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情假意
小耗子猛然领悟,急忙对他道:“林公子,怎么能劳您贵手,春花,还不赶紧给林公子擦擦手,给公子上茶。”
春花依言递了早准备好的热毛巾给林磐擦手,又用簸箩将桌上的竹枝收好。
林磐脸色稍悦,又对小耗子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耗子本想讨了赏,见他脸色不好,忙打哈哈道:“没事,没事,小的这就出去了。”退后两步,关上门一路跑远。
林磐撑不住笑意,端着茶饮了一口,对春花道:“这下好了,近期你要清闲些了。”
春花方才醒悟,心里感激,笑道:“公子,亏你想出这个主意,我见你拿了那许多竹子,只当你真要做灯笼呢。”
“你们嬷嬷也太经济了点,什么都让你来做。我瞧着都累得慌。”林磐放下茶盏,拣了一块点心入口,又笑道:“不过你的手艺当真不错,我向来都不爱吃糕点,在你这倒吃得香甜。”
春花含笑不语,调了一碗玫瑰山楂蜂蜜水递给他,“这个消食解暑最宜。”
林磐接过,一气饮尽,放下青瓷玉碗,倚坐在窗畔,河水清幽碧绿,几只摇橹船划破一河幽静,船娘甜美的歌声断断续续传了进来,倒似在唱戏。
定睛细瞧,果然是在唱戏,一生一旦站在船头唱着“牡丹亭”。
林磐听了数句,对春花道:“这世间岂有这样情痴的女子,只见一面,就倾尽一生。”
春花笑笑不语,只小心翼翼滤出乌梅渣,将浓黑酸甜的酸梅汤放在冰水里镇好,只待一会儿他用。
见林磐似乎等她的回答,点点头道:“或许吧。”
她也不甚明了,这丝丝牵绊的情感,是不是痴情,也不知会用情多久。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依然希望能给他最好的,想要的一切。
即便她知道,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她——若真是为了她,何必每次都是和她叙话凤雏或者采雪?
若真是为了她,又为只是和衣而眠?自那日后,再也未有温存过。
她知道,却克制不了一往情深,谁规定爱恋一个人,必须要得到回应?
她不敢贪心,只祈求能在一起多一刻就好。
哪怕只是为他准备各种吃食,哪怕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哪怕只是陪他说着另外一个女人。
只要那一刻,他看她的眼神格外关注。
她的心思,只需要自己知道,似那萤火微光,只在夜晚闪过一点。
门忽然撞开了,夏月身着石榴红纱穿花冰纱裙倚在门框上,摇着冰绡美人扇,往室内一望笑道:“咦,原来我来得这般不巧。”说着就要离开。
春花见状急忙迎上去,“夏月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公子不是外人……”
话一出口,顿然醒悟,这番话说得不合适。
夏月听到是林公子,立时停了下来,打趣道:“却原来就是林公子啊——”话只说一半,耐人寻味。
春花心里发虚,只怕她胡乱说话,忙问道:“姐姐此来有什么事吗?”
夏月打量着里面的林磐,与一般纨绔子弟不同,目光犀利,眉目虽然清秀斯文,却自有一股英气,怎么看都不该是在这里。
春花见她不说话,只一个劲瞧着林磐,心下更急,“夏月姐姐,你这是?”
夏月方才回过神来,笑道:“急什么?我听小耗子说,有个姓林的公子迷上你了,还正想瞧瞧是长的什么模样。”
林磐闻言抿了口茶笑道:“姑娘瞧我,是不是三头六臂?”
夏月目光斜睨,徐徐摇动团扇,嘴角轻勾,露出一节藕臂,腕上一只血红玛瑙镯映衬着似雪肌肤,分外娇娆,叫人心头起火。
春花见林磐目光不瞬紧盯着夏月,心下暗自叹息。
林磐忽而伸手揽春花入怀,对夏月道:“怪不得人人都说,夏月姑娘一笑可挡百万兵,果真是名不虚传。”
夏月噗嗤笑道:“和你耍子玩,看你是不是对春花真心。”
林磐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戏谑对春花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相思意。”
春花心鼓如擂,一霎间竟未能听懂,傻傻问道:“什么?”
夏月瞧得好笑,这人生生在演戏,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春花那面若春潮的模样,出卖了她的心思。
夏月在心里长叹一声,但愿她别犯傻。
什么都当得真,只这情意二字在青楼里做不得真。
她咳了一声,走到春花的妆台前打开脂粉盒瞧了瞧,又仔细闻闻,对春花道:“这里面的东西你都没用过吧?”
春花见她问得蹊跷,点头道:“姐姐知道的,我极少用这些,偶尔用一两回,还是借你的。”
夏月若有所思:“说来也是,端阳节后,你基本都没再使过这些了。那这就奇怪了。”
春花见此,问道:“出什么事了?”
“冬梅上次偷偷在你房间里面用脂粉,结果脸上差点毁容,到现在还没好,听人说好像是因为胭脂里面有人掺了东西。”夏月道,“幸亏你不用,否则该是你倒霉了。”
春花大惊失色,她只是纳罕这几日没见到冬梅,却不知道出了这等事。一时千头万绪,想不明白。
为何冬梅在她房中用她的脂粉,又想不明白,为何她的胭脂盒中会掺了东西,连忙询问缘由。
夏月将那日的事细细道来,又说道:“冬梅差点被送到‘燕候祠’等死,嬷嬷不肯花银子给她治病,若不是秋云贴补她,又给了她开了方子,抓了药回来,她脸早就溃烂了。”
林磐听完夏月的话,问了一句:“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春花不用自己的脂粉?”
夏月怔了怔,说道:“这倒不清楚了,不过她一向鲜少用胭脂,端阳之时,我们让她不要再用自己的脂粉了。”
“你们?”林磐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凤雏,哦,还有采雪那个丫头。”夏月想了想道。
林磐更有兴致了,“却是为何不让她用脂粉了?”
夏月大略说了那天的情形,林磐听后略略沉吟,忽而笑得极其诡诘,悠悠伸了个懒腰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先走一步了。”说罢丢下一锭银子,极快闪出房间。
夏月唬得一跳,对春花道:“这林公子走路好生快。”
春花已经习惯如此,只是默然收拾杯碗,淡淡道:“他向来都是如此。”
夏月抿唇一笑,“你倒似他的小娘子似的。”
春花脸上飞起一道绯红,紧紧捏着淡粉的帕子。
夏月拾起妆台上脂粉盒,对春花道:“你不要兀自心思放在他人身上,需得小心警惕,万花楼水太脏,小心淹着你,这次侥幸冬梅代你受过,下次说不准会怎么样呢。”
春花淡淡笑道,“在这里,生或者死又有什么区别?”
夏月按住春花的手,说道:“就算生不如死,也要熬下去,如果放弃,窗外就是河,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但是你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