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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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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姜姒妗头皮发麻,一颗心紧紧提起来,她不敢想,手帕怎么会不见?

    绝对不是裴初愠拿走了,姜姒妗很肯定这一点,她本来是想要将手帕还给裴初愠的,但那日病重后,她也知道这个想法只能作罢,便将手帕收放在了首饰盒中。

    她没有刻意去藏,也本来觉得很妥善。

    毕竟,那是她放首饰的匣子,平日中除了她和安玲,根本没有人会去碰。

    正因此,姜姒妗的脸色才会唰得一下惨白,藏青色的手帕,只要一眼瞧去,就知道不会是她的物件,姜姒妗很难不做最坏的打算,会不会是周渝祈看见了?

    外男的手帕被她收在首饰盒中,周渝祈会怎么想她?

    姜姒妗脑海中不是一片空白,就全是在胡思乱想,周渝祈回来时,就见她脸色不好的模样,立时一愣,上前抚了抚她的脸颊: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姜姒妗攥紧了手帕,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她的位置很轻易能将周渝祈的神情尽收眼底,他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如果真的是周渝祈看见了,应该不会是这个反应吧?

    姜姒妗心底犹疑,却不敢表露异样,她轻垂下眼眸,掩住眸中的慌乱和不安,低声道:

    “我没事。”

    周渝祈松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笑道:“那就好,见你脸色不好,真是吓坏我了。”

    姜姒妗瞧着身姿单薄,似乎是羸弱模样,但她在衢州时很少生病,结果一来京城就病了一场,这么短的时间,要再是身体不舒服,周渝祈都要怀疑是不是京城这块地和姜姒妗不合了。

    “奉延备好了马车,咱们走吧。”

    姜姒妗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再想找到手帕的下落,也只能按捺不动。

    她和安玲对视了一眼,安玲也压下情绪,来扶着她的手臂,心绪不宁地跟着周渝祈坐上马车离开长巷街。

    姜姒妗等人是吃过膳食才出的门,时辰已经不早,等到朱雀桥附近时,天色已经是下傍晚,一抹夕阳余晖勾勒在天际,红霞铺面,四周全是人,街道两侧也摆了许多商贩,叫人瞧得眼花缭乱。

    马车很难行入坊市,姜姒妗和周渝祈便下了马车,竹青将马车赶在外面等他们。

    周渝祈某些时候着实是个妥帖的人,他牵着姜姒妗的手,将人半拢在怀中,另一只手也是在护着她,不让人冲撞了她,也省得两人被冲散,在衢州时,只要二人出来,周渝祈便是一直这样。

    没有其余事情打扰时,周渝祈总是不吝啬将姜姒妗护得很好的。

    姜姒妗听见头顶传来周渝祈温润低笑:

    “夫人拉住我,可千万不要被冲散。”

    二人相依,是最亲昵的模样,周渝祈将女子护得很好,旁人看不清女子的模样,但他脸上却是自然而然带着笑,时而望着怀中女子的眼神都是在透着情谊,让有些人只觉得格外刺眼。

    没人能否

    认周渝祈是喜欢他夫人的,只是谁都不知道这喜欢能占多少分量。

    今日京城这般热闹,宋安荣自然也一同出来游玩,她和裴初愠不同,再对周渝祈有心思,也不会在这种日子大咧咧地去邀请周渝祈,所以,会在朱雀桥上遇见周渝祈和其夫人,是一件再巧合不能的事情。

    也越是如此,宋安荣才越是察觉到差距。

    即使周渝祈曾不惜弄湿朝服地替她折花,但他从不会用这种热忱的眼神看向她,宋安荣一点点攥紧了手帕,脸上神情在这一刻格外冷凉,她觉得些许难堪。

    她费尽再多手段,在周渝祈心底,也还是不如姜姒妗。

    不是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么?周渝祈怎么就对姜姒妗这么念念不忘?

    宋安荣不懂,但在她将周渝祈引荐给程简严时,她就逐渐没有回头路了,宋安荣也没想过回头,至少现如今的她满腔都是不甘。

    她宋安荣这一生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朱雀桥上一片盛景,水榭画舫,欢声笑语,姜姒妗隐隐能听见湖面上传来丝弦声,余音绕梁,姜姒妗偏过头瞧了一眼,就被周渝祈挡住了视线:

    “别看那些。”

    伶人作伴,轻薄的衣衫挂在肩头,脸上是柔软顺从的轻笑,瞧着是美景,却人人都知道内里不雅。

    周渝祈不想让这些事情脏了夫人的眼,姜姒妗顺从地转过头,只是她忍不住地想,他这般娴熟,甚至不需要偏头看一眼,就知道画舫上发生了什么,在周渝祈不曾回府或者晚回府的那些时日,他是不是也如画舫上的人一样寻欢作乐,好不自在?

    姜姒妗不着痕迹地咬住了唇,些许疼意传来,让她保持着冷静清醒。

    “前面有猜灯谜的地方,你一贯喜欢兔儿花灯,我们去看看前方店家有没有。”

    兔儿花灯不是什么稀奇物,但娇憨可爱,平日中很得女子心意,所以,一到这种节日时,市面上总是少不了的。

    果然,一到猜灯谜的地方,众人就瞧见了被挂在首端的兔儿花灯,周渝祈低笑了一声:

    “夫人稍等,为夫去给你赢花灯。”

    和在衢州时一样,周渝祈数次猜灯谜替她赢过花灯,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将花灯送到她手中,那时人人都夸赞二人夫妻情深。

    姜姒妗立在灯笼下,明眸细腰,乌发被挽起,些许风情依旧是泄出,暖色将她面容添了些许盈色,前方店家正在出题,姜姒妗却不由得有点失神。

    她在想,二人年少相识,怎么就走到如今同床异梦的地步了?

    “……第二题,古怪老汉,肩上挑担,为人正直,偏心不干。请诸位打一物件,谁猜出了三题,这个兔儿花灯就是谁的!”

    安玲没心思看这些,一脸的忧心忡忡,忍不住地在叹气。

    姜姒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等她说话,人群中传来一道清脆女声:

    “谜底是天平,可对?”

    大周朝的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在此答灯谜

    的人也是男女都有,但许少有女子这般落落大方,多是让身边人作答,再不济也是温声细语,不似这人,一点没有掩饰,众人偏头看去时,她也得体一笑,明媚得厉害,叫有些人眼睛一亮,对上她视线后,居然半晌支吾地说不上话。

    店家很快回神:“对!恭喜这位姑娘猜中谜底!”

    声音些许耳熟,姜姒妗和周渝祈都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待看清宋安荣时,姜姒妗轻轻一怔,她很快回神,偏头朝周渝祈看去。

    周渝祈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宋安荣,他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看了眼夫人,他很快收敛情绪,皱了下眉,掩下些许的不自在。

    姜姒妗将一切尽收眼底,陡然心底拔凉。

    她和周渝祈同床共枕两年,自然了解周渝祈,也清楚周渝祈这是有点心虚,她不由得想,周渝祈在看见宋安荣后,为什么会下意识心虚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直都知道宋安荣对周渝祈有意,但她和宋安荣只见过两面,她其实也不清楚宋安荣如今对周渝祈是否还有心思。

    但这一刻,许是女子的直觉,她很清楚地意识到,宋安荣不曾放弃。

    而她的夫君,似乎和宋安荣也有着隐秘的牵扯。

    姜姒妗陡然垂下眼眸。

    姜姒妗一向都清楚,这世间是不公道的,对男子宽容,对女子苛待。

    她父母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便常常有人对着她父母摇头惋惜,甚至有人劝她父母过继子嗣,只是全部被父母否决,但姜姒妗知道,她父母不是不想要男孩,但数年来,一直没有消息也只能放弃。

    姜姒妗从小知道,她比不得男子,便只能努力再努力一点,也要听话再听话一点。

    父母疼爱她,她也从来没有忤逆过父母。

    她从小便告诉自己,她要做乖巧的女郎,她不能叫父母有一点失望。

    世人重视男子,不止在子嗣方面,她和裴初愠之间,她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甚至事到如今,她也希望能够摆脱掉裴初愠的纠缠,和不是放任自己沉沦。

    但周渝祈不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流连烟花之地,可以毫不顾忌地和宋安荣有来往。

    甚至,哪怕是这般现象,世人也只会觉得宋安荣不矜持,没有羞耻心,居然对一个有妇之夫起了心思,而不是怪周渝祈招蜂引蝶,或许还会觉得周渝祈有能耐,从而暗暗羡慕周渝祈能够被宋安荣看重。

    便是如此,姜姒妗可以难过,却是不能和周渝祈吵闹,否则,便容易被冠上善妒不仁的名声。

    姜姒妗一点点松开了攥紧的手帕,不知何时,她的指尖刺破了手心的表皮,些许细微的疼意传来,但姜姒妗没去看,也没去管,她只是偏过头,好像被湖面上的琳琅花灯吸引住心神。

    于是,等周渝祈再看过来时,见夫人没关注这边,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遂顿,他调整好了情绪,对着宋安荣也是礼数周到地点头示意。

    宋安荣仿佛是才看见周渝祈,立时惊喜,暖色照耀下也给她添了些往

    日没有的柔色,她笑道:

    “原来是周大人。”

    她这一声不高,没有让太多人听见,彼此认识,走得近一点也是理所当然,于是,宋安荣带着柳莺朝周渝祈走去。

    两人的距离在缩小,周渝祈不着痕迹地皱眉,轻微地侧过身,和她拉开一点距离。

    宋安荣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好奇问他:“周大人也想要这盏兔儿花灯么?”

    不等周渝祈回答,宋安荣便有点失望遗憾道:

    “我一眼就看中了这盏花灯,但有周大人在,看来今日这盏花灯注定不属于我了。”

    她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三言两语告诉周渝祈她喜欢这个花灯,无不经意地捧了一下周渝祈,道是凭周渝祈在,这盏花灯必然是周渝祈所得。

    周渝祈果然生出犹豫,且不论他和宋安荣相识,便不好和一女子争,如果只是这样,为搏夫人开心,他也会去争。

    但偏偏宋安荣才将他引荐给程简严,此番恩情,他就没有了任何立场。

    瞧着是许久,其实不过眨眼间,周渝祈摇头:

    “宋姑娘喜欢,周某自然不能夺人所爱。”

    姜姒妗站在外面,看着她们交谈了几句,宋安荣脸上便展露了笑容,羞赧垂眸三分便成了极色。

    安玲也看见了,当即忘记手帕一事,气得瞪大了眼,嘟囔:

    “……还要不要脸啊!”

    也不知她是在骂谁,或者是谁都骂了。

    安玲气不过,拉着姜姒妗,咬声道:“姑娘,咱们去看看她们到底在干嘛!”

    姑爷难道忘了他是去给姑娘赢花灯的不成?!

    最后一个灯谜很快出来,但宋安荣轻蹙着眉,一脸为难,犹豫了许久,她求助地转头看向周渝祈,姜姒妗恰好走到两人身后,就听见周渝祈给宋安荣报了答案,下一刻,兔儿花灯被店家送过来,宋安荣欢喜地接过花灯,高兴道:

    “谢过周大人!”

    安玲气得够呛,想要说点什么,被姜姒妗眼疾手快地拉住。

    事已至此,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平白给人看了笑话罢了。

    三人分别站在一起,但仿佛有一条线,将姜姒妗隔开,她半点感觉不到宋安荣的欢愉,只觉得今日好像有点冷,湖面上拂过来的清风都透着股凉意。

    周渝祈随意应和两句,便回头去找夫人,却是没想到夫人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

    周渝祈陡然一惊,夫人有听见他告诉宋安荣答案么?

    夫人会不会生气?

    周渝祈仿佛是在证明什么,他握住了夫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打量夫人神色,温声问:“夫人怎么过来了,这里人多,小心撞到你。”

    他没看出夫人有一点恼意,她心平气和到让他都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周渝祈有点心慌,直到夫人视线落在宋安荣手中的灯笼时,不自在顿时将周渝祈笼罩,他说好来给夫人赢花灯,最后花灯却是被宋安荣拿到,最叫他不敢

    直视夫人的一点,谜底的答案是他亲自送出去的。

    宋安荣好像没察觉四周气氛不对,她客气有礼地和姜姒妗打了招呼:

    “姜夫人。”

    宋安荣不想喊姜姒妗周夫人,但偏偏她和周渝祈又的确是夫妻,她便折中了一下,喊其姜夫人,这样也不出错。

    宋安荣好像是当真欢喜,忍不住低头轻轻晃了下灯笼。

    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姜姒妗也对她点头示意,周渝祈见夫人情绪不高,他了解夫人,夫人就算心底难受,也不会在外面给他难堪,正是如此,周渝祈难得对宋安荣有了些不满。

    她作甚非要这样?

    周渝祈握紧了夫人的手,他想要补偿:“前面还有猜谜,我去给夫人重新猜一盏。”

    姜姒妗摇头,拦住了周渝祈没有意义的举止。

    其实他们都清楚,不论周渝祈能不能再赢一盏花灯回来,都没有意义,终究不再是这一盏了。

    姜姒妗似乎觉得冷了,她拢了拢衣襟,也没心思再拿花灯,她委婉道:

    “站得久了,我有些累。”

    她声音绵软轻细,透着些许恹然,好像是真的觉得累了。

    宋安荣轻挑眉,她惯来是懂得见好就收的,只是她在偏头看向姜姒妗时,忍不住轻眯了眯眼眸。

    她不喜欢性子太软的人,争都不敢争,岂不就是在拱手相让?

    周渝祈没听出什么,只在她说累了时,心神立即偏移,他思忖了片刻:“那咱们去颂雅楼,二楼正好能看见朱雀楼的景色。”

    姜姒妗在听见颂雅楼时不由得黛眉轻蹙,隐隐觉得些许头疼,怎么偏偏是颂雅楼?

    安玲原本义愤填膺的表情也是一僵,她仓促地低下头。

    姜姒妗没有理由拒绝,见状,宋安荣没有表现太多的攻击性,她没有跟着一起,而是得体地点头告别,转头,宋安荣瞧着周渝祈仔细地护住女子往颂雅楼去的背影,她眼神深了深,倏地轻笑了一声。

    柳莺一头雾水,姑娘喜欢周大人,偏偏周大人对姜夫人那么温柔,姑娘明明都看见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柳莺一脸不解地看向姑娘,宋安荣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漫不经心道:

    “你瞧姜夫人一脸平静,但你觉得她真的没有一点不舒服么?”

    姜姒妗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和她打招呼,不见一点迁怒和酸涩,这可能么?

    哪怕她对周渝祈没有过多的男女之情也不该这种表现,谁叫周渝祈是她的夫君,她就必然会在乎周渝祈,但她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周渝祈自然也无从得知,毕竟,做错事的是周渝祈,他只会比姜姒妗还想要粉饰太平。

    但两人相处,最怕的就是心底有隔阂却还不说出来。

    时间一长,岂需要别人挑拨?这二人自然而然地就慢慢走散了。

    颂雅楼。

    姜姒妗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这里,她想起昨日让安玲回绝的话,不

    由得抬手扶额,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裴初愠政事忙碌,不会关注到名下一家店铺中的一个客人。

    姜姒妗不确认地想,他应该不会这么有闲心的吧?

    姜姒妗现在脑子很乱,一会儿闪过周渝祈和宋安荣相谈甚欢的情景,一会儿又担心起她和周渝祈来颂雅楼一事会不会传到裴初愠耳中。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分明她和周渝祈是正经夫妻,怎么二人出来游玩还要躲着裴初愠?

    完全是颠倒了过来!

    姜姒妗心底藏着事,整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颂雅楼是个好位置,今日也早早满座,只是掌柜的在看见姜姒妗时,稍有惊愕,没等人发现,他招手叫来伙计,让人领着二人上了二楼。

    姜姒妗没注意到掌柜的神情变化,也没注意到等她和周渝祈上了楼梯后,一个伙计从店铺后门溜了出去。

    二楼有雅间,被六扇屏风挡住内里情景,案桌席边而立,只需坐直身子就能够倚栏赏景,很快有伙计进来送上茶水,茶水澄澈透亮,飘散出些许淡雅的清香,名贵的白银针,只闻茶香,姜姒妗就猜到茶名。

    姜姒妗轻轻攥住手帕,外间灯火阑珊的景色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周渝祈见状,只觉得她是在意方才花灯一事。

    越发觉得愧疚,越下意识地安心了一点,其实,相较于姜姒妗和他生恼,周渝祈更会不安姜姒妗对他所做之事没有一点感触。

    周渝祈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姜姒妗的这段姻缘全是靠父辈约定而成。

    他倾慕她,便由衷地贪心了一点,也希望她能够欢喜自己,两情相悦才是最好,周渝祈很怕伤夫人的心,见夫人闷闷不乐,他心底不禁隐隐有点后悔。

    答谢宋安荣的机会有很多,他没必要非要将花灯让给宋安荣。

    这般想着,周渝祈朝安玲看了一眼:

    “今日难得热闹,我和夫人在这里就够了,你和奉延也出去转一转,在亥时前回来就好。”

    安玲呃了一声,她很想装作没听见,但不行。

    心底清楚姑爷是想要支走她们,然后哄姑娘,安玲虽然觉得他马后炮,但她也只能退下,担忧地看了眼姑娘,安玲一步三回头地推门出去。

    其实安玲没有很担忧姑娘和姑爷单独相处,裴大人和姑娘在一起时,她们会提心吊胆,但换作是姑爷,那不论二人间做了什么,都是名正言顺。

    雅间内再没了人,只剩下姜姒妗和周渝祈,在安玲退出去时,周渝祈就握住了姜姒妗的手。

    姜姒妗抿唇,她偏过头,她现在心情很乱,不是很想搭理周渝祈。

    但周渝祈作低服软的声音很快传来:

    “夫人,你别生我气。”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姜姒妗收回了心神,陡然些许生恼,她凭什么不能生他的气?

    他分明许诺她,说是要去替她赢花灯,最终结果却是将花灯拱手相让!

    姜姒妗也说不清她在难受什么,但就是汹涌的情绪闷在心中,让

    她很难发泄,她甚至希望,周渝祈不若一开始就不要许诺她。

    起初就没有期待的话,她也不会在后来觉得失望。

    来京城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姜姒妗已经分不清她对周渝祈失望了多少次,周渝祈次次的道歉保证都仿佛只是空话,过夜便烟消云散了。

    周渝祈见她越发冷了脸,三言两语将宋安荣将他引荐给程简严一事说了出来,只是他没说宋安荣对他的心思,也没有说那日他对宋安荣的殷勤,只将今日的所作所为解释成对宋安荣的答谢。

    “她帮我良多,如今一个花灯,我不好和她相争,夫人可否能谅解我?”

    他说得真情实意,对她的愧疚也扑面而来,他是真的觉得有对不起她,姜姒妗忽然觉得些许无力。

    姜姒妗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觉得可悲。

    周渝祈欢喜她么?姜姒妗能察觉到周渝祈对她的欢喜,但她也同样能察觉到周渝祈对她的嫌弃。

    或者说对她家世的嫌弃,即使他刻意藏了起来,也会若有似无地流露。

    姜姒妗也知晓世人觉得商户低贱,不止周渝祈一人如此觉得,她来京城前,娘亲也因此生出过许多担忧,所以,姜姒妗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察觉,将苦楚全部咽下。

    姜姒妗以为她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世间,怎么求一个十全十美的夫君?

    男子多薄幸,周渝祈好歹对她也是真心实意。

    直到如今,姜姒妗才意识到周渝祈对她的欢喜好像也是浮于表面。

    他当真没有察觉出宋安荣对他的心思么?不是他刻意隐瞒,姜姒妗就不会察觉到的,二人素昧平生,宋安荣凭什么要这般费心帮他?

    他又当真没有察觉到今日宋安荣想要花灯根本不是喜欢,而只是想要和她相争么?

    他那么聪慧,又向来能体察人心,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刻意忽视罢了。

    只有将一切解释成如今这样,将今日行为当做答谢,他心底才会觉得好受,才不会觉得是在辜负她,更不会显得他和宋安荣的来往其实不堪。

    姜姒妗攥着手帕的指骨有些发白,许久,她轻声道:

    “原来是这样,那老爷一定要好好答谢宋姑娘。”

    意识到周渝祈在想什么时,姜姒妗所有的情绪便消失殆尽了,她不想徒劳吵闹,最后也不过撕开脸,落得个难堪罢了。

    女子声音很轻细,脸上的笑容也轻柔温婉,杏眸依旧透彻,让周渝祈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这些不安从何而来,最终只能当做是自己想多了。

    他的夫人惯来善解人意,知道他的难处后,当然会体谅他。

    自觉所有事情已经解决,周渝祈换了位置,他到了夫人旁边,揽住了夫人的腰肢,他没注意到怀中人一刹间的抵触,很自然地埋头在夫人脖颈间,闷声道:

    “夫人吓坏我了。”

    来时的路上,夫人一直垂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以为夫人真的要和他生出嫌隙

    来了。

    只有二人时,周渝祈也放得下身段,他乐于哄夫人开心,他话音越显得委屈:

    “夫人明知我心中只有夫人一人,今日却一直不理我。”

    他在诉说情愫,但在搂住怀中人时,便不自觉心中一动,自夫人病后,他许久没和夫人亲昵了,心底自然想念,落在女子腰肢的手掌便不自觉轻动,眼神稍暗,越发低下头,唇落在女子细腻的肌肤上。

    姜姒妗一颤,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六扇屏风,忙忙拦住周渝祈,低声:

    “……你做什么?”

    她声音在发抖,身体的每个角落都在紧张,也有些不愿。

    但周渝祈很有理由:“夫人许久不和我亲近了,是还在生我的气么?”

    他眼中其实已经含了情|欲,让人不可忽视,姜姒妗陡然抿唇,他又低头在她耳边温声说:

    “……我想念夫人了。”

    他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哑,扣在她腰间的手也在收紧,姜姒妗要说些什么,周渝祈却是打断她:“夫人看外面朱雀桥下多美。”

    姜姒妗仍是不能放松,一双杏眸不肯移开半分,周渝祈终于受不了她这样看,忍不住地低头去亲她。

    雅间内点内灯烛,楹窗是敞开的,有风时而吹过,将烛火吹得摇曳,一明一暗间似乎给雅间内添了些许旖旎气氛,叫人越发难以自禁,六扇屏风被烛火照应得生出了叠影。

    姜姒妗被迫仰起头,楹窗外侧恰挂着红灯笼,暖色照在她脸上,让她脸上的抵触之色都有些看不清,她甚至连拒绝他都寻不到好的借口。

    她们是夫妻,行此间事本就是名正言顺,但姜姒妗还是有些抵触,她不曾想起裴初愠,只是还记得适才的心凉,从心底不愿和周渝祈亲近。

    周渝祈只当她脸皮薄,他也清楚这种事,她惯来是内敛羞赧,况且这还是在外间,但他着实有些想她,甚至不愿等到回府,便低声哄她:

    “夫人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怎么样才不算乱来?姜姒妗不清楚,但如今周渝祈的作态显然不能让她放心,她提心吊胆怕隔壁会有人听见,拒绝的话音都不敢高声。

    姜姒妗推了推他,恼他不听她意愿,杏眸便是忍不住红了些许,楹窗外传来热闹,有欢声笑语,雅间内她被磨得裙裾稍显凌乱,自然没有听见外间传来的脚步声。

    许久,她推搡不开,面有潮色,似红霞铺面,姜姒妗忍不住地偏过头。

    也在这一刻,她终于看见屏风外的人,四目相视间,他往日的冷淡早不复在,眸底神情阴鸷逼人。

    只一眼,就让姜姒妗浑身一僵,陡然生出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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