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磐到访
他再次登临万花楼是数日之后，秋云梳拢的日子。
万花楼近来很是风光，每日高朋满座，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每日络绎不绝，姑娘们穷以应付，分身乏术，已累得憔悴不堪。
太需要秋云这样一朵鲜花火上浇油了，金不换瞧着不远处门庭冷落的天香楼狠狠敲着烟缸，着人叫小耗子来。
小耗子衣着光鲜地踱着步过来，他如今也神气了许多，手下管着几个龟奴，昂首挺胸走到金不换面前，笑嘻嘻道：“嬷嬷您吩咐。”
金不换瞧他的神气劲，几分好笑，“猪鼻子插葱，你装什么象！”
小耗子笑嘻嘻道，“万花楼如今这么风光，我要穿得那么寒碜，也给万花楼丢脸是不？前天我去杏花楼买杏仁饼，碰到了天香楼的小案子，他去给霜华买蜜饯，才买了十个铜板的，寒碜的不得了，见到我都不好意思抬头，灰溜溜走了。”
金不换听他说得得意，也高兴起来，摸了两锭银子递给小耗子，“去给我采办最好的酒宴，要漂亮特别，不要大鱼大肉，要衬得起秋云。”
小耗子接下银子倒犯了难，“嬷嬷，这您得明示下，若是来鲍参翅肚倒也容易，只是衬得起秋云的宴席到底是什么？”
金不换盘着腕上的金镯，睨了一眼小耗子，“事事都来问我，要你们干什么？”
小耗子不敢再啰嗦，只得拿着银子出去盘算。
刚出门，却见一位身着蓝衫的男子往里探看，小耗子走上前去，提声道：“这位公子，天色未晚，我们这的姑娘还在休息呢，晚点再请吧。”说罢，便拦着来人不让进门。
那男子并不理会小耗子的话，只问道：“凤雏姑娘在吗？”
小耗子心道，哪里来的这么不懂事的主，一来就问凤雏，硬邦邦地回道：“姑娘不在，公子您先请吧。”
“那我等她。”那男子说罢便绕过小耗子进门，小耗子急了，忙拦住他，高声道：“公子！您耳朵没事吧？我说凤雏姑娘这会子不在。”
那男子瞥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也高声回道：“我等她。”
小耗子窥得那块牌子，顿觉不妙，他虽然没见过那块牌子，却能感觉到这人带着迫人的气势，凭着多年在堂子里摸爬滚打的经验，他知道这个人惹不得。
立刻堆上笑脸，“这位公子，是我耳朵不好，没听清楚，您老请——”
将那人请进上等客房后，小耗子忙找到金不换叨咕，金不换听完小耗子的话，又细细问了那块牌子的模样，对小耗子道：“这人怕不是来寻花问柳的，你去叫春花，让她来伺候。”
小耗子犯难道：“春花那丫头老实，不会说话呀。”
金不换捋了捋簇新的石青色云纹裙，轻笑一声，“要的就是她老实，不会说话。”
春花昨夜忙了一宿，几乎未眠。这几天，金不换嫌点心款式太少，让她抽空做点新点心款待宾客。
她挖空心思熬了一夜，用各色时令鲜花做了一桌子的点心。
玫瑰、茉莉、芍药、木樨、荷花揉捻，添了蜂蜜酥油细细调匀，作了十几种精巧的点心，样式如花，清香扑鼻，甜酥可口。
正待要眠，又被小耗子抓了差，只得稍稍抿了抿头发，端上自己刚做的点心，忙忙出门。
春花轻轻推开房门，刚唤了声公子，却惊得差点端不住盘子，眼前这位男子分明就是端阳那天接住玉兰花的公子！她顿觉心慌，立即转身退出。
小耗子站门口正要瞧个分明，见春花面色潮红，手中盘子不稳，奇道：“他怎么了？”
春花心头惊骇如疾风骤雨，不知如何说好，欲走不能。
小耗子正要追问，那人从房里走出，对小耗子道：“有没有茶？”
小耗子忙堆上笑脸，推春花进去，“有茶！您瞧这不是给您送来了么？”
他漫不经心扫过春花，拿起托盘中的茶盏，自顾自饮了一口，又问小耗子：“凤雏姑娘几时回来？”
春花闻言，心中怅然若失，原来他是为了凤雏来的！
小耗子赔笑道：“快了，已经派人去请了，您先请坐会，尝尝点心，这都是我们春花姑娘亲手做的。”说罢便将两人推进房里。
“哦？”他瞧了一眼满盘点心，取了一块送入口中，“这点心倒别致，甜而不腻，有槐花的香甜，是用槐花做的？”
春花不说话，只点点头，他来了兴致，将所有点心一一送入口中，赞不绝口，一边询问春花是用什么做的。
春花低着头，他问什么，就答什么，言辞简洁，并不多说一个字。
“你叫春花？”他浅浅一笑，春花颔首不语。他嘴角轻扬，“春天里的花，名字很好。”
“有什么好？都是草命，春天一尽就没了。”春花淡淡一笑，为他斟茶。
他只默默饮茶，半晌忽然问道：“凤雏在哪里？”
“在房里。”春花脱口而出，言出立刻醒悟，忙道：“公子，我瞎说的，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他见她如此，反而笑道：“姑娘不必紧张，在下随口问问罢了。”
春花心绪凌乱，低头默然不语，他和她说了这么久的话，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亏她这些日子里，如中了魔一般，时常想他，想起他的那双眸子，每每想起他时，不自觉会微笑，一边说服自己不可能，一边忍不住又幻想着不敢期待的未来。
可他全然不记得她是谁！多么可笑，原来那一点点光亮，倏然消失，乌沉沉一片，她原就不该生出那样的奢念。
这原就是梦！他若今天不出现在她眼前，她也就当只是场梦罢了。
可他却那么真实的站在眼前，和她说话，询问她另外一个女人的点滴，她的样貌，她的喜好，她的风采，她在端阳节那时的所为。
春花木然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如同回答杜安时那样，只是心却如她揉捻的花朵般，揉碾成泥——
他见春花期期艾艾，当她想要钱，拿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搁在她面前，“姑娘不要嫌少，若能告诉在下更多关于凤雏的事情，在下不会亏待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