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徇私枉法
烛火摇曳，照在春花熟睡的脸上，她服完药已经睡着了。
林磐坐在床榻边，拿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汗水，她睡得很沉，薄薄的嘴唇似乎有一抹笑意。
凤雏拔下头上的金簪挑了挑灯，对林磐道：“大人放心了？”
林磐似乎并未听见，只是摩挲着春花的手心，沉浸在往日的记忆里。
她俘获了他的心，什么功名利禄，一切都比不上从前在万花楼，她为他做一碗点心，说的一句话，绣的一张帕子，甚至是洗一次头发。
他记得那个下午，他靠在竹凉椅上，她为他洗发。阳光疏离，树影落了一屋，有风轻轻吹过竹帘，他抬眼就能看见她的脸。那时的心像开满了花。
他终于承认爱上了她，却又要立即失去她。
他这一生从不受人要挟，他甚至出言苛责过一位因为私情徇私的官员，此刻他终于明白，锥心刺骨是什么感受。
他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多一刻也是好的。
“大人放心，我会善待她的。”凤雏道，“其实对她而言，大人若是远些倒还好些，她为了大人无辜受了几次牵连，每回都性命攸关，大人若真爱她，倒不如离她远些。”
“我会派人监视万花楼的，你要言而有信，倘若她受了半点委屈，我一定会让你们生死不如。”林磐的话平静而可怕。
凤雏淡淡道，“小耗子的命也握在大人手里，更何况春花同我情同姐妹。”
林磐沉默了一会，对凤雏道，“麻烦你陪我演一出戏，好叫她死心跟你走。”
凤雏默默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悄悄走出了房间外，月朗星疏，浓夜深沉，似乎一切都未发生。
第二天清晨，春花醒过来第一眼看见林磐，欣喜不已正待要喊他，却见凤雏紧紧靠在林磐怀中，两人亲密无间，附耳低喃。
她心里像堵上千钧重石，赶紧闭上眼睛，却闭不上眼泪。
她颤抖着唇，脸上一片灰白，她掐紧手心不停命令自己不准哭，过了许久，房间里面没有了声音，林磐和凤雏都出去了后，她方才抱着被子失声痛哭。
只是她并不知道，林磐就站在一墙之外，凝听着她的哭声，心如刀绞。
陈凤歌自杀了，在那个清早，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临死之前她特意问了狱卒，西面在何处。
她面朝西面直直倒下去，据狱卒发现，她死的时候极其惨烈，满口鲜血，眼睛瞪得溜圆，极其不甘心一般。
冬日里的阳光稀薄冰冷，载着三人的马车悄悄从衙门后面驶了出去，小耗子顾不得浑身的伤口，紧紧握着凤雏的手，仿佛做梦一般。
春花蜷在马车的一角，一言不发。
车厢里回荡着滴滴答答的马蹄声，没有人说话，凤雏掀开了车帘，车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传了进来，正是早市之时，寻常家庭的一天刚刚开始。
春花出神地望着马车外买菜的人，像是看着一个久违的梦一般，她年幼的时候也曾挤在这样的人群里，为了买一份便宜的菜蔬。
凤雏道：“春花，你走吧。”
春花微微一愣，凤雏指着马车外面的市集道：“离开万花楼，从今以后过你想过的日子，我会给你一笔钱，你的卖身契我也还给你，你自由了。”
春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入万花楼来，她做梦都想离开，却也不知道如何离开，客人们稀少，更不会为她赎身。
开始的时候每天数着日子过，后来绝望得连一分心思都没有了。
现在她却突然自由了，她却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凤雏见她不语，只当自己没说明白，接着道，“一会回到万花楼，你就收拾下，我会派人送你走，你想去哪里？”
春花挤出一句涩涩的话，“我想回家看看，我想我娘。”
“好，”凤雏满是羡慕的神色，“春花，你真好，你还有去处，我连去处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回家？”春花怯生生问道。
凤雏抬眼望着车外的瓦蓝的天空，淡淡道：“我已经是秦淮河的人了，没有去处。”
沁骨寒风吹过她的眼角，她的笑意带着苍凉，“万花楼就是我唯一的家。”
阳光照得秦淮河上明晃晃一片，春花坐在小舟上驶向远方。
凤雏站在闻音台上望着小舟，如同当初她当时私奔时一样，只是那时迷雾笼着秦淮河，似她的前途一样晦暗。
而此刻，春花沐浴在阳光下，远方清澈明朗。
她轻抚琴弦，为春花弹奏一曲送别，她暗自祝福这个怯生生的温柔女子，终有天会盛开在属于自己的春天里。但愿她能实现自己所有的愿望。
冬梅并不好过，她的思绪乱极了，林磐将她放走后，她就没打算回万花楼，她逃到城外，却因为行为浮浪引得一干狂蜂浪蝶跟在身旁。
原打算在这一群人中寻个暂时的去处，却没想到这些人正是强人。
她吓得魂不附体，第二天这些强人竟然又将她带到了秦淮河边的秦楼楚馆，要将她卖进去。好死不死，居然还是带到了万花楼！
冬梅心都凉了，想不到自己兜兜转转无数次，还是要回到这里！
更令她心寒的是，凤雏俨然已经成为了万花楼的新主人，凤雏见是她后，只冷冷一笑，命人拿了一吊钱给强人，“人我留下了，这点钱给各位喝酒。”
强人们抱怨钱太少，凤雏笑了笑道，“各位，我若是你们，就早早走了，这个姑娘原本就是我万花楼的，卖身契还在这里。她是私自逃了出去的，这事若是闹到衙门去，对各位不好。”
那人中的一个道，“你当我们是吓大的？告诉你，钱不够老子砸了你万花楼。”
凤雏指着不远处的暗处对他们道：“林磐林大人各位想必都有耳闻，林大人和小女子颇有几分私交，每天派人在这附近保护我们，如果各位想动粗的话，不妨放马过来，只是后果嘛，我就不好说了。”
凤雏指的地方很暗，什么都看不清，只仿佛有人影般，但众人都听过林磐的手腕，衡量再三只能悻悻作罢，拿了钱撤离了。
冬梅像个软脚虾坐在地上，凤雏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吩咐人将她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