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见凤雏
金不换瞧着差不多，便示意小耗子准备让夏月登场。
万花楼大堂当中设高台，高台上有一处大天井，月光自天井处而下，整个万花楼的所有烛火忽而全部熄灭，只见一泓月光下，夏月一身红衣赤足站在高台上。
黑发似浓墨般卷着身体，鬓边插着一朵藤月，眉心里一点红，右脚脚踝上套着一枚红色的铃铛，铃铛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万花楼里格外清晰。
忽而琴声自暗地里响起，夏月便随着琴音轻轻摇动身躯，她并不多擅于舞蹈，只是这样的月色里，她的一举一动皆夺人心扉。
目光胜水，似水荡漾，漫向人群，无论滑过谁，都是一阵骚动，心底的欲望随着她耳畔的相思红豆摇曳，勃发，喷薄而出。
她笑得邪魅，望着如痴如狂的人群，心里泛出冷笑，都是欲望的动物，只要她一个眼神，他们便现出了原形，赤裸裸的欲望在眼底闪现，恨不得能将她一口吞下！
而他，她目光再次滑过俞景鸿，他竟然不抬头看她，只是埋头斟饮那壶桃花酿。是不屑，还是不敢？她冷笑不已，心底却异常的痛快，呵，只要他不高兴，她所为就值得。
俞景鸿端起酒杯狠狠吞下最后一杯桃花酿，摸索着包袱里面的百两黄金。
张举善早忘记怀中的桃花，猴急问杜安身上的银子带了多少。桃花嗤笑道：“公子，你刚才不还说你只是凑热闹的嘛？”
杜安将袋子中银两尽数递给张举善，对春花道：“我的酒有点多了，带我去醒醒酒。”
春花见他神色平静，并不为在高台上的夏月所动，便引着他从人群中穿过，走向后院。
万花楼后院中遍植花木，正值玉兰花开，白色花朵星罗棋布，点缀单调的夜色，晚风里花香浮动，十分宜人。
走过蜿蜒的石子路，春花打开后院的角门，脚下便是秦淮河。
河面上，数艘画舫挂满宫灯，歌声不绝。
月光皎皎，满河月光荡漾，杜安觉得舒适极了，望着月光念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又兴致勃勃对春花道：“春花，你可知道为何嫦娥后悔偷灵药？”
春花迟疑道：“因为偷得太晚？”
杜安大笑不止，“当然不是，是因为寂寞，她成了仙女，却只能一个人在孤冷的广寒宫里，长夜漫漫寂寞无边。所以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女人应该找个归宿，一个人太凄凉。”
“你又不是嫦娥，怎么知道她后悔？”自暗处里传来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杜安定睛一瞧，旁边划来一艘乌篷船，船前站着一个杏色衣裳的女子，梳着双平髻，佩着一枚同心锁，娇俏可人。
船泊在他们面前，那女子对他道：“依我说，还是春花说得对，药偷得太晚，这世间没什么好男人，早做神仙早脱身。”
杜安只闻得一阵清香，未及开口，便听见自船舱里传出一个女子娇斥声，“采雪，你又在胡闹什么。”
采雪忙进舱扶人，杜安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便觉窒息。眼前女子白衣胜雪，清丽难言，踏在银光水面上，娉婷袅娜，不着脂粉，只松松挽着朝云近香髻，插着两枚小巧的金簪，夜风吹动，暗香浮动。
杜安脑中混沌一片，平生所学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女子。
自诩平生不为女色所惑，此刻却傻子般站在一旁，不能言说。
采雪见杜安愣站在一旁，便道：“这位公子，麻烦您抬抬脚，让我家小姐进去。”
杜安木偶泥胎一般，依言挪了脚步，那女子似乎见惯此景，目不斜视踏上岸，款款而行，步步生莲。
见春花在一旁站着，便问：“春花，你在这里做什么？”
“凤雏姐姐，杜公子喝多了，我陪杜公子醒醒酒。”春花低声回话道，凤雏瞧她穿得单薄，便松开身上斗篷，裹在她身上，“夜里风大，早些陪杜公子进去吧，别在这里吹伤了。”
杜安见她目光投向自己，便道：“里面不甚吵闹，倒不如在这里清净会子。”
采雪笑道：“今天晚上可是新人梳拢，你不在里面看美人，倒在这里装风雅，难不成今天晚上的姑娘不美？”
“美则美亦，只是太过妖艳逼人，倒不如这清风明月来得好。”杜安目光一刻不肯挪。采雪见他如此，便取笑道：“莫非你的意思是，我们小姐是清风明月？”
“清风明月岂能与小姐相比？”杜安目光灼灼，脱口而出：“依在下看来，世间万物皆不能与小姐相提并论。”
凤雏不置可否，对采雪道：“你净顾着在这里说嘴，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把房里的纱窗拉下来，仔细今晚蚊子咬你。”
采雪吐吐舌头，忙跟着凤雏回房，未走一步，就听见大堂里传来喧哗声，夏月的身价已高达百两黄金。
众人惊叹不止，这个身价已经超过了凤雏，成为万花楼最新的传奇。
金不换笑得合不拢嘴，朝夕之间，百两白银换百两黄金。
采雪听见，对凤雏道：“看来嬷嬷又多了个摇钱树了。听冬梅说，她张狂得不得了，日后还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呢。”
“采雪，你要再不去，我可回了嬷嬷换了你。”凤雏冷声打断她。
采雪不敢再吭声，扶着凤雏回房。
月光盈盈，凤雏衣袂飘飘，不沾尘埃，仿若夏夜里开出的莲花，袅袅而行。
杜安看着凤雏的身影，许久喟然叹道：“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女子。”取下身上的玉玦塞到春花手里，“春花，麻烦你想办法，让我再见一面凤雏姑娘。”
春花忙推开他的手，“这我可不敢收，想见凤雏姐姐得经过嬷嬷允许，适才张公子说得对，花了金山银山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你能像今天这样，让我们悄悄见上一面就行。”杜安将玉玦硬塞进她手里，“你要是嫌少，改日我再多拿些金银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