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080】
年关临近,燕城各个角落已有了节日的氛围,人们也进入了最后的忙碌中。
薛翘与陆长征一个律师一个公安,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但同时也欣喜地迎接着他们的新生活。
两人和家里商量之后,将婚礼日期定在开春,陆长征作为新进门的女婿,被父母督促着来薛家多表现表现,置办年货,理屋清扫,得了空还能和老爷子比划两下。
天公作美,连着小半月都是晴朗的天,阳光晒化了部分积雪,蒸发水汽,小小的院子里搭满晒被晾衣的竹竿,薛峥这群小鬼头很喜欢穿梭其间玩捉迷藏,毫无意外地惹来大娘大婶们半嗔半怒的责骂。
儿子难得没有跟上去胡闹,许是感觉到了骆窈情绪不高,很乖巧地待在自家主人身边,脑袋时不时蹭蹭她,又或是搭在她的腿上,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安抚似的舔舔她的掌心。
“还是你好呀。”骆窈俯下身抱它,顺顺光亮的毛发,儿子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在她脸上又嗅又亲。
骆窈笑着躲开了它的热情,摸着它的头说“知道你闲不住,去玩儿吧。”
儿子没动,尾巴摇来晃去,撒娇一样在她怀里拱,然后忽然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骆窈伸出手轻缓地抚摸,见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她也扬起笑容说“好啦好啦,我没什么事儿,谢谢你哄我开心。”
怕自己养不好儿子,骆窈会定期带它去郭叔那儿上课,有时候薛峥和老爷子也一块儿,毕竟狗狗受训,主人同样得认真学习。薛峥时常同情地摸着狗头感慨“谁都得上学,你也逃不了哇。”
骆窈瞧着院子里快玩疯的薛峥,轻笑出声。
“窈窈”
骆淑慧在楼上喊她,骆窈应了一句,挠了挠儿子的下巴道“行了,我有事儿忙,你玩儿去吧。”
儿子翻身站起来,晃着尾巴看她,像是在确认家长态度的小朋友。
骆窈点点它的额头,笑道“那你自己选吧,跟我上楼还是去院里玩儿。”
说着就起身往楼梯口走。
儿子目光跟着她,接着又看了眼院里的玩伴们,似乎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做出决定,追着骆窈上了楼。
“窈窈来,帮你姐姐挑个样式。”
客厅里,骆淑慧打算给薛翘做一套结婚穿的衣服,画了好几个样式让薛翘挑选,薛翘说她拿不定主意,要骆窈这个臭美的人给点意见。
薛翘从小到大,大事小事几乎都由自己做主,哪里是需要听她意见的人,骆窈何尝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当下也不拆穿,从善如流地坐到沙发上翻起图稿来。
“开春还冷吧,这件旗袍不错啊,到时候搭个貂毛外套一定很好看。”
薛翘“别想,买不起貂毛。”
骆窈“披肩也行啊,不然大衣,披风,凭你的气场,妥妥震倒一片。”
薛翘好笑“怎么听你的描述感觉有点儿不正派”
骆窈又拿过另一张“那就西服套吧,够正式也够庄重。”
骆淑慧点头道“拍照也上镜。”
“就是颜色太暗了些。”骆窈摸着下巴,“换成粉红色”
薛翘皱眉。
“要不大红色”骆窈眨眨眼,“还是选这条连衣裙吧,端庄大方又不失妩媚。”
骆淑慧轻戳她脑袋“你这孩子,主意变得也太快了。”
“因为我觉得都好看啊”骆窈展颜笑道,“要不您给我姐多做几件吧,换着穿。”
薛翘“别了,费功夫。”
“费不了多少功夫。”骆淑慧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道,“这可是你的大日子,是该多备几件。”
说着又急忙回屋改稿去了。
“你和妈怎么了”薛翘向来敏锐,早就发现了母女俩之间的不对劲。
骆窈整个人往后靠,轻笑“没什么,一点儿小事情,不用操心。”
她也想和骆淑慧好好谈谈,但对方似乎有意回避,骆窈几次作罢,一直没找到更合适的机会。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骆窈仰头看向天花板“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你就当我间歇性矫情吧。”
薛翘轻嗤“不是因为纪亭衍没回来”
骆窈啧了声“就不能是因为你要嫁出去了”
薛翘挑眉“我面子这么大啊”
骆窈莫名被逗笑,伸手去拧她的腰,颇有些气急败坏“都说了我犯矫情,哪儿这么多话呢天气太好吃得太多工作太少我不高兴不行啊”
薛翘不怕痒,却也配合地躲了几下,浅浅笑道“我看你这不是犯矫情,是喝酱油耍酒疯,闲的。”
“成,那我上班去了。”骆窈气鼓鼓地起身。
薛翘泰然自若地开口“回来时候闻见炒栗子味了,应该在七号楼那边,正好你去带一份。”
正打算去买糖炒栗子的骆窈忍着笑哼了一声“拿钱”
今年只有纪科长一个人过年,打扫卫生那天骆窈被叫去帮忙,倒不是纪科长要指使她干活,而是纪亭衍的房间向来都是他自己打扫的,不乐意他们动东西。
骆窈除外。
近两个月没人住,屋子里积了一层灰,窗户斑斑驳驳似蒙了块纱,阳光透进来,还能隐约看见一条极细的蛛丝。
骆窈抹了下桌子,吹开指尖的灰尘,啧啧两声“让你这么久不回来。”
她和纪亭衍之前不是没有过长时间的分别,但像现在这样丁点儿消息都没有,难免让人心里找不到着落,好在她已经调整过来。
纪科长提了水桶进屋,见她站在凳子上拿长扫帚清理天花板,开口道“窈窈,够不着别勉强啊,窗户待会儿伯伯擦,小心摔着。”
骆窈捂着嘴,瓮声瓮气地说“没多高,您还有那么多地儿要清呢,甭管我了。”
“那你千万小心啊”
“好嘞。”
书架上的书太多,骆窈怕弄乱顺序,一排排地拿下来做好位置标记,桌面还有几本看到一半的大部头,她好奇地翻了翻,把书签放回原位,用干抹布小心翼翼地扫去灰尘。
纪亭衍平时的习惯很好,东西本来就不太乱,骆窈没动抽屉和柜子,简单收拾了一通,最后才开始拖地。
“我来我来,这你就别管了。”纪科长拿过拖把。
这回骆窈没再坚持,把垃圾都丢外头,到厨房喊了声。
“您渴了吧,我去烧点儿水。”
“哎,好”
阳光好,地板干得也快,骆窈将书一摞摞地归回原位,脚下忽然一滑,她稳了稳身形,怀里的文件夹掉出来一个,趴在地板上。
骆窈心头一紧,庆幸现在地上没水,连忙将文件夹捡起来拍了拍,目光却被上面的文字吸引。
“体检报告”
指尖的动作顿住,骆窈睫毛颤动,没忍住继续往下看。
如今的人们没有体检观念,甚至生了病也不会第一时间跑医院,纪亭衍这个职业能有这种意识和习惯并不奇怪,但骆窈看了眼检查时间,心情一时有些微妙。
在他们泡温泉之后没多久。
或许是薛翘和陆长征前不久刚领证,骆窈的想法忽然就往那儿偏了偏。
这个时候婚检不是强制性的,但为了保障婚姻健康以及优生优育,开结婚证明时,各个单位都鼓励大家婚前检查。
骆窈并不了解此时常规体检的内容,但有了这样的想法,她越看越觉得这份报告针对性明显。
所以,她的研究员同志在两人处于发生关系的边缘时去做了“婚检”
骆窈笑了出来,心底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鼓鼓涨涨,令唇角一点点回落。
“纪亭衍。”她凶巴巴地喃喃道,“你最好快点儿回来。”
薛家人打算让纪科长和他们过年,纪科长婉拒,去了春新路和王爷爷王奶奶一同守岁,也是补了上回缺席寿宴的礼。
骆窈今年也准备了一个小红包,塞在薛定钧小朋友肉乎乎的手里,戳了戳他手背上的肉窝,被他的笑容萌得心颤。
薛峥看了眼馋,带着儿子过来,冲她讨好地笑了笑“三姐,恭喜发财”
小家伙又长高了一点,依稀有了长腿帅哥的影子。骆窈眉梢微挑,从桌子上拿了一封开过的红包放到他掌心。
“喏。”
薛峥眉毛耷拉下来,骆窈立刻道“欸,过年可不许摆副苦相啊。”
说完,她才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在他灼灼的视线下慢条斯理地叠好,然后塞入他掌心的红包内。
薛峥变脸似的眉开眼笑“谢谢三姐”
“德行。”骆窈轻哼。
小家伙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外跑“我去买炮仗了,三姐你要仙女棒吗我给你捎一盒”
围了个红围脖的儿子紧随其后。
惹得徐春妮在一旁大叫“马上要吃饭了”
骆窈低下头,继续逗小侄子“不理他,有好吃的咱们先吃。”
回应她的是小婴儿露出牙床的甜笑。
初一下了场雪,并不妨碍人们过节的心情,炸开的鞭炮散落在雪地里,显得红色更加鲜艳。
初二初三,陆家和岳家相继来拜年,骆窈好久没见到岳秉了,甫一看见还有些愣。
“怎么,不认识了”岳秉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骆窈捂着头倒吸一口气,拿花生壳砸他“我告你故意伤害啊”
“呦呦呦。”岳秉撇嘴睨她,“家里有律师和公安了不起是吧”
骆窈却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指着他的脸说“怎么回事儿啊岳秉同志,什么时候又变回小白脸了”
岳秉常运动,皮肤又很容易晒黑,经常在奶油小生和阳光型男之间切换,可或许是衣服衬托的缘故,现在的肤色似乎比骆窈最开始认识他时还要白。
闻言,岳秉没有生气,反而扯了扯自己的脸,得瑟道“羡慕吧在实验室里捂上几个月,你也可以。”
“忙成这样”
“还行吧,不忙才奇怪。”岳秉翘起二郎腿,反射弧很长地露出不满的表情,“说谁小白脸呢我再白有师兄白么”
骆窈毫不掩饰自己的双标“那大概还是气质问题吧。”
“找打啊”岳秉挥挥拳头。
末了,他语气轻松地开口“不是我不说啊,我也不知道师兄的消息。”
“本来也没指望你。”骆窈还以为他在酝酿什么呢,当下翻了个白眼,起身招呼道,“薛峥,走,堆雪人去。”
薛峥在院里是孩子王,听骆窈说要堆雪人,立马套了衣服帽子先跑出去,在院里一通喊。
“石头出来堆雪人”
“大阳下来玩儿”
“成子回来没”
“超超在不在家”
简直一呼百应。
孩子一多,笑闹声便不停,不知道是谁先扔了个雪球,事态瞬间激烈了起来,骆窈被无差别攻击,身上沾满了雪粒子,岳秉瞧了就笑“你这变白方式挺特别啊。”
骆窈“”
年一过,日子便跑得特别快。
敲定细节之后,梁博新正式和骆秋萍签订了合同,三月底,科学频道的节目中多了一段开场白,因着近乎洗脑式的合辙押韵,以一种霸道的姿态将沈氏饮料厂的新产品印入了听众的脑海。
开春,薛翘和陆长征举办婚礼,骆淑慧为了讨个吉利,一口气做了六套衣服,虽然有几件是成衣改的,但丝毫不含糊,迎亲、迎宾、仪式、敬酒、谢客,最后一套实在是没功夫换了,留给陆长征个人欣赏。
薛翘这个新娘子可谓出尽了风头,宾客们听说这些衣服都是骆淑慧亲手做的,少不了一顿艳羡和夸赞。
也有人问她,薛翘结婚尚是如此,那等到骆窈结婚的时候,排场肯定更大吧。
说者或许无意,听者大多有心,亲生的尚有亲疏之别,更何况后妈呢。
毕竟在外人眼里,这本就是个难当的角色,对亲生的好容易被人诟病,对不是亲生的好又显得刻意,即使一家人相处融洽,不信的就是不信。
就像骆窈之前讲的,爱说闲话的人总会找各种理由挑刺。
听到这话时,骆窈下意识看向骆淑慧,只见她温和地笑笑,开口道“谈不上排场,都是我的女儿,肯定得给她们最好的,只不过现在时兴的样式变化太快,她们别嫌我的手艺老土就成。”
婚礼结束后,薛翘很快搬去了公安家属院,有时候骆窈待在屋里还会习惯性地喊一声姐,然后恍过神来,兀自笑笑。
四月中旬,萧曼茜要带骆淑慧去南方出差,参加一场时装展览。
这对骆淑慧来说是一次新体验,难得去这么远的地方,出发前一天她又兴奋又紧张,骆窈好笑地嘱咐道“可别兴奋地忘带行李了。”
“妈又不是小孩儿。”骆淑慧嗔她。
见她睡不着,骆窈翻开报纸道“喏,这就是您要去的地儿,那儿可是改革开放的最前端,遍地黄金和机遇,说不定萧曼茜打算在那儿开家分店,就让您担任店长了。”
“那不行,妈可没这本事。”骆淑慧忙摆手,“妈这次去就是开开眼界,瞧瞧别地儿时兴的衣服,听说那儿到处都是外国人呢”
“欸窈窈,你不是会说英文么要不教妈两句”
“行啊。”骆窈坐直身体,“您想学什么”
骆淑慧想了想“我没钱。”
骆窈意外地敛眉,却仍然开口道“i
oke”
骆淑慧重复了几遍,又说“那我赶时间怎么说”
骆窈笑起来“iarh”
“我报警了呢”言罢,骆淑慧啊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她似乎找到了规律,很自信地说道“i110,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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