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人
寒风呼啸不止，闻朔手上的伤口没有任何包扎，每每寒风一过像把刀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反复插入伤口。
戚怜怜起身下床，披上白狐斗篷，手提挂灯，推门而出。
夜色暗如泼墨一般。
戚怜怜走下台阶，接住一片雪花握在手心，记得在自己生辰前三日总有一场初雪要下，每每这日，爹娘、哥哥都会叫她出来赏雪，这似乎成为每年她生辰前的一个惯例了。
闻朔跪到现在，寒风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身上，睫毛上覆了一层雪，因为寒冷，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戚怜怜走到他面前，俯下腰，烛火映衬在他的脸上，俊美绝伦，尽管满身虚弱，可当戚怜怜对上他的眼睛，尽是温柔，仿佛他眼中有一个宁静的世界，里面映着一个她，这种感觉很微妙。
戚怜怜微微愣了一下，赶紧避开他的眼睛，冷语道：“居然还没冻死？”
“本公主好言奉劝你，从哪来滚回哪去，否则本公主折磨死你。”
闻朔轻启薄唇道：“奴是公主的人，不会走！是死是活任凭公主处置。”
“你们这些贱奴都这么会花言巧语的吗？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来跟本公主套近乎，本公主从来不养皇后的东西。”
闻朔身躯高大，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匍匐在戚怜怜面前，他的腰线笔直，远远看去，多了一份凄厉的美感，五官如雕刻一般完美，面部轮廓棱角分明。
“奴已经被送给公主了，就是公主的人，只认公主为主。”
戚怜怜捏住他的下巴往后一推，“你这是在跟本公主表诚心，原来个不忠心的奴隶，这么快就把原来的主子抛弃了，本公主怎能敢用你。”
闻朔堪堪稳住身形，睫毛扑扇，强撑着身子道：“绝不会，奴是真的一片赤诚之心只为公主。”
要是信了他的话，自己岂不是个傻子，戚怜怜语气轻蔑，“你们这些奴隶真会撒谎，死在这里本公主都嫌脏了地。”
“皇后不希望你死，本公主暂时就让你活着。”
“跟我进来！”戚怜怜没有感情的吩咐道。
“是，公主。”，闻朔拖着冰冷的身体缓缓的跟在戚怜怜身后，颇有一股可怜味，要不是有内力护着，换普通人早就已经冻没了。
可惜！目前看来要留在戚怜怜身边还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她现在这么排斥自己，柔弱还是得继续装，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温暖的屋里焚着香，香气丝丝入鼻，戚怜怜把灯挂回原位。
然后转身，眼看着闻朔四肢无力的倒在地毯上。
戚怜怜淡定的蹲下身，推了他几下，“喂！喂！”，没有反应，意料之中。
不慌不忙，戚怜怜从床底下拿出绳子，把闻朔绑到柱子上，以防他半夜把自己杀了。
皇后不怀好意送过来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屋内的焚香就是专门为闻朔准备的，能使人意识清醒，四肢却绵软无力，任他本事再大也翻不起身，目的呢就是问问这个奴隶皇宫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她觉得皇宫最近不太平，皇后非要塞一个奴隶在她这里，如果是监视，外院的侍卫，屋内的宫女就已经够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且她需要一个时机，来解除冷花宫的禁闭，如果皇宫有异动，说不定是她的机会，这个奴隶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戚怜怜想着，加快手中速度，绳子绑到闻朔手时，发现他手中半握着一颗糖，在重度饥饿的驱使下，戚怜怜拿起糖撕开糖纸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没办法她太饿了，而且好多年没吃过糖了，她想尝尝那个熟悉味，糖在嘴里甜甜的化开，似乎跟其他糖果没什么区别，但戚怜怜总觉得这个味道它又不一样，确实很熟悉，她好像以前吃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外界都说她被吓失忆了，可她自己清楚并没有，她是装做失忆的，可记忆里怎么就翻不出关于这个糖果的事呢？说不定只是自己偶然间吃的，只是今天突然记起这个味道，而且一个糖果忘了也就忘了，很正常。
甩了甩脑袋，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正事。
戚怜怜拍了拍闻朔的脸，“醒醒！”
闻朔垂着头。
拍轻了！戚怜怜又加大了点手劲。
还是没有反应！
戚怜怜把他的脸抬起来，闻朔闭目沉睡。
“不应该啊？怎么人睡着了！”戚怜怜碎碎道。
这一点还真不是闻朔装的，戚怜怜自己调的迷药，估计是没试过药力有多大。
不死心，戚怜怜抓住他衣领摇晃，“喂！喂！闻朔！贱奴，贱奴。”
“垃圾，本公主那么点药就把你迷的不省人事。”
“算了，累了，睡觉！明天再说吧！”
刚刚忙活了一场，加上确实已经很晚了，戚怜怜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这转眼睡到了第二日中午，宫女们知道戚怜怜起得晚，所以她们来的也晚，不过她们没有戚怜怜的准许不准随便进来，刚到门外候着，戚怜怜就睁开眼，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声音，直接道：“进来！”
宫女两两并排而进，第一眼见到捆在柱子上昏迷的闻朔，一时之间她们都立在原地，错愕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地上随意丢弃的簪子衣服，闻朔那被扯开的前襟，精美的锁骨，修长的脖颈让人看了无不动容，好像发生什么，又好像没什么发生。
这一幕对大翠更是暴击，这人没死！居然还在公主寝殿！公主难道不是很讨厌他吗？那她昨天为什么就说了一句维护的话还要被罚，不理解，合着受伤的只有她一个人？
戚怜怜顶着蓬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半眯着眼，一副似醒非醒的娇憨样，“愣在哪里什么？”
宫女们不敢再想其他的，赶紧上前来为戚怜怜梳洗打扮。
随后戚怜怜拿出一个药瓶给宫女，道：“把这个给他喂下。”，这是迷香的解药， 服下闻朔很快就能醒来，她有正事要做。
大翠看见这个药表情可丰富，心想不会是戚怜怜给闻朔下药了吧！难道这个奴隶不从？
穿戴好衣服，戚怜怜快速把宫女遣走，“今日无事，你们退下，没有本公主传唤不用过来。”
“是！”
阿月等宫女缓缓退下，只有大翠还小眼巴巴的呆在原地，想看接下来发什么，丝毫没听见戚怜怜说的话。
直到戚怜怜走到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幽幽道：“看够了吗，你是有什么很好奇的吗？”
听见戚怜怜近在耳畔的声音，大翠身子一僵，回过神，发现周围人都走光了，抬头向上看去，戚怜怜斜眼睥睨而下。
心跳瞬间停止拍动，大翠慌忙跪在地上，“公主，奴婢……奴婢哪也没看，奴婢在发呆，奴婢……”
“出去。”
“是！是！”大翠慌不择路爬出门外。
窝在门边等她的小鹦见她出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掐了掐她手臂上的肉，语气担忧的道：“上次还没被罚够啊！你居然还敢在里面发呆。”气不打一处来，小鹦又掐了一下她。
大翠委屈的揉了揉被掐疼的手臂，“我就是想看看公主是不是喜欢这个奴隶。”
小鹦赶忙捂住大翠的嘴，“我看你胆子也不小，敢说出这种话。”
“你动脑子想想，公主怎么可能宠幸他，公主讨厌皇后，他又是皇后送过来的人，公主肯定是把他捆起来，然后刷！刷！”小鹦比划挥鞭的动作。
大翠很听小鹦的话， 一副顿悟的表情，“有道理！”
人都走完，戚怜怜起身随手从花瓶里拈一朵花，花瓣咬进嘴里嚼了起来，花枝点了点闻朔，“醒了没？”
闻朔偏向一边的头回正，整个人还是有气无力着。
“本公主跟你说话，把头抬起来。”
闻朔吃力地把头向后靠去，抵在柱子上，真不知道戚怜怜从哪里弄来的迷香，药效这么强，让他的内力毫无招架。
戚怜怜居高俯下，道：“说，皇后派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
闻朔哑着嗓子道：“奴就是一个奴隶而已，能做什么，自然是讨公主欢心。”
“然后呢？”
“没有了！”
戚怜怜抿下唇，显然不信。
“奴是公主的人，不敢对公主虚言。”
又跟昨夜一样的话，戚怜怜嗤笑，“你为皇后做事，还敢称是我的人！你不怕皇后把你的舌头拔了。”
“入了冷花宫，是公主的人，就只是公主的人，只听公主的话。”他眼睛真挚坦诚，似火要把戚怜怜点燃。
戚怜怜嘴角勾了勾，“那本公主得告诉皇后，好让她把你清理掉，省得碍我的眼。”冷淡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
闻言他的眼中一下便蓄上晶莹的泪珠，琥珀色的双眸灼灼的盯着戚怜怜那身暗红色身影，开口道：“奴本就是为了公主而来，求公主不要丢弃。”
“奴是自己废尽心思要来公主身边的，奴当年曾是太子府的侍卫，因为在外执行任务，所以逃过那一难，在外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着公主，听说皇后要挑选奴隶送给公主，奴便自降身家，从平民成奴隶身份，又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见到公主。”闻朔声音低沉沙哑，深邃的眼眸认真又热烈。
“当年太子府的侍卫那么多，我又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公主，不是吃了奴的糖吗？”
“糖好吃吗？”闻朔眉尾上扬，语气温温柔柔，眼里噙着娇柔宠溺的笑。
“什么糖？”戚怜怜嘴硬道。
“公主偷吃了奴手里的糖，不是吗？”
戚怜怜眼神闪躲。
“那本来就是准备给公主，公主愿意吃，奴很高兴。”
“公主，有没有觉得味道很熟悉？”闻朔继续编故事。
“从前在太子府，奴经常远远的看着公主，公主的一言一行都刻在奴的脑海，可公主是天之骄女，从未愿意施舍给过奴一眼，有一天好不容易跟公主搭上了一句话，送上了一颗糖，公主夸了一句好吃，奴便时时记在心上，去外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带了一包回来糖回来想向公主邀功，却没想一别就是三年未见到公主，这三年里奴总会买这糖放些在身上带着，想着总有一天会遇见公主，能再把糖递上，只是没想到，虽是短短一面，公主真把奴忘得如此干净。”闻朔生的貌美，仰头看向戚怜怜时，脖颈的线条紧绷，连同线条优美的下颌线，迷离的双眼，松垮领口的风景， 配上委曲动听的说辞，让人不知不觉就掉入他的陷阱中。
不得不说闻朔还是学的很快的，勾引人很有一套。
“公主生辰是正月二十九，前三日会一场初雪，公主经常会和家人一起赏雪，奴还记得公主的很多很多！”
“你一个侍卫，何必做到如此？做了奴隶可就终身只能是别人的玩物了。”
“做公主的玩物，奴愿意。”
“只要公主不嫌弃奴。”闻朔的眼神里有让人无法拒绝的祈求，靡丽又鲜艳的美丽，如折翼陨落的仙子，让人疼惜拥抱，戚怜怜差点就折在了美人计里。
皇后是花了多少钱投在他身上，不然怎么这么会！
清了清嗓子，“你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很早。”
“我在太子府最大也不过十岁，你是个变态吗？”
“奴这不是等公主长大了吗？”
“可以吗？公主！”
闻朔这轻轻一声挠，戚怜怜差点鼻血没喷出来。
不大自然的摆了摆手道：“本公主对奴隶真的不感兴趣。”
“可以慢慢来！”
“不管以后公主与何人在一起，只要公主愿意怜惜奴就好了。”
从前十年，戚怜怜在太子府过得养尊处优，父母哥哥的疼爱，让她每天都过得快乐富足，从没有想过要养一个奴隶玩玩，虽然戚国养奴之风盛行，但她生活的家里，父母伉俪情深，哥哥端庄雅正，没有一个人养过，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人，生之平等，应该废了奴隶这种身份，让奴隶都成为平民，不再被人物化买卖，所以戚怜怜对有奴隶这种事并不感兴趣，也不如别人了解的多，后面唯一到冷花宫养过一次，还遭到背叛。
戚怜怜就这样看着闻朔，也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