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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春花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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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里的阳光格外温暖,浅金色的光芒照得一河懒洋洋的。

    春花放下针线,将绣好的帕子一并整理好,准备交给小耗子拿去卖。

    她摸到那张绣了牡丹的帕子时,略有些迟疑。

    这朵牡丹绣的娇艳欲滴,花瓣层层叠叠,如同真花一般。

    这是她用“磐”字绣的。

    牡丹,天生高贵,与她云泥之别。

    她想留下这张帕子,想留下只有她能看得见的“磐”字。

    可是所有的帕子丝线都是有数的,她留不下,一如她留不下的人。

    林磐许久未曾再来,也许凤雏说的是对的,她该早点斩断情丝。

    可是一想起他,心里就软得像棉花糖一样,又甜又软又温暖。

    他是她生命里的那道光,那么明亮。

    从未见过光明的人,会不惧怕黑暗,而见到过阳光的人,再次回到黑暗就会觉得那么黑。

    春花叹了口气,悄悄地再写了一个“磐”字,缝进枕头里。

    那块帕子被卖做了天价,比春花一夜索费还贵。

    豪门大户里传遍,纷纷要求购买。

    金不换喜不自禁,令小耗子买了许多帕子和丝线,对外宣布:“自今天起,春花姑娘不接客了。”

    她用削瘦的手指盘着丝帕,对春花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人,想不到还有这手绝活,今儿起,你就住到偏院去吧,那里清净,你好好在那里绣,你知道这里多少姊妹都羡慕你呢。”

    春花低声应了,金不换怕她的好房子给她住了浪费,她知道。

    搬到偏院也好,真正的清净了。

    偏院位于万花楼的东南角,和万花楼隔着些距离,只有一个月洞门连着,平时大门紧锁,极少有人进出。

    里面杂草丛生,有几株梨树梧桐,几间破房,冷冷清清,像极了深山里被废弃的古刹。

    有间柴房常年无人居住,只用来堆放杂物,临时被拾掇出来,让春花住下。

    春花里里外外收拾了两天,才勉强可以住下。

    搬入偏院的那天,春花什么都没有拿,只抱着那个枕头到偏院去。

    凤雏得知此事,让小耗子送了几件被褥换洗衣物并几件胭脂水粉给她。

    春花收下被褥,衣服和胭脂都一并谢绝了,她对小耗子道:“麻烦告诉姐姐,这些都不必了。”

    再也不用接客,不用强颜欢笑,不用涂脂抹粉,干干净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整日里坐在院里的梨树下绣个不停。

    白日里有闲的功夫,她就将院子里打理一番,拔掉了杂草,种了两畦菜地,将院中的老井淘干净,在这繁华锦绣之地过起了清净的生活。

    除了每隔段时间小耗子拿走她的刺绣,送来针线帕子并一些米粮,几乎都将她忘记了。

    真清净,没有人来找她。

    有时会错觉自己是好人家的姑娘,待字闺中。

    她才十七岁。

    只是一样,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在房中待着期待他突如其来的惊喜。

    她埋首绣花,一遍遍地绣着“磐”字,一遍遍把“磐”字变成牡丹,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开得娇艳。

    她留不下任何一朵花,只能在夜里摸摸枕头。

    那里装满了他们带不走的“磐”字。

    凤雏重归万花楼后,万花楼接到的帖子多了起来,出堂会赴宴,凤雏忙得脚不沾地却从不抱怨。

    她和从前判若二人,金不换冷眼瞧着,也不作声。与她而言,这不是坏事。

    凤雏从前太骄矜,影响她的财路,而现在她才是真正的摇钱树。

    她并不在意凤雏变化的原因,大抵都是和男人有关的。

    不吃过亏,就不会懂得钱才是世道的根本。

    金不换正算着账目,小耗子又拿着几张帖子来了,“嬷嬷,又有好几家下了贴子请凤雏姑娘过去……”

    金不换不耐烦地摆手道:“我只管收钱,其他的不必和我说。”

    小耗子气鼓鼓地拿着贴子去找凤雏,三张名帖都是请她过府聚宴,两家都是宴请宾客,只有一家是家宴,请她弹琴助兴。

    小耗子只将这张帖子交给了凤雏。

    凤雏垂立帘下,脸色发青,两眼发黑,似睡眠不足所致,她接过帖子漫不经心地丢到一旁。

    小耗子道:“这家是家宴,略轻松些。”

    凤雏目光瞥过小耗子道:“还有其他家的么?”

    小耗子忙嬉笑道:“就这一家,瞧我这张嘴。”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口,凤雏盯着他的袖子不说话,小耗子忙道:“这是请秋云姑娘的。”

    凤雏道:“嬷嬷要是发现了,可仔细你的皮肉。”

    小耗子从袖子里掏出那两张名帖一撕两半,“她由来都只关心钱,什么时候在意过其他人的死活?”

    凤雏道:“那你为何不离开?万花楼着火的那次,你可以走的。”

    小耗子一时语塞,对凤雏道:“姑娘脸色不好,我让刘妈给你炖点汤补补。”说罢就匆匆离去了。

    凤雏望着他匆忙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还没擦黑,接凤雏的轿子早早就来了。

    因是主家交代,是家中夫人做寿,凤雏没有穿得特别艳丽,只一身石青滚边短袄,配着一条玉色纱缎百褶裙,头上别出心裁只扎了几根缎带,显得极其娇嫩。

    到了主家,只见高楼深院挂满黄澄澄的灯笼,照得白昼一般。

    宅院极大,连着走了数道门才到后院。

    几重院落里种满了各种花木,大团的香气包裹着整个院落,走到哪里也逃不脱。

    寿宴在后院里举行,请了戏班子,正在堂上唱得热闹。

    后院坐满了人,人人着锦衣戴金饰,一副豪华做派。

    寿宴也精致,请的是最好的大厨烧的宴席,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主家出手阔绰,凤雏刚到后院,立即有管家模样的人打赏了十两纹银,又客气地请她稍坐片刻。

    小耗子揣着银子咂舌道:“这等富贵人家倒是不多见。”

    凤雏端起茶盏闻了闻,“明前的毛峰,倒也不俗气。”

    这边小厮待她饮完茶,请她东北角的亭子里弹琴,那亭子是专为听琴而造,位置高远,琴音顺风而下,经过一路水榭,更为深远。

    凤雏坐在亭中,环顾四周果然是富贵人家,只这里看过去,房屋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又有数座假山暗渠点缀各角院落,各有亭台位于其旁,方便赏玩。

    小厮催了一声,凤雏方才拨动琴弦,她的琴艺比之从前大有提高。

    这是杜安唯一留给她的好。

    一支贺寿的曲子弹完,已有数声赏。

    又有小厮来通报,“夫人要姑娘前去接赏。”

    凤雏略理了理衣裳,翩然随着小厮走过去,穿过盏盏宫灯,越过层层人群,走到了主宴桌前。

    没有听到预期的封赏声,相反整桌的人都安静下来,直勾勾望着她。

    她习惯了人们惊艳的眼神,只作不见,向坐在中间的夫人道了个万福,“凤雏恭祝夫人千秋同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夫人的脸色古怪之极,用帕子捂着嘴,混身不停打颤,坐在一旁的长公子忙起身扶住夫人,“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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