

    片刻后，在它的带领下，几头大鹰向着一个方向疾速俯冲。

    那是一片凌乱的草地，上面躺着三只犀牛形猛兽。

    一只已然咽气，还有两只体形小点的，正哆嗦着，呜咽着蹭着它的躯体。

    从天而降的大鹰飞快落到了几只猛兽身边。

    然后互递一个凶猛的眼神，无视视线中的猎物是已经咽气还是在挣扎惊叫，立即展开行动。

    厉翅一顿狂扫之后，两只体形小的猛兽已经站立不稳。

    大鹰用坚利的爪子钳住对方的身体，然后用长钩大嘴啄向对方的胸膛。

    它们要找的是对方胸腔内的“灵种”，画面血腥而残忍。

    只有百年以上的生物才有灵种，年份越长的灵种能量越大。

    几头大鹰用这样的方式一连袭击了多个区域。

    它们收获颇丰，很快都有灵种入肚。

    领头的黑鹰没有参与它们的残食行动，只默默守在离它们不远的地方，圆瞪着双眼注视周围。

    “啁——啁——”，一只吞完灵种的灰毛鹰，正借尸体的皮毛蹭着嘴上的血迹。

    却遭到赤耳树种的突袭，尾部的羽毛瞬间被点燃。

    它惊恐的样子让几名同伴慌忙无措，条件反射的快速跳离它的身边。

    其中一只头顶有撮红毛的鹰，试探着用嘴去啄火。

    结果火没变小，它的尖嘴却被烫的生疼，它连忙把嘴伸到脚边的土里使劲蹭。

    灰毛鹰急的一边叫唤一边坐地打滚儿，使劲用着火的尾部摩擦地面的土壤，可火势基本不见减小。

    这时领头的黑鹰瞥它一眼，张嘴长唳一声。

    那被点燃的地方很快便熄灭，只剩下一小块焦黑。

    意识到自己得救，灰鹰夹着双翅向黑鹰垂了几下脑袋以示感激。

    而黑鹰只眯了眯眼皮，凶光瞪过去，透着鄙夷和轻蔑的意味。

    接着它晃动脑袋扫视过几头鹰，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响动。

    似在交代着什么，然后振翅腾空而去。

    天空中，呼啸的气浪翻动大鹰厚重的玄羽。

    不断有飘到高空的圣树种擦碰到它的身体，却毫无反应。

    甚至还有几团绒球粘到羽毛上迟迟没有飞走，片刻后被它直接吸收了。

    这个细节黑鹰浑然不觉，乘风翱翔的身躯越升越高。

    它快速越过几座坍塌不整的大山，向着东南方向滑翔。

    直到正前方出现一抹高大的树影，才减缓速度开始下行。

    接近大树时，天空的风雨出现了短暂的停歇。

    但地面却传来一阵轻微的振动，恐怕又是一段余震。

    黑鹰缓缓降落到旁边一棵躺倒在地的树干上。

    这棵树至少有数百年树龄。

    它粗壮的主干被连根拔起，混体的枝条被烧掉大半。

    叶子不剩一片，余下的残枝也已焦黑。

    像这样惨状的大树，方圆百里比比皆是。

    这里原本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黑鹰以往经常来到这里。

    在黑暗来临前的黄昏，在那棵最高的赤耳圣树上驻足。

    现在，森林已经变为废墟。

    只剩下面前这棵如小山般高大的树还堪堪矗立着。

    这棵往日的“森林之王”，似乎还在倔强的支撑着属于它的王者风度。

    那纵横数里的根已有很多暴露在空气里，部分已经出现断裂。

    随着再次地震，断裂的地方还在增多，树干也在不停轻晃。

    余数不多的半青半黄色的树叶在晃动中飞入风中，很快被乱流卷到不知何处。

    枝干上还有极少数的树种，也被迫脱离树体随风而去。

    较为纤细的树枝，在地震和乱风中开始发出“咔吱咔吱——”的断裂声。

    圣树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这是黑鹰的心声。

    它轻轻飞落到圣树顶部的枝丫上，抖弄了一下身上的羽毛，便缩着脖子眼皮耷拉下来，好似假寐。

    这次的地震持续了两刻余时才停止，之后风力也逐渐变小。

    只是天光始终阴郁暗沉，方圆百里稀闻虫鸣鸟唱。

    幸存的动物在刚才的地震中又被淘汰了一批。

    大地暂时平静了，只听得远处有湍急的河水“哗啦”流淌，空中的阴云间偶尔传来两声闷雷。

    ——人类！！！

    感受了片刻宁静之后，黑鹰猛然瞪目，憎恶的看向二里开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