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鱼
盘龙江在汢嵝村还没出现时就已经盘桓在这连绵山脉间,卷着泥黄江水奔流不息。汹涌江水流到至今,不知卷走了多少人,对依着江水生存的汢嵝村人来说,简直是又敬又恨,却又割舍不开。
今日这献祭,是为盘空江内‘河神’所设,寨内有大半村民聚到了江岸,零零散散全跪在岸边,高声喊着河神,嘴里全是虔诚之语。
载着容神秀的花轿已经被抬到一艘小船上,船内底部铺着一层五谷,其上置有一只全猪,船沿还挂满一串串精肉,全是祭祀的祭品。不过那悬着精肉的绳子看着破破烂烂的,不像是能撑多久的样子。
花轿外围着不少人,一个花白胡须,鬓角霜白,满脸褶皱的老头站在船头,双手举着一根木棍,其上挂着五彩丝线,不断挥舞着,口中念念有词,“河神保佑!佑我汢嵝村世代顺遂,传承千秋!”
“传承千秋!”地上跪着的村民跟着喊。
一声赛过一声,顺着风传到江面,江流也跟着澎湃不少。
容神秀坐在轿内,双手紧紧握着凌生给的巾帕,心情跟着声音不断起伏。
村民喊了十来声,声音总算熄了下去,伴随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领头人的声音传至轿内:“瑶瑶,今日你之所为,村民们不会忘记,整个汢嵝村都不会忘记,我们以你为荣,希望你不要怪父亲。”
容神秀当然不会回应,领头人见轿内无声回应,只当她是生气,也没多疑,摇着头慢慢退了下去。
“起轿!”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话落,随着几道吸气声,小船载着花轿被一阵又一阵力道慢慢推离江岸,又被江水卷起,朝江面荡去。
翻腾的浪花扬起,不断拍打着船身,载着花轿及祭品的小船随着江潮上下摇曳,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能被掀翻。
容神秀坐在轿内,身子随着小船的晃动不断摇晃,手心的巾帕被扭得不成样子,心内慌张到了极点。
听外面这声音,似乎浪起得挺高的,水流肯定很猛,她要是掉下去,以她那三脚猫的游泳技术,戏水还差不多,这游嘛
如此汹涌的江水,恐怕得没了半条命,何况江内还有一条不知凶残几何的怪鱼,她要是掉下去,那样貌绝对很美丽。
想着那样子,容神秀不由打了个哆嗦,强作镇定地拍了拍胸口。
心下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有凌生呢,他说会来的,他说会过来
所以
他人呢?
想至此,容神秀着急忙慌地拉开轿帘朝外看去。
轿外已完全变了天色,昏沉黑暗,风雨欲来。巨浪卷着浪花打来,船内已经积了不少水,用作祭品的五谷也基本全浮在积水之上,不断翻滚,打在花轿上,又迸溅进轿内,只这一会儿功夫,轿帘被掀开处已被浪花溅湿。
摸着湿透的轿帘,容神秀蹙着眉头,慢慢将帘子放下。
小船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江面了,所以凌生到底在哪?
他到底能不能行?这船马上就快沉了,可别等她被江水冲走了他才来,还有那怪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握除掉。
容神秀正忧心着,突然‘扑通’一声,外头江面忽然传来物体落水声,在空无一人的江面上显得犹为诡异,容神秀拧着帕子的手一顿,身子僵住。
她方才看了一遍,船上没活物,所以这声音从哪儿来的?
似乎是为了吓唬容神秀,外头又传来几道落水声,容神秀身子一颤,秀丽小脸上苍白无比,呼吸似乎都停滞下来。
这、这这这,这什么玩意儿?别吓她啊!
容神秀拧着帕子的双手不断哆嗦,小脸神色不断变幻,最终深吸一口气,拉开了轿帘。
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江面起了雾,浪倒是小了不少。
隔着朦胧雨雾望去,船沿挂着精肉的细绳在江浪的吹打下,上下挥舞,在船沿不断拍打着,破旧细绳因浪花的拍打,很快承受不住,断裂开来,绳子上挂着的精肉也因为绳子的断裂掉进江内,发出扑通声,一阵接着一阵,船沿精肉已经不剩多少。
原来是这些肉掉进江内发出的声音。
容神秀放下轿帘,捂着剧烈鼓动的心脏,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怪物,吓死她了。
这村民也真是,缠绳子也不知道缠个结实点的,缠着这么个破绳子,故意想让绳子断吧!
故意?
容神秀刚松的气又提了起来。
等等,故意?这村民怕不是故意想让绳子断吧?绳子断了,肉掉下去
这肉掉下去,吃肉的不就来了?
!
用破绳子挂肉是吸引那怪鱼的?!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容神秀现在心中只有四个字——吾命休矣!
估摸着第一声落水声出现到现在,那怪鱼应该已经吃了一波,现在已经朝掉肉的船游来了。
也就是朝她游来了,所以
凌生呢?
他怎么还不来!
似乎是印证了容神秀的猜想,船身很快被一道巨大的力量顶起来,又重重落到江面,容神秀的身子也跟着撞到轿顶,又摔在轿内。
还没停,那力道似乎换了方向,朝船沿落去,将小船撞的歪了半边。
是那怪鱼在吃船沿的精肉。
容神秀摔在轿内没多久,又跟着撞到了轿身,只撞得眼冒金星,摔得七荤八素。
胃内酸水不断翻涌,容神秀忍了一阵,最终还是吐了出来,不过没吐在轿内,她忍着跑了出去,吐在船上浮着五谷的积水上。
这下船内的场景着实好看的紧。
让容神秀又吐了出来。
船内五谷实在是多,很快就将脏东西淹没下去。
容神秀擦了擦嘴,手撑着花轿,顶着雨幕朝船沿看去。
雨幕朦胧,视线看不真切。尽管如此,容神秀还是和一双潮湿黏腻,如无底黑洞般的斗大鱼目对上。
怪鱼似乎察觉到容神秀的存在,勾着肉的锋利牙齿停了下来,瞪着一双鱼目死死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