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079】
每逢佳节喜宴多,难得的假期,家里人竟然各个都有邀约,只剩下孤独的儿子叫她起床。
骆窈无事一身轻睡到了自然醒,听见这家伙在外头隔一分钟叫两声,十分有规律。
“知道了知道了,再给我五分钟。”
今天纪亭衍研究所有安排,骆窈也没打算出门,回笼小眯了会儿,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床随意套了件高领毛衣。
居然都下午一点了,骆窈瞧着儿子饭盆里的残渣,揉了把狗头“你都吃饱了还闹我做什么”
儿子蹭到她腿边呜咽了一声,暗褐色的眼睛分外明亮,咬住她的裤腿往外扯。
“想出去溜达啊等我吃完饭的吧。”
厨房里还有素包子和小米粥,骆窈生好炉子等了会儿,听见外头传来动静,是骆淑慧回来了。
“才起来啊还没吃饭呢”
骆窈正捧着杯温开水,见她进来又拿过另一个搪瓷缸倒热水,问道“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前段时间服装店有位裁缝搬新家,骆淑慧跟着去帮忙,为了感谢大家伙,那位裁缝今天特意在新家摆桌请客。
虽然那地方离家属院不远,但现在才刚过饭点没多会儿啊。
骆淑慧接过搪瓷缸暖手,一下被烫得摸了摸耳朵,吸气道“人家媳妇要生了,我们帮不上忙也不好多待,就先回来了。”
“那您吃饱了么粥还多着呢。”
“不用,你吃吧。”
骆淑慧帮着她把碗盘端到饭桌上,在另一头坐下来,叹了口气。
“怎么了”骆窈问。
骆淑慧面色严肃地观察她片刻,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骆窈失笑“有事儿您就说。”
骆淑慧挪了挪椅子,这才小声道“窈窈,你和阿衍,没有那什么吧”
“那什么”儿子一直在腿边催促,骆窈命令它好生待着,随口应道。
“就是,你俩有没有一起睡过”
骆窈动作一滞,半边腮帮子因含着包子而微微鼓起,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骆淑慧肩膀落下来“按理说咱们不好议论人家的家事,但妈就是想给你提个醒,你和阿衍结婚之前可不能做啥不规矩的事儿,知道吗”
骆窈漫不经心地喝了口粥“我之前不是让您听过广播吗这事儿没什么丢人的。”
“是,是,我知道,但你到了还是个姑娘家啊你说你马阿姨那儿子儿媳妇,结婚才俩月,眼见着孩子就要生了,旁人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算当着面儿不说,可亲戚朋友甩着态度心里能好受吗”
马阿姨就是今天请客的裁缝。
“妈知道你不爱听这话,可世道就是这样,一旦发生,吃亏的总是女人。”
骆窈明白,破除性的禁忌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且就算人们能逐步大方地提及这个话题,也不代表他们能立马改变对婚前性行为的看法。
她想了想,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在桌上,开口道“妈,我没说您的话没道理,至少这事儿确实对女人来说影响更大,比如怀孕、得病。”
“但我是个成年人,用我姐的话说,是完全行为能力人,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婚前还是婚后发生关系是我个人选择的权利,并非一定有对错。我选择婚后您别觉得理所当然,选择婚前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且我有足够的科学卫生的安全观念,能考虑到后果,如果意外发生,也能担得起责任。”
“总之,您别干涉我太多,成吗”
说到这,她顿了顿,用轻松的语气说“换个角度想,既然性行为在婚姻生活中起到了这么重要的作用,那万一对象不行,婚前知道总比婚后知道要好得多吧”
闻言,骆淑慧睁大眼睛,打了她一下“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已经”
骆窈也没躲,继续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名声重要,但是有些人的嘴皮子本来就不落好,上下一碰没个好话,您在意这些人的态度做什么呢”
“您应该最清楚了,当初我爸走的时候村里人是怎么说您的,那时候您能不听不管那些闲言碎语,可为什么嫁过来之后您反而畏畏缩缩”
“我爸走是您愿意的吗生男生女是您能决定的吗要想说闲话别人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挑刺儿。是我做的决定我认,没做过的我也不允许别人乱泼脏水,要是全凭别人的脸色生活,日子还过不过了”
骆淑慧有些急了“就是因为妈经历过,才不想让你经历这些。而且,姑娘家总得知道爱惜自己吧”
骆窈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包子,咽得差不多了才说“我以为,爱惜自己是从身体健康和感情健康出发,您说这话,是瞧不上我还是瞧不上阿衍哥呢”
“妈不是这意思,我知道你俩都是好孩子,但是”骆淑慧敲了下自己的头,暗想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么说孩子。
骆窈也沉默下来,她一直知道,骆淑慧虽然看上去柔顺,但在某些方面很执拗,即使性格发生转变,这种执拗也没有完全消解。
其实她能理解对方形成这种观念的“合理性”,也清楚对方的出发点,放在平时她会说个软话,慢慢互通想法,可当下骆窈却没来由地觉得有点累,就像放假还要加班的那种累,又想着人一急就容易说出不过脑子的话来,该让彼此冷静冷静,于是囫囵吞了几口粥便起身道“我带儿子出去遛遛,碗留着我回来洗。”
没想到等她走到门口,骆淑慧又在后头道“那你俩有没有啊”
骆窈抿着唇沉默了会儿,忽然也有些情绪化,扔下一句“没有”
兴许是这次交谈有些不愉快,又或许是骆淑慧意识到自己言语分寸不当,之后一段时间她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忙碌的工作足以叫人没功夫想东想西,骆窈听了梁博新的意见,和沈元恒约好时间谈赞助的事。
见面当天沈元恒临时有工作,来的是骆秋萍,骆窈在电台门口迎接她,忽然发现自己不是不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人。
果然,对于她来说,钱的力量是巨大的。
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原来您是沈元恒同志的母亲,上回在学校门口没认出您来,真是不好意思。”
骆秋萍今天依旧很贵气,大概是考虑到外出谈事,里面穿着较为正式的套装,大冷的天,脖子上只用丝巾作为点缀。
“哎呀,不用不好意思。”她掖了掖衣领说,“我不是也没认出你来么”
简单寒暄之后很快到了会客室,具体合作方式与内容由梁博新跟她谈,骆窈只作为助手观摩学习,时不时给出自己的意见。
她以前也见过骆女士和别人谈事的样子,为了强调自己今非昔比,总是端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所以待得越久她越能厘清骆秋萍与她之间的割裂感,那种平和与自然流露出来的气度,是骆女士伪装不了的。
某个瞬间,骆窈忽然就松快了许多,见骆秋萍偏头询问自己的意见,她笑了笑,唇角弧度自然。
看来无论自我暗示多少回,解决困难的最好方法还是直面,而不是逃避。
这次会面十分成功,双方商谈好了细则,只等下次见面拟好合同,他们就可以静等资金入账。
忙完这头,骆窈马不停蹄地转移阵地,新节目的名字初步定为唱给你听,每期节目将邀请歌手或是作词作曲人,通过对话访谈分享歌曲背后的故事,并在直播中接听听众热线进行互动。
比较意外的是,刘亮这人虽然内容策划能力一般,但人脉还是很广阔的,他以前不在燕城工作,但得益于早期的经历,他结识了不少相关从业者。
碍于其他部门的同事和领导的参与,他不敢过多插手别人的工作,毕竟做多错多,展现自己草包的一面对他没有好处。
这样分工之后,萝卜放对了坑,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大框架定下之后就是无尽地细化形式与内容。直播的难点不仅在于技术,另一部分的重担落在播音员身上。
“想想其实跟我们在学校时主持晚会差不多,但我好多年没有现场主持过了。”林蕊靠着桌子道,“你说到时候咱俩是轮换主持,还是搭档主持呢”
“也有可能只一个。”骆窈眼皮都不抬地说,“如果有人不能胜任的话。”
闻言,林蕊轻哼一声“我才不会出这种状况。”
骆窈笑笑,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不管放在哪个年代,同事之间,维系关系大多时候还是靠利益,节目危难时林蕊可以和钱文先一起请她帮忙,如今大局已稳,林蕊就有了自己的计较。
无伤大雅的动作她倒是无所谓,不过也因此更珍惜自己和科学频道那群人的关系,以及与涂涵珺的友谊。
即将迎来本命年的日子里,涂涵珺同志终于获得了家人的允许,向台里递交了宿舍申请,只等过完年入住,正式开始自己的小生活。
虽然总把谈恋爱挂在嘴边,但在她心里,吃永远摆在第一位。
“这是我三舅寄来的干货,这是我姑姥亲自晒的鱼干,还有还有,我最近发现了一种超好吃的酱料,甭管做菜拌面拌饭都可以,你一定要试试”
骆窈盘腿坐在床上,问道“什么酱料我看看。”
“喏,就是这个,光头酱料”
她拿出一个巴掌高的玻璃罐,红色的盖子和瓶身上都印有光头酱料的字样,像是手写印刷,字体胖乎乎的,还挺可爱。
骆窈抬起眉梢“是天桥那个烧烤摊老板做的”
涂涵珺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上回去吃烧烤的时候老板让我尝尝味,结果我薅了他好几瓶这还没开始在市场上卖呢”
骆窈心想我不光知道,这名儿还是我给取的呢。
纪亭衍出差一个多月,没打一个电话回来,骆窈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中了,前脚刚提,后脚他就接了保密性的工作。
虽然心有想念,但她可是个合格的科研人员家属,最多私底下和薛翘发发牢骚而已。
“还科研人员家属,现在这么迫不及待了”薛翘敲敲她的头。
骆窈笑得狡黠“倒是没你急,请问这位公安家属,什么时候搬家啊”
做通了陆母的工作,薛翘和陆长征昨天请假领了证,这个时候的结婚证终于有了证书模样,不再是一张奖状,红彤彤的封面瞧着就喜庆。
骆窈新奇地翻看了会儿,凑过去抱住她“多漂亮的姐姐,便宜陆长征了。”
“少跟我黏糊。”虽然这么说,但薛翘也没把人推开,视线一寸寸地流连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家属院刚申请下来,还得收拾一阵,过完年再搬进去。”
骆窈跟她脸贴着脸,皱了皱鼻子凶道“赶紧搬,这样房间就是我一人的了。”
“是啊。”薛翘抬手捏扁了她的脸,“再回来,这里就是娘家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骆窈却没来由眼睛发酸。
上辈子她没有过对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自然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虽然和薛翘只相处了一年多,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和人聊心里话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她。
可人的身份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发生的时候,或许就会产生她这种被剥离般的怅然吧。
“姐。”
“嗯”
“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拒绝,你今天没洗头。”
骆窈“”
“嫌弃我就要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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