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花陪酒
“滚出去！”他耳边一惊，只见金不换掐腰站在邻桌怒道：“你当这里是善堂？没银子你进来干什么？”总有人趁着主家热闹时，浑水摸鱼。被识破了，便期期艾艾的离开。
杜安第一次来青楼，老大不自在，见那人被撵了去，对张举善道：“我们去那边坐坐。”
张举善不情愿地揽着怀里的姑娘，和他一起挪到俞景鸿旁。张举善对怀中的姑娘上下其手，边催杜安挑个姑娘。
今天万花楼高朋满座，几乎所有姑娘都出来应酬。
小耗子想来想去，只有春花尚在后院帮厨，便连声叫她出来陪客。
春花匆忙换上碎花裹裙，抿了抿嘴唇，随意绾起一头青丝，便出来见杜安。春花在万花楼里十分不惹眼，不善打扮，亦不谙风情，应酬客人木讷少言，只会一味给客人倒酒。
张举善见她行为木讷，身上还有股子油烟味，觉得抹了面子，顿时大怒，叫小耗子立即换人。
小耗子忙陪着笑脸对张举善道：“今天晚上实在是不便，公子您多担待，春花也是我们这的红姑娘。”
张举善怒道，“当我们第一次来呢？就她这身油烟味，也是你们这的红姑娘？你们万花楼要倒了吧？”
小耗子忙递了个眼神给春花，春花默默给张举善倒了杯酒，怯声道：“公子，今天不巧，万花楼里贵宾太多，厨下忙不过来，奴家前去帮忙，才弄得这身味道，腌臜了大爷，向公子陪个不是。”说罢，便将酒递到张举善面前。张举善眉头一皱，将她手推开，“呸，在厨房里帮佣，居然也出来接客！是不是下次连老妈子也要出来接客了！”
春花面色惨白，今天若是被张举善撵回去，金不换定不会饶了她一顿板子。举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哀求道：“公子……”
“去，去，别在这里败大爷的兴，赶紧下去！”张举善不依不饶，定要将她撵走换人。
杜安接过酒杯饮下，揽紧春花的腰肢，对张举善道，“她挺安静的，我觉得挺好，就这坐着吧。”
春花感激不尽，殷勤为杜安布菜斟酒。杜安闻着她身上的油烟味，倒觉得安心亲切，便细细打量她。
她不过十五六岁，身量未足，面容清秀，虽然衣着轻浮，却没有一丝青楼女子的娇媚，垂头安坐在一旁，倒似一株水仙花，瞧着叫人安心。
杜安便道：“你叫春花？”
春花默默点头，拿眼看他的碗，用了什么，没用什么，小心揣摩他的心思。杜安瞧她不言语，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举杯干饮，倒是在张举善怀中的桃花笑道：“公子，你别见怪，春花她见客少，不大会说话。”
“居然要帮厨的姑娘出来接客，你们万花楼要加人了。”张举善捏了捏桃花的脸。
桃花娇笑一声，拈起一个相思梅放进张举善嘴里，“哟，公子，这么快就嫌弃我们了，要看新人了。新人今天晚上不就有了吗？”
说起新人，张举善精神一震，搂着桃花道：“今天晚上的新人到底是什么人？”
“瞧你这么猴急，放心，只要有银子，这新人跑不了的。”桃花撇撇嘴，挣开张举善的怀抱。
她眼睛毒，瞧出来两人中杜安有钱，初来青楼，好哄。她端起酒杯，送到杜安嘴边，“公子，我替春花陪个不是。”
杜安欲接酒杯，却被不防被桃花送进嘴里，不觉脸色微红。桃花趁机坐到他身旁，夹起一块鱼细细拨去鱼刺，送进他口中。
张举善瞧着眼热，拉扯桃花。桃花推开他的手，又笑道，“公子，你还是消消火等看新人吧。今天晚上新人，可不输给凤雏。”
张举善眼前一亮，“凤雏？你说和凤雏差不多？”
“凤雏是谁？”杜安听得好奇，张举善咽了口水，邪笑道：“万花楼的花魁，你看过书里说美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凤雏便是这样的美人，我上回有幸见她一面，哎呀，真是魂牵梦萦啊。”
杜安听得悠然神往，便问桃花：“如何能见凤雏一面？”
桃花扑哧一笑，歪着头道：“公子，你真有意思。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要有足够的银子，你想见谁不就见谁。”
张举善嗤笑道：“你欺负我们不懂行呢，只怕填一座山的银子都见不着凤雏，上次我听说有个人在你们万花楼待了一个月，银子花的只怕和秦淮河水一样，连凤雏身边的采雪都没见着。”
桃花见他说破，知道他是风月场里的老手，抿嘴笑道：“要不人家怎么那么金贵呢？哪能都像我们这样。要是人人都能随便给点银子都见着，哪里衬得出她花魁的身份？”
“桃花，”张举善掏出一锭银子，“你要是能让我们和凤雏姑娘见一面，这就是你的。”
桃花眼睛骨碌一转，笑道：“公子，今天晚上不是冲着新人来的吗？”
“我们不过看个热闹，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梳拢新人，再说也没必要。”张举善把银子塞进她手里，“倒是凤雏姑娘，能有机会得见，真是不虚此行。”
桃花将银子团在手心里，对张举善道：“这我可不能保证，今晚上她说头疼，估计是不会出来了。”
“没事，姑娘你给我想想主意就好。”张举善顺便将她拉进自己怀中，桃花啐了他一口，和他哥哥妹妹的混叫起来。
春花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继续低头给鱼肉去骨。每天都有这样的人，为见凤雏贿赂其他的姑娘。大家都心照不宣收银子，不拿白不拿。
反正没人能见到凤雏，金不换怎么能让她最金贵的摇钱树随便见人？
月至中天，俞景鸿喝得有点恍惚，桃花劝着张举善喝了三壶花酒，春花依然不合时宜安坐在杜安身边，默默地续杯剥莲子，偶尔回答两句杜安的问题。酒热耳酣，万花楼醉意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